反正她现在也是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她本就是个心思浅的, 性子也软糯,那夜里她也是和晏温气急了, 话赶话才让她说出了那些, 她事后想起来既匪夷所思又有些后怕的话。 有时候鱼死网破的勇气就只有那么一次。 说到底,是晏温从小教育她、抚养她长大, 她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惧意。 尤其是从前一贯温和的他, 最近已经连着两次因为她而动怒,而此刻又是在他书房, 让她不由想起从前许多次他在这里罚她抄书、训诫她的经历。 她心里觉得委屈,本以为喜欢上他已经让她的生活一团糟了,可不知为何,自打她决定与裴词安成亲之后,这一切好似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 这般一想,她又觉得好难过,鼻尖一酸,眼眶就跟着红了。 “又打算哭?” 晏温这次没惯着她,也没过来哄她,只是站在原处没动,沉声问。 沈若怜吸了吸鼻尖,把涌出来的眼泪压了回去,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喉咙紧到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察觉到晏温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听他有些嫌弃地说: “将你身上的披风脱了。” 沈若怜怔了一下,没料到他竟然说的是这个,犹豫道:“可……这是裴词安——” “你自己瞧瞧那披风的料子,怕是连你的婢女都不愿穿,你好歹也是孤悉心娇养长大的公主,什么好东西没给你供着?如今穿着这件披风满宫里跑,尽让宫人看了笑话!你不嫌丢人孤还嫌!” 晏温平素给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感觉,此刻关起门来,难得语气严厉地对她说了这么多,就比旁人生气时愈发显得吓人些。 沈若怜缩了缩脖子,小小的脑袋瓜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是听明白了,说到底,他如今还是因为裴词安让她接连受伤的事而看不上裴词安了,所以才会在他给她的东西上挑刺儿。 沈若怜攥紧披风,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他,小声却坚决地拒绝: “之前不是在公主府门口的时候,已经同皇兄说得很清楚了么?” “清楚什么?” 沈若怜犹豫了一下,掀起眼帘悄悄觑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看,她又慌忙低下头去,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声音更小了,语气却还是很坚定: “说清楚最近一段时日皇兄不要再同我有瓜葛了。” 感觉到身前男人的身形动了一下,沈若怜后退一步攥紧披风,防备地盯着他的动作,慌忙补充道: “皇兄当时也是答应了的!还说……还说会如我所愿。” 小姑娘站在那里,紧紧裹着身上的披风,缩着脑袋跟个鹌鹑一样。 明明胆小得要死,嗓音也软软的,整个人看起来娇气怯弱又带着点儿可怜劲儿,晏温觉得只要他想,一只手就能掐死她,偏偏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叫人忍不住火大。 她但凡此前对孙婧初有这般坚决的态度,也不至让人欺负了去,最后还得他去替她摆平皇后的猜忌。 怎的,合着是平素他太惯着她了,以至于让她只敢对他一人这样? 晏温被她气笑了,“啪”的一声合上书,压着火气不紧不慢朝沈若怜走来。 男人的气息和压迫感一瞬间就罩在了沈若怜头上,她还想要后退,却突然被他一把钳住了手臂。 男人干燥的掌心里,火热的温度让她心底一烫,而那冰凉的白玉扳指,又硌得她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沈若怜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夜她看完话本后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的手也是这样从床帐里伸出来,紧紧箍住了她,后来她醒了过来,再度睡去的时候,梦里还是这只手,猛地将她拖进了床帐里,之后她便被他紧紧压在了身下。 沈若怜的脸忽然开始隐隐发烫,抿着唇再不敢乱动了,只有浓黑的眼睫毛不停轻颤,反映出她内心的慌张。 这般沉默了半晌,沈若怜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觉得她可能永远也做不到,遇事像孙婧初那般镇定大方吧。 这么一想,她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他去管好他的孙小姐就好啊!总是管她穿什么干嘛! 沈若怜索性破罐子破摔,鼓起仅剩不多的勇气与他那沉冷的眸子对上,生疏地发了次脾气,“皇兄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没事就放我出宫!我要去找裴词安!” 她眼尾泛着红,眼底水濛濛的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卷翘的眼睫上沾着细碎晶亮的泪珠,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一照,让晏温想起了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干净莹润。 这一眼瞪过来,晏温没感受到半点气势,反倒被她那娇媚的一眼瞪得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一般。 他呼吸一沉,喉咙里划过片刻痒意,淡淡瞥她一眼,笑道: “急着去找裴词安?” 沈若怜鼓起勇气回瞪过去,理直气壮道: “我和词安约好今晚要出去玩,我都快要成亲了,你不能这般管着我。” “沈若怜。” 晏温眯了眯眼,气笑了,“你还记不记得谁是你兄长了?你即使成亲,孤还是你的兄长,孤不管你谁管你?” 