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次去寒山寺前那夜的争执,都没让她气成这样。 可她现在手里握着那本册子,就是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而如今她听了他的安排要嫁人了,他又来给自己说这种话? 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时至今日,他还觉得自己愿意给他做妾? 沈若怜忍不住瞪向他,小姑娘第一次气冲冲地对他凶,“皇兄把我当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要被他气疯了,“晏温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和你那孙小姐,楚家姑娘一样?我就是再喜欢你,也不是让你这样作践我的!” 晏温盯着她,眼底闪过疑惑,“楚家姑娘?” 见小姑娘都气得眼睛发了红,还硬要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瞪他,又凶又可怜的模样让晏温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轻叹一声,想要过去拉她,却被她气冲冲躲开了。 晏温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和地哄她,“气成这样了?你若是不喜欢,孤将来除了你,不纳妾就是了,只是孙婧初她……确实比你适合太子妃之位。” 他听晏泠说了,沈若怜不止一次给他说过不想出宫的话。 “孤知道你自幼没有安全感,从前是孤想岔了,你若当真不想出宫嫁人,那就一直在东宫,到时你一人在后宫,有孤护着,倒也自在。” 沈若怜这下听明白了,他是觉得如果以妹妹的身份重回东宫,她最终还是要嫁人的,她若不想出宫,他就给她个太子女人的身份,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留在宫里了。 他以为她上次拒绝她的提议,是因为这个。 沈若怜忽然就被气笑了,她觉得自己胸口都被气得有些发疼,他根本不懂,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东宫的庇佑! 也或者他懂,只是假装不懂! 她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猛地上前逼近晏温,“皇兄不是说只将我当做妹妹么?那皇兄告诉我——” “你会吻我么?会爱我么?” 小姑娘眼眶通红,泪眼模糊,指着里间的床榻,哑声问: “你若纳我为妾,你会跟自己的妹妹同塌而眠么?” 沈若怜觉得今夜自己才是喝了酒的那个,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晏温说的话不真实,她方才不顾矜持说的那些话也不真实,一切好似是一场梦境一般。 晏温呼吸骤然一紧,低眼瞧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想到她方才那些话,那夜在公主府时,想要掐住她后颈,揉捏她唇瓣的想法忽然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别开眼去,嗓音沙哑,“嘉宁,好好同孤说话。” “那你说,你会跟我睡吗?” 沈若怜也是被他气疯了,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一边生气一边流泪。 晏温没看她,却知道她在看自己,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喉咙一阵阵发紧,呼吸慢慢变得有些紊乱。 他会吗? 他听见小姑娘含着哭腔说:“你不会,晏温。” 他突然想起了大半个月前的那些梦。 他不会吗? 虽然不齿,可明明那时候在梦里,什么都做过了。 晏温心里平生第一次生出不确定。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觉得酒意有些不受控制地上涌。 接着他听见沈若怜气呼呼的声音: “你方才说的那样就不叫夫妻!夫妻是我和裴词安将来那样!我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我们将来会有孩子,不管是相敬如宾还是琴瑟和鸣,那才是夫妻!” 晏温猛地回头看向她,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嫁给他?” 屋外照进一道闪电,映照着彼此的脸。 沈若怜虽然在气头上,却还是被他的冷意骇了一跳,她抿了抿唇,别开眼去不看他,“是。” “铁了心要嫁给他。” 她感觉男人似乎沉默了一瞬,沉郁的视线牢牢钉在她头顶。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门窗“哐啷啷”被震得巨响,屋中的灯盏晃了晃,又灭了两盏,只余屋子角落里的一盏昏黄的灯发出盈盈灯辉。 房间一下暗了下来,沈若怜和晏温相对而立,两人离得很近,彼此交换着紊乱的呼吸,被一起包裹在黑暗里。 一切归于安静后,她听见他开口时嗓音沙哑,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疲惫。 “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他不惜在这里同孤闹成这样?喜欢到即使她让你三番五次受伤,即使孤给了你反悔的机会,你也要义无反顾嫁给他?” 沈若怜想说是,她就是喜欢裴词安喜欢到不惜和他闹,喜欢到义无反顾,但她试着张了几次口,就是无法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最后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沉默了片刻,有些心虚地低声道,“是皇兄先将这一切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的沉默和说出的话在晏温看来,就是承认。 晏温忽然自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沈若怜心里莫名就跟着难过了起来。 “孤再问你一次,你可是想好了?” 沈若怜掐紧掌心,别开视线,“想好了。” 空气一时陷入一片死寂。 相对着沉默了良久,沈若怜听见晏温似乎轻轻叹了一声,而后他将第二本册子递到了她面前,“既然你已做好了决定,孤成全你。” 沈若怜一愣,不知那里面写的又是什么,但因为第一本的缘故,这次她有些抵触,犹豫了片刻才接了过去。 她还是没能忍住抬头看了晏温一眼,见他面上神色已恢复平静,眸中也似乎风平浪静,就那么静静看着自己,无波无澜。 沈若怜呼吸一紧,急忙低下头去,借着翻册子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慌。 然后她便看见册子第一页三个大字——晏清姝。 她那日和裴词安一起选的,要入玉牒时改的名字。 “从此以后你在孤这里,身份只有嘉宁公主和裴家妇,孤仍会护着你,但你不再是孤的妹妹沈娇娇。” 沈若怜鼻尖一酸,眼泪忽然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胸腔里最后一丝怒意也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凄冷。 晏温看了她一眼,拿起被她扔在桌上那本写着品阶位份的册子,走到门边站了站,而后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冷风夹杂着雨丝一瞬间从洞开的大门里灌了进来,方才被晏温捡起来整理在案上的纸张再次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屋中“哗啦啦”作响,最后一盏灯晃了晃,最终也熄灭了。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黑暗,潮湿和冷意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罩了下来。 冷风灌进沈若怜的衣襟里。 她捏着那本册子在原地站了许久,走过去重新将门关上,回到床上躺下,吸了吸鼻子,紧紧裹住了被子。 翌日一早,沈若怜和秋容收拾了东西离开皇宫,走过御花园的时候,李福安从后面叫住了她们。 沈若怜心里一悸,停下来和秋容一起回头看他,就见他手里拿着两本书追了过来。 “公主慢走,这是公主和白小姐的课本,殿下让我给公主送过来。” 沈若怜视线移在那两本课本上停了一瞬,笑着同李福安道了谢,扫了眼他身后的方向。 秋容接过课本,两人继续朝宫外走。 “公主不高兴么?” 沈若怜脚步一顿,“没有。” 昨夜下了雨,今日天气有些冷,沈若怜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她没再穿昨天被晏温嫌弃过的那件,而是换了一件雪锻绿萼梅披风。 路过太和广场的时候,沈若怜下意识看了眼昨天挂香囊的那棵古树,那上面的香囊都被雨打湿了,但她仔细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她的那只。 秋容显然也发现了,不由“咦”了一声,正想过去找找,沈若怜拦住了她,“算了,兴许是掉了,孙小姐那只不也没在。” 秋容闻言仔细看过去,果真也没瞧见孙婧初那只,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未再多言,跟着沈若怜继续出了皇宫。 - 沈若怜回了公主府后,便谢绝了一切来访,将自己独自关在了府中。 她心里很乱,想到那天夜里晏温那个决绝的背影,即使过了很多天,她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一丝淡淡的难过。 但她不后悔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虽然被父母抛弃,但她记得她的父母就是只有彼此的。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想来,他们村子里的人也许是穷,也许就是那样的传统,他们都是一夫一妻的,从没有像京城这些高门大户里的三妻四妾。 她也不会做他的妾,更不会要他的施舍。 沈若怜就这般在府中浑浑噩噩的待着,成日里不是躺着发呆,就是去湖边的那个二层的亭子里发呆,要么就是让秋容搬个摇椅躺在院子里发呆。 再就是掐着指头算距离纳采还有几日。 秋容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几次主动说要陪她出府去逛逛,或者让裴公子过来,都被她拒绝了。 这期间裴词安来找过她两回,她也没见。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日。 因着二十三日要在宫里纳采,她在二十一日就要提前回宫候着,二十日这日晚间,便算得上她走六礼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白玥薇提早就过来找了她,她本来意兴阑珊地提不起兴趣,但白玥薇说她和她青梅竹马给她在万寿楼准备了一桌子酒菜,想叫她趁着没定亲前最后狂欢一下。 沈若怜想了想,明日进宫开始走六礼之后,自己确实就会被各种规矩束缚,不若就放纵一次。 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白玥薇的青梅竹马叫褚钰琛,白玥薇经常和他厮混在一起,沈若怜又经常和白玥薇厮混在一起,是以她和褚钰琛还算相熟。 三人在公主府门口集合,天还没黑就乘着公主府的马车去了万寿搂。 万寿楼的酒楼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一幢四层高的酒楼,中间是大厅,四周围着一圈包间,而绕过这幢楼,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和花园,后院则又是另一番景致。 万寿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主要招待的都是达官贵人,酒楼的主人便在这后院里建了几间独立的雅间。 每个雅间都掩映在花草树木和假山之间,既能在吃饭的时候赏景,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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