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车还没有启程,另一辆马车又驶过来,又有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从车上爬下来,照旧走进巷子中。 宋景行站了两刻钟,就过了七八辆马车,下来八九个男子,走进巷子中。 巷子,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些男子尽管喝得醉醺醺的,但若是有人被殴打,他们大概会立马清醒。万一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呢? 宋景行走到朱雀大街上,向一间铺子买了一只灯笼,提着灯笼,又走进了青雀街。 半道有醉醺醺的男子经过他,果然唬了一跳。 宋景行寻到了长春解救肖扬的那道巷子。 巷子里铺设的是青石板,青石板上有些许暗色的血迹。 血迹附近堆积了少许杂物,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宋景行的眼神微微黯了下来。那些人是做这些活儿的老手。只有等肖扬苏醒过来,才能省得事情的经过了。 他提着灯笼,缓步走出巷子时,忽而见对面的巷道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他不动声色,提着灯笼快步追进对面的巷道,却发觉巷道中有个人背着他,正在窸窸窣窣地解着衣衫。那人身材矮小,头发有些花白,身上穿的短褐有几个显眼的补丁。许是在附近做小生意的摊贩。 宋景行有些失望,从巷道中转了出来。 一无所获的他照旧又回康惠坊的肖家去。 青雀街照旧热热闹闹。 却是有一个不显眼的老者,从巷道中走出来。 他头发花白,身材矮小,身上的短褐有显眼的补丁。老者从巷道中走出来,朝着热闹的朱雀大街径直走去,转入燕雀街,熟练地钻进了一家小酒肆。 这小酒肆里面积虽然不大,却也学着别的大酒楼,隔出了两间雅座。 老者走进其中一间雅座,看也不看里面的人,拿起桌上的酒碗,先狠狠地吃了一口,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口肉脯,才眯着眼看向对面的人:“我做事情,你放心。不会有人发觉的。” 对面的人同样头发花白,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衣袍,闻言一双老眼勾着老者,半响才笑道:“自是甚好。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你还得帮我再跑一趟。”他说着,一边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推向老者。 老者顿时露出贪婪的笑容来,伸出手就要去扒拉那布袋。 青袍老者却轻轻将布袋按住,双眼灼灼:“不许贪杯,免得坏事。” 短褐老者信誓旦旦:“你我认识多少年了,我什么时候坏过事。” 青袍老者才松开手,看着布袋被塞进那人的袖中。 说不贪杯,穿着短褐的老者只再吃了一碗酒,又从雅间悄无声息的钻了出去。 好半响后,青袍老者才离开小酒肆,左拐右拐的走进一道巷子里。那里候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青袍老者乘着马车,回到了康惠坊的家中。 家中老妻还没有歇下,披头散发的在等着他。老妻虽然比他小五六岁,但头发却是比他白得早,满脸皱纹,牙齿也都掉光了。青袍老者心中闪过一丝不耐,脸上却笑着:“为何还不歇下?” 老妻一边替他更衣,一边埋怨道:“你这一出去便是一整日,我有事要与你说,却是寻不着人。”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女婿钟家的破事。 果不其然,老妻道:“曼曼的婚事将近,她的嫁妆你看如何……” 青袍老者有些不高兴:“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添一千两白银。一千两白银已然不少了。” 老妻却是有些怒了:“当年女儿为了你的事,失去了腹中的长子。如今她只得曼曼一个独女,你便是多送一些嫁妆与曼曼,倒也不亏。” 说起当年事,青袍老者有些讪讪:“这些年女婿不也青云直上,虽然没有儿子,但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老妻的脸沉下来,衣衫也不替他更换了。 当年见不得人的事老妻大都省得,而且女儿也的的确确为了自己失去了腹中六月的男胎。对外却是宣称他们夫妻二人求子艰难,这么些年,他们夫妻二人只得了钟曼一个女儿,疼爱一些也是应该的。 青袍老者不得不忍痛割爱:“那就将康惠坊的几个铺子都给曼曼好了。” 老妻这才满意地笑了。康惠坊的几个铺子,都是很赚钱的。 老妻仍旧絮絮叨叨:“明儿我们便一齐到宝相寺去,将这铺子的屋契交到曼曼手中。” 青袍老者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宋景行回到肖家时,吴医工正在收拾药箱。 见得宋景行回来,他道:“我这出门许久未归,怕家中人惦记,我得回家一趟告知家人一声。” 宋景行自是感激,从袖中取出诊金欲递与吴医工。 吴医工却推托道:“我这人有一个规矩,若是不将病人治好,我是不会收取诊金的。” 说完便潇潇洒洒地背起药箱,快步跨过了门槛。 这世间的奇人无所不有,宋景行微微一笑,也自随吴医工去。 邻家大婶是白日才来帮忙的,晚上照旧是要家去的。 肖扬仍旧沉睡不醒,尤氏一直安安静静的守在儿子身旁,见屋中只剩宋景行,忽而开口道:“好贤侄,今儿凌晨,有贼人摸了进来。” 宋景行目光一凛。 “扬儿一直昏迷不醒,婶子担忧得睡不着,但到底劳累,便阖着眼闭目养神,却是听到有贼人从墙上翻下来。” “婶子原来以为那人是闻得扬儿不曾丧命,追来再下毒手,却见那贼人无所顾忌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什来。”
