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郎微微笑道:“岳母,锦云不过是偶染风寒后,食欲不振。她说,甚是思念岳母做的翠玉羹呢。” 赵锦云半倚着小几,抬眼看朱氏:“阿娘,女儿真的甚是思念阿娘做的翠玉羹。”她说着话,听着却是中气不足,气血两亏的样子。 朱氏心中纳闷。明明前些天来的时候,女儿还气势汹汹的呢。可一眨眼的功夫,怎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在女婿面前朱氏并不表现出来,只慈爱地笑道:“云儿想吃,阿娘便去做罢。三郎啊,你若是闷了,便在这园子里四处逛逛。”这翠玉羹做起来可得两个多时辰呢。家中又没个男眷陪着女婿,倒怕是闷着了女婿。 石三郎唇角含笑,仪态得当:“岳母只管去忙。” 朱氏一走,石三郎便起身,睨了赵锦云一眼:“翠微,扶太太到榻上休憩,莫要打扰了她。” 赵锦云冷笑:“你是怕我打扰你了罢。你不是要将赵家翻个底朝天吗?只管去翻啊。” 石三郎一笑:“想不到你祖父倒是精明,竟用分家这一着,将三房各院的门给封起来了。不过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云梯。” 说罢却是轻轻躬身,抚着赵锦云的头发:“云儿放心,你既是我的妻,我富贵了,还能忘了你不成?” 赵锦云厌恶地想要躲开他的抚摸:“那不是你的钱,你有何脸面取走!” 石三郎的笑容更深:“可那也不是赵家的钱呀。赵家藏着掖着,二十年不敢动用,那些钱财会生锈的,那些金银珠宝无人欣赏,会黯淡无光的。” 赵锦云轻蔑地看着他:“说得可真是好听,你不过是要利用那些钱财,替你的相好做事而已!” 石三郎负手而立:“翠微,照顾好太太,莫要让她说些有的没的。” 他邪佞一笑,大步跨过门槛,直往外面而去。 今日,赵庆尽调赵家护卫,往春光阁而去,而赵家成年的男子除了被关着的赵承欢,几无人在家。 听说,大房大太太又病了呢。 这可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石三郎这些年在春光阁没干别的,日夜细研赵家舆图,是以对赵家的房屋结构,那是分外熟悉。 据他的推断,赵庆那老儿多狡诈,当年肖家那批金银珠宝,应是藏在,最不受宠的赵家三房里。 石三郎站在廊下,望着新砌的墙,以及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池塘,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那批金银珠宝,不会已经被挖出来了吧? 一个仆妇提着篮子走过来,石三郎问她:“这池塘好端端的,为何要挖成这般模样?” 仆妇笑道:“三姑爷还不省得罢,这池塘原是二房四姑娘亲手打造的,如今既分了家,三太太不喜,便请了风水先生重新弄过呢。” 石三郎嘴角扯了扯,好你个赵庆老儿,果真狡诈!据他这几年的分析,肖家的那笔钱财,最有可能是藏在池塘里。 仆妇继续道:“不过挖池塘的那几人,这几日都染了风寒,没法子做活,这才没弄好呢。” 石三郎便笑:“我带来的那两个仆人,倒是力大无穷,横竖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来做活罢。” 三姑爷可真真是个好女婿。 仆妇赶紧到灶房,将此事禀与三太太。 朱氏闻言笑道:“女婿倒是有心了。”说罢仍旧搅着锅中的羹汤,丝毫不去理会石三郎将自家的院子挖了个底朝天。 越过天井,赵锦衣眉眼轻挑。万万没想到,天井之后,竟然又别有洞天。 一方可清晰瞧见对面人的巨大薄帘挂着,可闻其声,观其动作,但对面的人对他们却是无知无觉。 祖父赵庆由胡管事护着,就坐在椅子上,竟然在与人对弈。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晰可闻。 宋景行语气轻轻,在赵锦衣耳边道:“赵老对面那人,乃是唤作谢明,自称是春光阁的东家。” 谢明?赵锦衣眯眼,那人的一举一动,竟是有些熟悉。
第273章 勇王 原以为祖父来此,定然是与春光阁大干一场,可此刻两人竟然平心静气地坐着对弈? 谢明的动作分外儒雅,在棋盘上落下黑子:“二十年前,我定然不会想到竟然还有与赵叔下棋的机会。” 赵庆不语,执着白子久久没有落下。 谢明也不急,往后面轻轻一靠:“赵叔此次前来,是兴师问罪的罢?只可惜,这春光阁不止我一个东家,其他人想做什么事,晚辈不会去协助他们,也没有立场去阻拦。也就只能,在这里陪着赵叔下下棋了。” 赵庆还是不语,只轻轻落下一子。 谢明动作极快,执起一子干脆利落地落下,笑道:“前些日子,我听说肖二郎那小子,竟然亲自到您家去,将娇娇的画像盗走,此事可是真的?” 赵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谢东家,骄兵必败。” 谢明轻轻一笑:“败了又如何?横竖在二十年前,我们几人,都败了。谁能料到娇娇会香消玉殒,与我们天人永隔,便是怨她恨她,也见不到面了。便是肖二郎,也只得一幅画像。” 他的话题总是不离赵承娇。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定会觉得他对赵承娇用情至深。 “不过,最心痛的还是赵叔罢,眼看娇娇便能进宫去,替赵家谋泼天的富贵,可谁能想,娇娇竟然不顾一切,执意与肖家二郎私奔。赵叔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赵庆仿佛木头人一般,无动于衷。 