前段时日他就是太纵着她了,总以为她自己能独立生活,哪知短短几日她频频受伤,甚至招摇到他的心腹都来他面前隐晦的提醒过。 他也早就提点过她,谁知她如今不知收敛,还一心要和裴词安往外跑。 “孤倒不知,让你搬出皇宫,将你纵成了这个样子!” 他沉了脸,眸色晦暗,攥着她手臂的大掌猛地收紧。 沈若怜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攥得越来越疼,但她不敢挣扎。 她知道晏温正在极力克制着情绪,她甚至可以看到他冷白色的手背皮肤下,因为隐忍而现出的几条青筋。 她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勇气又没了,她觉得自己面对晏温时的勇气,总是像墙上那些立不住的稀泥,才糊上去就软趴趴地瘫了下来。 沈若怜低垂着头,心情沮丧。 好没出息啊,怎么又想哭了,就像她小时候每次跟别人吵架,心里想得好好的,结果一张口自己就先蹲地下开始泣不成声。 气氛出奇得安静,安静到连窗外树枝上麻雀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晏温的视线从她白皙细嫩的后脖颈上扫过,接着落在她嫣红的眼尾上。 鼻腔里忽然萦绕起一阵甜橙的味道,他恍惚间记起了在寒山寺的窗外,那一瞬间他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而阴暗的欲念。 晏温用舌尖抵住上颚,攥着她手腕的拇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腹轻轻触到她手腕内侧细嫩的肌肤。 比他夜里穿的最好的寝衣还要滑软。 沈若怜丝毫没察觉出自己方才的样子有多娇媚诱人,只是觉得晏温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同那日寒山寺时候的眼神一样。 她心里莫名紧张起来,胸膛开始微微起伏,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不少。 “皇……皇兄——” “自己脱,还是孤给你脱?” 沈若怜感受到腕上有痒痒的触感,男人手指上的温度,几乎要穿透她薄而敏感的皮肤。 又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话,沈若怜心脏瞬间一紧,浑身血液激流涌动,眼底裹着的泪终是忍不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小姑娘带着哭腔,被他握住的手腕都有些微微发抖,磕磕绊绊问:“脱什、什么?” 晏温定定看了眼她眼角的泪,神色有些隐隐的松动。 他松开她,转身不紧不慢地坐回书案旁,喝了口茶,“孤是问你,披风是自己脱还是孤给你脱?” 没了男人的压迫感,沈若怜瞬间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好多,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方才说的是披风。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面颊却悄悄泛起了红晕,为自己方才那些不齿而淫//秽的念头感到羞愧。 她低下头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缓解了尴尬,然后乖乖解了披风挂在一旁的木施上。 “脱就脱。” 反正也没人在房间里穿披风,她本来就要脱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背对着他悄悄撇了撇嘴,见他看过来,她又急忙收敛神色转过身去,心跳得咚咚直响。 待到挂好了披风,沈若怜刚一转回身,就见晏温将一本书递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抄三遍,不抄完不许出宫。” 沈若怜转过来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他手中捏着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女戒”两个黑色的大字,那只骨廓云亭的手在蓝色的封皮映衬下愈发白得像美玉。 可沈若怜此刻半点儿欣赏那只手的心情都没有,她睁大眼睛,满眼装着不可置信,指了指他手上的书,“女、女戒?!” 晏温见她不接,随手将书搁在书案旁的一个小桌子上,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 “孤从前就是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如今没有半点儿女子该有的矜持,今日午宴上,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大臣看在眼里?你出宫这么久,孤不说不代表孤不知道你那些斗鸡遛狗的事。” 想到今日午宴,她一会儿流窜过去找裴词安,一会儿又和晏泠交头接耳,还有此前搬去公主府的种种,沈若怜忽然无话可说了。 她确实有些忘形了,她觉得那楚家姑娘都比她更有公主的样子。 从小到大,晏温从没要求她学过女戒一类的书,他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不希望她像旁的女子一样被束缚,一生在内宅活得谨小慎微。 他曾说她的娇娇,就该摈弃这些教条的东西,活得肆意快活。 所以可以说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女戒》这本书。 她看着那厚厚一本书,用手背将眼泪抹干净了,试图再垂死挣扎一番,小小声道: “之前公主府门口,皇兄答应过不管我——” “不管你?!” 晏温又被她气笑了,他发现他近来脾气有些差,“孤不管你,结果呢?结果你差点儿死在失控的马车上!差点儿被京城的流言蜚语淹没!” 一想到她出宫后的种种,晏温就觉得自己的气出不来,看着她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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