第65章 大珠小珠滚玉盘 尤氏尽管病了多年,每日伤春悲秋的,但到了关键时刻,分外镇静。 她的声音缓缓:“那人吹燃火折子,展开那卷物什,细细对照着。他对照着那张舆图,细细地在外面走了好几步,而后走到窗外,将窗纱戳了一个口子,窥视着里面。” 当时她心中自是又急又怕,向来无力的手脚忽地涌起力气,抓了一把剪刀紧紧握在手中,只待那人进来,就朝那人狠狠地戳过去。 她自屏气凝神,等着那人,那人却似只像是窥视他们一般,良久不曾动弹。 她握着剪刀的手汗津津的出了汗。也不省得过了多久,屋中油灯无人理睬,渐渐的昏暗下去,直到屋中再度漆黑一片,那人才低低的嗤了一声,竟是离开了。 尤氏说起这事,还觉得一阵后怕。若是那人要来取她与扬儿的性命……死她倒是不惧,可扬儿还年轻…… 尤氏缓了缓心神,看着宋景行,见他眉头微微蹙着,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宋贤侄是扬儿的好兄弟,二人结交这么些年了,她看得出来,宋贤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继续道:“好贤侄,婶子倒也不瞒你,当年肖家被抄家,却是并没有搜出多少钱财来。人人都说我公公肖利是大贪官,那些钱财定然用了十分巧妙的手法,被藏在这肖家大宅中。婶子猜测,那人将扬儿打致重伤,定然是想诓婶子,将藏在肖家大宅中的钱财挖掘出来。” 她看向宋景行,只见宋景行目光清明,脸上没有露出半分贪婪。 果真是个好孩子。 尤氏移开视线,落在屋中久未修缮的墙上,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别人都说我嫁给肖家二郎,是因为权势滔天的公公,是因为肖家泼天的富贵。可当年,肖家二郎,俊秀过人,心地善良,文采斐然,我只一看,便心仪与他。待嫁到肖家,肖家看似家大业大,但吃穿用度,却是十分的节约。还是我忍不住,将自己的嫁妆取出来,贴补一二。” 她忽地冷笑一声:“如此节约的肖家,却被人说是大贪官。” 宋景行没有说话。 此时的尤氏,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说起自家郎君时,枯瘦的脸上忽地泛出光芒来。 若是心中无爱,若是只为了肖家泼天的富贵而嫁,又怎么会在苦寒之地苦苦支撑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在肖家几乎全都死光的情况下,生生将肖扬拉扯大。 宋景行的呼吸极轻,生怕打扰了面前满脸光彩的妇人。 尤氏说了这一大堆的话,却是费神费力,疲倦不堪。她疲乏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前却像是站着她的夫君肖家二郎。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 宋景行悄悄地退出房中。 夜沉沉的,天上半点星子也无。 忙活了半日,他腹中有些饥饿。方才邻家大婶说做了烙饼,他点燃火折子,自走进灶房解决。 康惠坊比不得朱雀大街,早就寂静一片。 尤其是肖家大宅,安安静静的,屋中只燃着一盏散发着昏黄的油灯。 一个略矮小的身影,利落地从墙头跳下来,竟然只发出极为细微的响动。贼人跳下墙头后,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聆听了好一会,发觉毫无动静,这才大摇大摆的从墙壁走出来。 贼人毫无顾忌的走到尤氏所住的房外,这一回却是大大咧咧的将房门推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查探得清清楚楚,此时的肖家,只有那病怏怏的老妇人,以及昏迷不醒的肖扬。他跟着的那个工匠,方才从肖家离开了。 肖家离邻家,有不短的距离,又庭院深深,若是那老妇人大声呼叫,也无人来救。 他算计得好好的。 却是才进得房中,一双大手便从后面将他箍得紧紧的。 贼人大惊,想挣扎开来,却丝毫不能动弹。背后那人显然比他要高大健壮得多。 还不动声色。 他眼珠一转,试探道:“这位好汉,若是你将我放开,我从这家人所得的钱财,定然分一半与你。好汉可是不省得,这家人可是大贪官肖利的家,当年抄家时却是没抄出多少钱财,那肖利定然做了万全之策,将那金银财宝给藏起来了呢。” 箍着他的那双大手果然松开来。 呵,无知小儿。贼人悄悄的捏紧了手中毒针,正预备在转身的时候刺向后面那人。却是猛地感到一阵疾风袭来,他后背便挨了一脚,猛然朝前趴去,不仅吃了个狗啃屎,手中毒针还飞了出去。 有人用力踩着他的手背,声音冷然:“谁派你来的?” 自然不能说实话,不能将背后的人给供出来,否则他死得更惨。 贼人吃力道:“是……我自个来的……都说肖家,肖家后人回来了……那钱财定然要……挖出来……” 那人冷哼一声,脚上越发用力:“说、实、话!” 竟是个难缠的主。 贼人还想狡辩,背上的力道猛然加重。那人忽地幽幽道:“地上那枚,是淬了毒的针?若是用在你身上,不省得会怎么样?” 贼人闻言,浑身一颤,连忙叫道:“我说,我说!好汉饶命!” 光阴转眼即逝。 今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而且已经过去大半日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无,赵锦云坐立不安,手中的绣绷举了半日却是半朵花都没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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