他执着白子,仿佛真的在认真下棋。 赵庆滴水不漏,一直儒雅的谢明忽地烦躁起来:“赵叔,他们派人去你家掘地三尺了,赵叔就不担心?” 赵庆忽而语气淡淡:“谢东家可想听听我这老儿,与肖利的往事?” 赵庆开口,躁动不安的谢明仿佛是又安定下来,含笑道:“赵叔请说。晚辈最是喜欢听那些往事了。” 赵庆不紧不慢,将白子落下:“彼时肖利还是康惠坊里玩泥巴的小子,老夫便与肖利认识了。老夫虽不敢夸大其词,但敢说一句,肖利能成为后来炙手可热的人物,我赵老儿功不可没。肖利虽聪慧,却家贫如洗,根本没有上学念书的机会。那一年他不过才八岁,随他父亲到我家中送水,老夫当时因为字练得不好,被老父责骂,正抹着眼泪,他悄悄的走到老夫身旁,送了老夫一只泥哨。那只泥哨做得分外精巧,我很喜欢,回了他两本启蒙的书。” “尽管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他每次得了空便来寻我,请教我功课。” 赵庆目光沉沉,仿佛沉入了久远的记忆中。 原来肖利与祖父,竟然还有这样的情缘。可祖父却从来不曾说过这些。 “因为出身穷苦,他认字比我更刻苦,更努力。那年他十二岁,知识谈吐竟已经远远的超越我。他心中有沟壑,立下志愿,定然要从泥潭似的康惠坊出人头地,做鲁国最大的官。” “而我同样也有志向,想到国子监任教,桃李满天下,教导每一个学生都能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 “十八岁之后的我们,已经有了小小的隔阂而不自知。” “而那一年,他穷苦了一辈子的父亲积劳成疾,在一个冬日里吐血而亡。这一切我并不知晓,在最寒冷的日子里,我专心备考,打算在来年春闱下场,考取功名。” “我足足有六个月没有见过他。再见时,他麻衣外裹着布衫,正在送水。我十分吃惊,叫住他,想问他为何不下场,他却匆匆离开。” “后来,那一场春闱我落榜了,不得不闭门苦读三年,终于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谢明听得津津有味:“这好似是富家子弟与穷苦书生的故事。” 赵庆剜他一眼:“不要打断我。不过后来也无甚好说的了,我做了国子监执教,而肖利则从九品小官做起,不过十年的功夫,便声名鹊起,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哼,那时人人都争着要巴结他,我却是不屑。这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值得我赵庆交往。” “可偏生,他生的儿子却要来招惹我的女儿。哼,那等白眼狼生养的儿子,怎地配得上我家娇娇?” 谢明又忍不住插嘴:“赵叔不光是没看上肖二郎,是早就想将娇娇送到宫里去罢。” 这句话又被赵庆剜了一眼:“难不成你谢明,能配得上我女儿?” 谢明挺了挺胸膛:“我谢明虽没有做官,但也是之后,家境殷实,娇娇嫁与我,有什么不好?” 赵庆哼了一声:“没有什么不好,可你向娇娇献殷勤,娇娇心仪的,还是肖家那白眼狼。” 谢明老脸一绿,终是清醒了:“晚辈差点就信了赵老的话。当年我们明明瞧见,肖利在被定罪前,到过国子监数次,且每次都是寻赵老您呢,关起门来便是相谈小半个时辰。晚辈好糊弄,其他几人可不好糊弄。” 赵庆不慌不忙:“喂,该你下了。”却又是嗤笑了一声,“说你们还嫩,你们偏还不信。巴巴的就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查了我赵家二十年,非认定当年肖利将他的金银财宝给了我。可笑,你们精明,旁的官员就都是傻的?” 谢明执着黑子,忽地笑道:“横竖晚辈对那些黄白之物亦不感兴趣,与赵老纠结这些作甚?还不如与赵老好好的下一场棋。” 赵庆道:“你若是输了,答应我的事可要兑现。” 忽而一道声音传来:“他说了可不算。谢明少年时便天真烂漫,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这臭毛病仍旧不能改过来。” 却见一陌生男子穿着宽袖大衫,气势凌人的走过来,一双眼睛望着赵庆:“赵叔竟老成这般模样了。” 赵锦衣看着那男子,轻轻撇嘴:“明明他年纪也不轻了。” 却见宋景行轻声道:“他是勇王。” 赵锦衣吃惊。勇王虽然因为生了一个骄横跋扈的荣华郡主而出名,可他本人却是十分低调的,克己复礼,从来不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素日里更是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亦是春光阁背后的东家!可姑姑的那些信中,并没有这人写来的信啊。 赵庆目光锐利:“勇王殿下,倒是好些年没见了。老夫虽老,这一声赵叔却是不敢当。” “有何当不得?”勇王语气锐利,“倘若赵叔能助本王一臂之力,这一声叔便是当得的。以后赵家兄弟,都是异姓王。比起如今夹着尾巴做那小小的官吏,自然要痛快得多。” 赵庆呵呵笑了一声:“勇王殿下,逆反可是死罪,便是太后也救不了你。” 勇王不以为意,气势凌人:“本王只问赵叔一句,当年那贼子,可是瞧上了娇娇,定要娇娇进宫去?” 赵庆的脸忽地变得极其难看。 勇王呵呵的笑起来:“那人嫉妒心极强,我瞧上了什么样的女子,他偏也要抢。只可惜娇娇谁也看不上,偏偏看上肖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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