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栽着几棵海棠树,正是盛开的季节,倒是好看得紧。 苏楚仍旧没有出来相迎,一个脸尖些的侍女打着帘子:“赵姑娘有请。” 帘子掀开的瞬间,赵锦衣眉头一蹙。 倒也不是里面金碧辉煌得过份,而是白纱飘飘,恍惚间竟有些像灵堂。 苏楚身着素色襦裙,头上簪着白色绢花,一副孝女打扮的模样。女要俏,一身孝。只是赵锦衣瞧见,苏楚的眼圈下尽管扑了不少粉,但仍旧有些憔悴。 看到赵锦衣,她仍旧端坐着不动,只盈盈笑道:“赵四姑娘来了,莲儿,快快给赵四姑娘看座。芳儿,给赵四姑娘看茶。对了,快去瞧瞧,马六可是将百味居的糕点买回来了。” 言语之间,倒是分外热情。 那个脸尖些的侍女便是叫做莲儿,闻言赶忙搬了一张绣墩过来:“赵四姑娘,请。” 赵锦衣正要坐下,忽地瞧见那莲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啊,这该死的算计。她不动声色,缓缓曲膝坐下,臀部微微用力往下沉,果然听得“啪”的一声,似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那莲儿假意惊诧:“赵四姑娘,这是怎么了?芳儿,你可是又将这绣墩搬回来了?这绣墩前儿我瞧着便坏了,放在外间要预备拿去修缮的。” 赵锦衣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我无事,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能粗心,今日幸好是我坐着了,若是你们姑娘,这后果不堪设想。” 苏楚眉头一挑。赵锦衣这话,听着像是话中有话。 到底还要做些面子的,当即呵斥道:“赵四姑娘可是客人,你们竟这般粗心,我看要责罚责罚你们,才能长长记性!” 莲儿惶恐,急忙跪在苏楚面前,伏地道:“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叫芳儿也跟着跪下:“姑娘饶命,莲儿姐姐她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那莲儿替芳儿求情:“都怪奴婢不好,姑娘休要责罚芳儿。” 赵锦衣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莲儿芳儿倒是恨得吐血,这场面可怎么收拾啊。若是个正常的客人,看到这里都会开腔帮着求情几句罢。这赵四,是故意的吧! 苏楚只得道:“你们二人下去,各领五板子,长长记性。” 不管苏家的下人会不会轻打还是装装样子,横竖莲儿与芳儿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去了。 偏生赵锦衣还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自言道:“这屋子里隔音可还挺好的。” 梅染声音小小,与自家姑娘说悄悄话:“说不定没打。” 几人离得都不远,这声音虽小,可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苏楚耳中。 苏楚脸一抽,这主仆二人,是没有脑子还是胆子太大。她不得不朝外面候着的侍女使了一下眼色。 她回过头,仍旧笑得真切:“四姑娘,我还得谢谢你不计前嫌,来应邀做客。” 话音才落,就听得外头传来两声惨叫。 赵锦衣微微一笑:“苏姑娘可得让府中下人轻些,莫将娇花一般的莲儿芳儿给打坏了。这若是打坏了,还得寻新人来伺候苏姑娘。” 苏楚脸上笑着:“四姑娘心善,怜惜那两个贱蹄子。不过四姑娘请放心,我屋中奴婢不少,没了她们两个,倒也不碍什么事。” 赵锦衣在侍女新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姿态优雅:“倒是我多虑了。” 侍女奉上茶点,赵锦衣接了茶盏,却是放到一旁,笑道:“方才我瞧着苏府太大,以为到苏姑娘这里要走很久,是以便在路上吃了几块点心,如今却是不饿呢。” 苏楚的笑容僵硬了。 却是在此时,外头侍女通报:“姑娘,姑爷回来了。” 苏楚激动起身,却是不慎打翻了茶盏,竟浇湿了衣袖。 “哎呀!”苏楚歉然,“四姑娘抱歉,我得将这湿了的衣衫换下。” 侍女将苏楚搀扶进了内室。 赵锦衣挑眉,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苏楚这是,要抓奸啊。
第296章 未婚先孕 宁咏下值后,特意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大步走进苏楚的房中,只见赵锦衣端坐在起居室,旁边站着的梅染一瞧见他,便对他柳眉倒竖起来。 宁咏一愣,没想到苏楚的动作竟这般快,昨日才说要邀请赵锦衣,今日赵锦衣便到了。 可今日,明明是岳丈的百日忌啊……赵锦衣非亲非故的,怎地好入席? 他压着心中的诧异,微笑着:“四妹妹。” 赵锦衣眼皮都不抬:“宁家二郎君。” “楚楚呢?为何留四妹妹独自在此?” 梅染嘴快:“方才打湿了衣袖,去换衣衫了。”她嘴一撇,“那么大个人了,还这般不小心。” 宁咏讪讪一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去寻苏楚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得寻了个话题:“听说赵家两位贤弟投笔从戎去了,如今可有信儿?” 都是康乐坊的邻舍,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宁咏自是听说了一二。 赵锦衣眼观鼻鼻观心:“没有。” 却是连话都懒得多说。 苏楚迟迟没有出来。 氛围一时有些尴尬。宁咏情急之下,又憋出一个话题来:“也不省得宋指挥使可是快到五台山了?”五台山就在太原府往北,走得快些,七八日也是能到的。若走得慢,十来日也是有可能的。 赵锦衣语气淡淡:“我俱不省得,宁家二郎君莫要再问了。这官场之事,想来二郎君定然要比我清楚。” 