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搬了一部分书,禇遂便迫不及待,自己吹燃了火折子,直接扔到书册中。 都是书籍,火势蔓延得很快,须臾便燃起熊熊大火。 眼看着火光冲天,禇遂心中才舒坦了一点。忽地听得外面锣鼓喧天,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禇遂一惊,站在院子里朝外面看去,才看到离这里不远,竟然有一处潜火队的望楼!他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好你个赵锦衣! 手下正抱着书册,听得动静慌了:“主人,这该怎么办?” 此时可还不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勇王做皇帝,他还不能在京都里横着走。禇遂冷静下来:“将火扑灭。” 火势还不是太大,手下费了些功夫,才将火扑灭。 才堪堪停下来,门扇便被人敲得哐哐作响:“潜火队!” 手下才去开门,禇遂站在廊下,便瞧见墙外云梯架起,潜火队的人已然爬到了墙上,几双眼睛盯着他:“喂,你没有事罢?!” 禇遂:“……好你个奸诈了的赵锦衣!”既然被潜火队的人发现了,他也没法再藏身,只得出来应付。 一眨眼的功夫,不仅潜火队的人来了,里正也来了,眯着眼睛看着禇遂:“老夫瞧着你有些眼生,不像是在这里住的人啊。这里住的,可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困书生,你可不像。对了,那几个书生呢?却是在何处?” 此时有人慌慌张张的挤开人群,手中还拎着一壶酒:“抱歉抱歉,我们今日欢喜,便到外面吃酒了,这发生了什么事?” 里正指着禇遂:“此人你们可认得?” 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文弱书生眯着眼看禇遂:“认得呀,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春光阁的东家,褚太傅的亲弟弟褚遂。前些日子,他来我们家中,说要从我们手上买些书籍,但价钱给得太低,我们没同意呢……嗝!”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众人却已经恍然大悟。这是买卖不成,便趁着人家不在,闯进门来,要将人家的书给烧毁了啊! 不仅赵锦衣是个奸诈的,便是连她的手下,里里外外都散发着狡诈的气质。 褚遂脸上浮起笑容:“各位误会了,鄙人不过是再次造访,想与他们再商量商量价钱,见这里走水,这才闯进来灭火的。” 潜火队队长很快作证:“我们方才来时,这门是关着的。” 褚遂不慌不忙:“的确如此,鄙人情急之下,爬墙进来的。” 他穿得光鲜,一副世家子弟的气质,到底还是褚太傅的亲弟弟,还是春光阁的东家,里正又将询问的目光投下书生。 书生晕乎乎的,可说出来的话可没晕:“我们临走前,这书都好好的放在屋中呢,褚掌柜的一来,这书就跑到院子里来了。” 褚遂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何贤兄,这些书着了火,是鄙人命手下奋不顾身的冲进去,将它们扔出来的。你们屋中书册堆积如山,这火势若是蔓延起来,可不得了。” 里正明显的想息事宁人:“好了好了,既然无事,大家便散了罢。”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潜火队也不想惹上太多是非,当即收拾了物什,浩浩荡荡的走了。 众人散去,至于三个醉眼朦胧的书生,拎着酒壶,盘腿坐在地上:“褚兄赶紧清点一下,都烧了我们什么书,好算账。” 褚遂的脸色难看。今儿账房先生才向他抱怨了,书童莫名其妙的支了五十贯给那几个乞儿。春光阁从开张到如今,就没赚过一文钱,五十贯可是他的私房! 方才藏起来的部分手下纷纷涌出来,大有褚遂一声令下,便涌上前将几个书生给撕了。 院门没关,有几个好事的,在门外张望。 褚遂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从袖中摸出荷包来:“何贤兄开个价罢。” 方才还醉醺醺的书生忽地双眼一亮,疾步走到那些烧得面目全非的书堆前,随便扒拉扒拉:“这些书,可都是我等多年的珍藏啊,可有不少孤本呢!” 另外两个书生一唱一和:“这些年好多人要出甚高的价钱买,我们死活都不从!却是没想到,它们今日竟然葬身火海!” 褚遂面容抽搐。 外面好事的扒拉着门框,几双眼睛灼灼地看着里头的情况。 褚遂一口气不上不下,哽得难受:“何贤兄只管说多少钱便是。” 醉醺醺的书生哽咽起来:“这一本,可是前朝的珍本,价值连城……这一本,可是前前朝的珍本,少说也值当百八十贯的……” 褚遂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正预备将院门关上,忽见书生招招手:“冯屠夫,豆腐张,糖人李,劳烦你们进来替我们做个见证罢。” 方才还扒拉在门框上的几人顿时呼啦啦的进来,脸上笑得像一朵菊花:“好说好说。” 褚遂可也不是冤大头,当即道:“是不是孤本珍本,价值几何,何贤兄说了不能算,不如请个有名望的中人来鉴定是否,鄙人再鉴定一二。” “好呀!何某听说褚掌柜的兄长褚太傅通古晓今,是京都里大儒之首,举贤不避亲,我们也不怕褚太傅向着褚掌柜,不妨就请褚太傅来鉴定如何?”
