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身穿短褐,一身肌肉鼓鼓囊囊,肩上托着巨大的木梁,一双眼却是愤恨地投向天家所在的明黄屏障。
第343章 丢失的袖箭 天气晴朗,那道明黄色的屏障分外显眼。 不过他如今所在,并不是一个好位置。但等一会,他将木梁架好之时,那就会是一个极佳的位置。 他袖中磨得极为锋利的袖箭,就会在那时候发出,直刺狗皇帝。 “肖扬。”宋景行唤他,目光带着一丝担忧,“我瞧你用力的姿势与往日有些不同,可是伤势还未大好?” 他的伤势是还没有大好,在他来应募前,吴疾刚刚替他检查过:“还等休养一段日子,万万不能干重活。” 肖扬唇角弯起,回宋景行:“我无碍。宋兄勿要担忧。”心中却是道,抱歉了,待会可能会连累到宋景行。但他顾不上了,二十年的仇恨埋在心中已经够久远了,若是此时再不报,他枉为肖家子孙。 宋景行却是转头,唤来二十余工匠:“不行,五妹有娠,婶婶身体不好,一家全赖你养活,可不能有丝毫失误。” 工匠们穿插进来,帮肖扬承担着木梁的重量。离他稍近些的,是一个面色黎黑的工匠。看到肖扬,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朝肖扬笑了笑。肖扬回以礼貌的微笑。 宋景行是在关心他,可他却不能收手。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 巨大的木梁被工匠们共同用力,一点点地挪到宋景行指定的位置。 肖扬一直紧绷着的心忽地轻松下来。今日肖家大仇将得报,他死而无憾。 日头渐渐爬上正中天,木梁缓缓被架到应在的位置上。肖扬擦了一把汗,下意识地捏了捏袖箭。 他忽地惊呆了。袖中空空如也,哪来的什么袖箭? 木梁架好,一切顺利,明黄色的屏障在轻轻晃动,那狗皇帝即将离开。 他将错失最后的机会。但袖箭二叔帮他绑得十分紧实,不可能掉落。肖扬的脑子急速地回想着,方才工匠们上来时,鱼贯穿过他身旁。可都没有嫌疑啊……等等,方才那面色黎黑的、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的那人有问题!工匠大多出身贫寒,用来刷牙的青盐十分昂贵,一般人买不起,是以牙齿有些泛黄,可他竟然还有一口白牙! 肖扬的目光急切地望向他的前面,可那名工匠却不是方才那名了,他左右四顾,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倒是宋景行在下面喊道:“肖扬,该下来了!” 肖扬抬眼,极目看去,只见皇帝的轿辇缓缓启程,渐行渐远。 他颓然地垂下头,回到地面,只敷衍地应了宋景行几句。宋景行替狗皇帝做事,平步青云,他与宋景行,已经是两个阶层的人了。 放工之后,工匠们照旧排队缓慢经过门口,由官吏检查过身上有无携带宫中物什后方能放行。 搜到肖扬时,那名小吏将肖扬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才放行。 肖扬忽地浑身一激灵,工匠们每日清晨入大内城,亦是由官吏检查过后,才能进宫。可今日早上,是宁郎中将他带进大内城的,是以检查的那名官吏,不过草草的打量了一下他便放行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入城之后,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袖,确认袖箭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手上。 他的背后,忽而寒意森森。 到底是谁,将他的袖箭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却并未揭发他? 是宋景行?抑或是宁咏? 肖扬失魂落魄地穿越大半座京城,终于在夜色沉沉之时回到肖家。 家中灯大如豆,暗黑难辨五指。夜风中只有线香散发着浓郁的味道。还隐隐有赵锦青的哭声。 “你们疯了!肖扬若被抓住,我们也会被杀头的!” 谋杀天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她赵锦青是无辜的,她的姨娘也是无辜的。尽管赵家旁的人都该死,可她也要死啊! 无人应她。 肖扬脚步轻轻,走进满是牌位的厅堂。赵锦青正歪坐在地上,发髻都乱了。尤氏与肖二郎分坐在一旁,仿佛在等待官兵破门而入。二十年前他们经历过一次,尽管心中颤抖不已却无所畏惧。狗皇帝该死!便是全都搭上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见肖扬走进来,尤氏激动地跳起来:“扬儿!你……” 肖二郎沉稳些,只开口问他:“可是失败了?”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若是失败,还不知猴年马月才又有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肖扬觉得心中忽地空空落落,仿佛里面破了一个大洞而无人问津。 他摇摇头:“袖箭不见了。” “不见了?!”肖二郎惊愕,“你怎地如此粗心?!” 肖扬平静地叙述:“是以狗皇帝还活着。” 肖二郎颓然坐在椅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喃喃道:“他可真是命大。” 却只有赵锦青欢喜地扑到肖扬脚下:“我们不去了,不去了!就这样苟且活着,也挺好!”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日日给肖家的牌位磕头念经,可以过着清贫的生活,但这种会死丈夫的日子,还是不要了! 肖扬蹲下身,轻轻抱着赵锦青的肩。