心虚的宁咏听她这话,自然就想到了明明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的他被任命做官,而宋景行却被派往五台山修陵墓。 宁咏心头总算浮起一丝愧疚:“四妹妹,宋指挥使定然会平安归来的。” 恰好小丫鬟端着红漆小盘,上头装着高高的樱桃冰山,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宁咏鬼使神差般的要去接过红漆小盘,忽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他猝不及防,身子竟朝赵锦衣扑过去。 赵锦衣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小丫鬟伸出脚,欲将宁咏绊倒。 好拙劣的手段! 料想中的事故并没有发生,宁咏被梅染大力一推,往旁边跌去,恰好与那个端冰山的小丫鬟跌在一起,那高高的冰山全倾倒在二人身上。 小丫鬟吃痛,惊呼一声。 内室的门终于开了,苏楚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甘,才奔向宁咏:“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宁咏脸上挂着冰水,狼狈不堪,挣扎着起来:“我没有事。” 赵锦衣款款起身:“宁家二郎君还是快快将衣衫换下,莫要受了凉。这新官上任,若是受了风寒,可是不祥之兆。” 苏楚只得命人赶紧领着宁咏出去更换衣衫,屋中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好,便听得赵锦衣幽幽叹道:“看来大师说的话果然灵验,我近来不宜上门做客,否则主人大凶。” 苏楚一激灵,勉强笑着:“四姑娘怎能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赵锦衣十分认真:“怎地能不信?苏姑娘,我还是告辞的好,否则再待下去,冲撞了苏姑娘,却是我的不是了。” 苏楚目光闪动,看着屋中一片狼狈,终是勉强道:“四姑娘执意要走,我倒也不好挽留的。蓉儿,到我房中取几样首饰,送给四姑娘做赔礼。” 赵锦衣自是推托:“不用了。梅染,我们走。” 却是再也没有看苏楚一眼,自顾自地走到外面,须臾苏楚便听得梅染说:“劳驾,方才抬我们姑娘过来的轿辇停在何处?” 苏楚紧紧的攥着手,不得不承认,赵锦衣还是有几分厉害的。 身边侍女声音低低:“姑娘,就这样将她放走了?” 苏楚冷然道:“她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她上门做客,主人大凶,万一她籍着这个由头,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却通通推托到那些牛鬼蛇神身上去,我岂不是无辜?” 却又是不甘心:“待我顺利诞下孩儿,再与她慢慢算账也不迟。” 宁咏站在外面,听着屋中苏楚一番言论,终是摇了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如今才做官,苏楚便要替他树敌,赵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不是还有个宋景行嘛! 但又不能不进去:“楚楚,今日可还有腹痛?”昨日在百味居,正挑选着菜式,苏楚忽而腹痛起来。 苏楚见到他,神色仍旧冷然:“走罢。” 今日是她阿爹百日忌,她本来就没打算好好的招待赵锦衣。 苏母头上戴着抹额,肚子已然高高挺起。许是年纪大了,怀着孕不易,上回又受了宁旭宁闻冲撞,脸色越发的不好。 见苏楚领着宁咏来见,只恹恹道:“下人来说,你祖父今日不回来,楚楚你便作主了罢。” 又与宁咏道:“楚楚如今怀着身子,你可得好生照料她。” 自己的女儿尚未成婚便怀了孕,苏母竟是没有半分责怪。 宁咏垂头:“是。” 苏楚却道:“二郎如今是家中姑爷,也是苏家的主子,今日爹爹的百日忌,就让二郎操持罢。毕竟以后苏家的事情,迟早都要交到二郎手中的。” 宁咏闻言自是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迟疑道:“这……” 苏楚轻轻握着他的手:“二郎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办,不懂的,自有管事在一旁协助。” 宁咏欢喜离去,苏母招女儿到面前,握着女儿的手,望着女儿的肚子,轻声道:“你爹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保佑我们二人肚中,必有男儿啊!” 原来母女二人,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若是苏母诞下的是男孩,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女孩,但苏楚诞下的是男孩,自然也好,届时二人便交换孩子,只差几个月的孩子,藏在家中,养到一岁多出去,只要自己口风严谨,谁能分得清楚谁大谁小? 赵锦衣才走出苏家门,身后角门便砰的一声关起来的。 梅染赶紧回头瞪了一眼:“好个待客之道!” 赵锦衣只笑道:“我们梅染,性子良善,不要与那些人一般见识。” 长春一脸紧张地迎过来:“姑娘总算出来了!方才奴婢听得苏家下人议论,说今日乃是苏浩的百日忌,这苏家请了宝相寺的大和尚来,是要作法事的!” 梅染恍然:“怪不得苏家人今日尽然是着素衣!瞧起来便瘆人!”说到这里越发的忿忿,“那苏姑娘明明省得今日是她爹的百日忌,却还要邀请姑娘到她家来,到底有何居心?” 赵锦衣没与小丫鬟解释,只与长春道:“到天目书局去。” 咦?天目书局?那岂不是他们玲珑书局的死对头吗?姑娘这是要去踢馆? 天目书局就大喇喇的开在朱雀大街后面的南街巷子里。 占地也颇大,还有专门的伙计站在门口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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