第287章 刚愎自用 仿佛被人正中要害,禇遂咬着牙:“何贤兄说是多少便多少,不过,鄙人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可否待鄙人家去后再取钱来?” 何书生也好讲:“褚掌柜立个字据罢。” 已经有将近十年了,褚遂尚未如此屈辱过。 冯屠夫、豆腐张,糖人李都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何书生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拢共只要了他两千两百五十贯。 在褚遂按了手印后,何书生随随便便地从树上摘了两张叶子,递给褚遂:“擦擦。” 褚遂自然不要,自己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干净印泥。 糖人李巴巴的跟在他后头:“褚掌柜,俺哪里还有几串糖葫芦呢,褚掌柜要不要?” 褚遂头也不回,上了马车,仿佛像是要甩掉什么晦气的东西,疾驰着就要冲出去。车夫忽地勒停马儿,褚遂差点撞上车壁,正要破口大骂,只听得一个少年道:“这是我们家四姑娘给褚掌柜的信。” 该死的赵四! 褚遂才撩开帘子,那少年扔下信,迅速地蹿进巷子中。 手下察言观色地拆开信,却是咦了一声。里面竟是信中信,那信封已然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信封上的字,似曾相识的熟悉。 褚遂眼皮一挑:“拿过来给我。” 他忽地有些紧张,眼眶有些发热。 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他颤着手,展开信笺,看了须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将信笺揉成一团,扔在脚下,用脚尖狠狠地踩着。 夜风袭来,卷起帘子,褚遂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都是贱人!” 眼看马车将要驶到春光阁,褚遂却厉声道:“回褚家!” 褚家算是后起之秀,褚遂的亲兄长褚乔乃是京都大儒之首,又是太子太傅,也算是天家面前的宠臣。 褚家并没有分家,褚遂虽然成亲十数年,但膝下并没有子嗣,而褚乔则已经做了外祖父。 两千两百五十贯,不是小数目。 褚遂也算不上富裕,否则也不会时时刻刻的盯着肖家的钱。 但卖上几个铺子,还是能集齐的。 他的妻子已经睡了,两个仆妇见他回来,不敢作声,只远远的行了礼便离开。 空气里有线香的味道,看来他的妻子睡前才做了功课。 褚遂走到柜子前,悄无声息地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几张地契来。他正要转身,回头便看到他的妻子秦七娘坐起来,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褚遂像是没看到她,慢条斯理地将地契折好藏在袖中,正要走,忽地听得一道声音幽幽道:“二郎,我们和离吧!” 他抬眼,看了披头散发的秦七娘一眼:“这可是你提出来的,你自去他面前解释。” 褚遂口中的他,是指褚乔。褚乔在别人眼中是人人钦佩、学问深厚的大儒,可在褚遂眼中,却是个事事讲究规矩、无比刻板的人。 “好。” 褚遂有些意外。秦七娘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莫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他罕见地,细细地打量着秦七娘。说实话,褚乔为他挑选的妻子,相貌还算俊秀。这些年许是一直没有孩子的缘故,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若她和离之后,若是要再嫁,想来也能嫁得不错。 褚遂想到这里,痛快地研墨拈笔,很快地就写好了和离书。 “你可想要些什么?”褚遂问。他对这个虽然嫁了他十几年,却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的女人,还算大方。 秦七娘摇摇头:“我只要回我的嫁妆,旁的什么都不要。” 她慢吞吞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不薄的本子:“我嫁来褚家时,带着我阿爹相赠的书籍两千册,如今都在你的春光阁罢。你明日让人清点清点,我差人去搬走。” 褚遂一怔,恍惚才想起秦家乃是,秦七娘当年也是盛名在外的才女。当初因着褚乔与他岳父交好,这门婚事才落到他头上。 带走便带走,褚遂本就不喜秦七娘,当即应下:“好。” 秦七娘玉手纤纤,又指了指他的袖子:“你方才拿的地契,也是我的嫁妆。对了,你前两年卖了相国寺附近的一座宅子,也是我的嫁妆。你既卖了便卖了,不过,这银钱,你可得给回我。我记得,是卖了一千两百贯罢?” “给,都给回你!”褚遂想起当年褚乔对秦七娘的评价“温柔贤淑”,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 秦七娘轻轻拂了拂青丝,素净的脸上一片安然:“明日我家来人清点嫁妆,二郎可得准备好。” 女人狠起心来,就是绝情绝义的婊子。 褚遂两手空空地从房中走出来,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脑子亦一片空空。 他从来就不擅经营,春光阁看似风光,每日却是入不敷出。秦七娘的嫁妆他用得太顺手,以至于都忘了,那是人家的嫁妆。 他咬了咬牙,吩咐小厮:“到勇王府去。” 上得马车,脚下踩到异物,他才恍然想起,那是赵承娇二十年前写下的对他的评价! 刚愎自用,心比天高,好高骛远! 褚遂拾起那团纸,将其撕得粉碎:“我刚愎自用,可你的肖二郎不也五十步笑百步?赵承娇,你凭什么评价我!活该你死得早!” 马车正要驶离,忽地听得车夫在外面恭恭敬敬的请安:“大老爷。”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褚遂,下车。” 父母早亡,褚遂是被褚乔养大的,虽说长兄如父,可褚遂对这个事事要控制他的兄长,是分外厌恶。 他要做他的模范,尽管去做!但莫要拉上他! 褚遂连帘子都懒得掀起:“褚太傅,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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