他虽然不省得赵锦青说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说的这番话,的确让他如释重负。背负着仇恨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氏忽而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与肖二郎道:“不妨,就这样作罢?我们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虽与肖二郎说话,却没有直视着肖二郎。她对肖二郎的感情,始终无法释怀。 肖二郎握紧拳头,望着大大小小的牌位,忽而嘶吼道:“你们要走便走,我不走!若不能报此深仇大恨,我无颜面对死去的肖家人!”他偏执到,已然成魔。 尤氏默然,只用帕子拭泪。 肖二郎又道:“苍天有眼,那狗皇帝定然不得好死!” 他分外笃定。 尤氏用帕子掩着脸,忽而道:“你是不甘心,当年明明你已经与赵承娇私奔了,那狗皇帝还派人将赵承娇害死罢。” 肖二郎却是惊疑地看着她:“你,你怎地省得?” 帕子遮掩着尤氏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她语气平静:“我嫁过来时,家人不放心,暗中陪嫁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与我。你冷落我,我不忿,便叫他盯着你。你与赵承娇的一举一动,每一日侍卫都一一告知我。你就没想过,为何赵承娇死了,而你还能活着。我的侍卫竭尽所能,为了保护你的性命而血流而亡。” 帕子缓缓被泪珠浸湿。 灯芯变短,灯油耗尽,整个肖家,陷入一片暗黑之中。 袖箭做得十分精巧,完全不逊于宋景行的手艺。 面色黎黑,有一口白牙的工匠将袖箭放到赵锦衣面前:“四姑娘请看。” 赵锦衣朝工匠微微一笑:“有劳二福。” 她开始怀疑肖扬,是在大伯母院中的丫鬟秋娥口口声声,说宋景行腰间有一粒红痣之时起。
第344章 避雨的肖家人 当时为着秋娥说的,宋景行后腰的这一颗红痣,赵锦衣红着脸,大大方方的问过宋景行。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男人当时的神情有些微妙:“红痣?这我还真不省得。”不过是后腰的一颗红痣,平常男人怎么会注意。 但心上人既然问起,宋景行很认真地答道:“我素来很少在别人面前光着膀子,除了有一回,我后背受了伤,医工帮我治伤,肖扬还帮我遮挡着,不可能有女子瞧见。” 肖扬。 这个不曾被她放在心上的名字,忽地冒了出来。 肖扬一直处于弱势的状态,便是肖二郎在赵家作祟,赵锦衣也不曾注意过他。 直到祖父作主,将赵锦青嫁给肖扬。 赵锦衣摸不清肖二郎的心思,但却诧异于肖扬的淡定。背负着全家人血海深仇的年轻男子,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无害。 直到她去往五台山前一日,收到吴疾的密信。 吴疾……是个有良知的人。他感恩于舅父吴念白对他的不惜栽培,甚至愿意耗尽家产,助他在京城开医馆。他终是于心不忍,告诉赵锦衣他所知晓的一切。 尤氏与肖扬竭尽全力,披荆斩棘的回到京城来,自然不是为了落叶归根,而是为了复仇。 对肖扬,吴疾知之也不多。只省得肖扬当年寻到宋景行,是源于曾经有人写过一封密信与他,告诉他回到京都,只要与康复坊姓宋的工匠交好,跟在他身边,就会有机会大仇得报。 关于此事,赵锦衣没有告诉宋景行。 毕竟宋景行当肖扬是兄弟,而肖扬却只当宋景行是复仇的跳板。 她派了大良与玖娘盯着肖扬,肖扬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宋景行奉命修建明堂,一直在家养伤的肖扬忽地走出家门,向要好的工匠打听起大内城是否还招募工匠。 大良与玖娘不会武,不能悄无声息的摸进肖家偷听,恰在此时太子魏祈将二福派给她,赵锦衣便理直气壮用起二福来。 二福不负所望,打听到肖二郎从黑市中买来经过改良,射程远达三十余丈的袖箭。 肖扬也顺利应征成功,进入大内城修建明堂。 此时二福也得到消息,明堂架梁之日,天家会在离明堂三十余丈外的城墙上观看仪式。 原来肖扬卧薪尝胆十余年,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尽管二福也不大喜欢天家,可如今太子殿下还在北地打仗,天家骤然被人谋害,难保熊贵妃不会借机大杀四方。 肖扬刺杀天家之事,必须失败。且为了不殃及旁人,二福必须悄无声息地将肖扬手上的袖箭偷走。 二福取得袖箭,明堂顺利架梁,没有殃及任何人,繁华似锦的京都仍旧歌舞升平,赵锦衣轻轻的松了口气。 大内城明堂偏殿中,小黄门守在门口,替在房中沐浴的宋景行放风。 灯光昏黄,夜风习习,是难得的好天气。 宋景行沐浴完毕,披散着头发,穿着燕居服,趿着木屐出现在小黄门面前时,小黄门有须臾的怔愣。 而后,他脱口而出:“宋侍郎与我义父,竟有几分相像……” 宋景行望着远处黑峻峻的宫殿:“我的父亲与你义父,乃是亲生的双生兄弟,我与大伯,有几分相像,并没有什么好诧异的。。” 这回轮到小黄门惊愕得合不拢嘴:“宋侍郎此话,何意?!”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宋景行迎着风,眼皮轻敛:“我的祖父乃是在冬日里拾到我父亲,包裹着我父亲的襁褓中,有一封信。那封信中,道明我父亲还有孪生的哥哥,只不过家中贫寒,实在无力抚养,只得将哥哥留下,将弟弟抛在野外的树上,期望上苍开眼,将弟弟拾回去抚养。只不过凑巧,我的祖父恰好也姓宋而已。而我那位大伯,竟然阴差阳错当上工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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