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衣目不斜视,语气平静:“三叔母未免太过心急,侄女过了十月才及笄。” 朱氏赶紧道:“这京都里,没有及笄的姑娘出嫁的多不胜数,衣儿用不着担忧世人的目光。” 黄氏插嘴道:“三弟妹,婚事还不曾定下,何必这般心急让衣儿嫁出去?我们赵家又不缺衣儿一口饭吃。” 朱氏笑道:“这不是我瞧着宋郎中一表人才,怕被别人抢了去罢。” 好一副冠冕堂皇的嘴脸。 明明那晚,她去替赵锦云出头时,朱氏的泪痕不曾干过。此刻的赵锦衣觉得自己就像救了狼的东郭先生,不值得叫人同情。 那么,她要如三房母女们的愿吗? 赵锦衣看向阿娘,阿娘也在看她,眼中全是担忧。 吴氏开口说话了:“虽说婚姻之事全由父母之命,但我并不这般认为。衣儿,阿娘尊重你,若是你同意宋郎中的提亲,阿娘决无二话。若是你不同意,也不过是一件常事。俗话说,好女百家求,也不是只要有人来提亲,阿娘便要答应的。” 好一个吴氏,拒绝的同时还要夸赞一番自家女儿。可别人口中好女百家求,是女子过了十岁,那求亲的人便源源不断地踏破门槛上门去。这赵锦衣都快及笄了,才来了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官吏求亲。家世那是不值一提,年纪嘛,好似也大了一些些。朱氏在心中暗暗唾弃,正想着什么法子,忽地瞧见自家女儿在外面笑吟吟的模样。 女儿自从定了亲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好似她那个狡猾的爹了,朱氏不省得该是欢喜还是担忧。 但在此时,女儿的出现好似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赵锦衣嫁宋景行,那是嫁定了!他们赵家姑娘的这些连襟,就这般普普通通,对大家都好! 朱氏正要开口叫女儿进来相助一把,忽地听得赵锦衣平静道:“宋郎中英雄侠义,行事光明磊落,女儿敬仰他,愿意嫁给他。” 宋景行愣了。昨儿四姑娘不是还凶巴巴的威胁他,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吗?怎地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改弦易辙了? 他明明只是想来提个亲,给她撑撑面子的……怎么办?四姑娘真的答应了自己的提亲!那岂不是……宋景行向来聪慧的脑袋竟然没法子想下去了。 在场的人显然都没想到赵锦衣会这般回答。在须臾,竟然有片刻的寂静。 朱氏赶紧道:“衣儿果然大义!懂得知恩图报!” 黄氏觉得自己再不出声,这门婚事就成了。赵家的前途堪忧!她赶紧道:“好衣儿,你可要想好了,这救命之恩,不一定要以身相许的,那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都是话本子里的事。” 赵锦衣安之若素,声音清清冷冷:“多谢大伯母关心,侄女是真的敬仰宋郎中,愿意嫁与他。” 朱氏赶紧抚掌:“二嫂嫂,衣儿既然同意了,就交换庚帖罢,再顺道择日下定……” 赵锦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三叔母,侄女还有话要说。” 朱氏赶紧将嘴巴抿得紧紧的。 “祖父素来疼爱衣儿,如今祖父尚未清醒,衣儿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待祖父清醒后,再择日成婚。” 若是老爷子一直不醒呢?朱氏心中道,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赵家老爷子病了?宋景行有些意外。怪不得这两日瞧着她的面容骤然清减了。 黄氏自然乐意:“衣儿乃是大孝之人。”只要赵锦衣在四月前不出嫁,她就有法子让这门婚事黄了。 她这想法,却是与赵锦衣不谋而合。 赵锦衣这是审时度势,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她自身的名誉受污不打紧,可爹娘的脸面还要顾及。 只要婚期一日不定下来,她就有办法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她赵锦衣怎地会嫁给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官吏!她虽然欣赏宋景行的才华,也想与他挣钱,但却不想与他一起在工场里挥汗如雨的拉锯子啊! 她这般金尊玉贵地养着的姑娘,一双肤如凝脂的玉手着实不适合干粗活。她手上的水泡,还隐隐有些发疼呢! 吴氏也松了一口气。女儿的婚事总算有了着落。这未来的女婿她瞧着,也还不错。至少她觉得,比三房的石三郎要好多了。 直到出了赵家门,宋景行还有些怔愣。婚事就这样定下了?难不成昨日,赵四姑娘是欲擒故纵?也不对啊,他可没从四姑娘脸上看到半点对他的喜欢。 但没有半点喜欢,她又答应这门婚事,这是,要气宁家二郎? 宋景行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大适合分析这些。 他只觉得自己这回,好像玩大了。 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听到阿娘与大妹欢喜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他果真与赵四姑娘定了亲!
第130章 吃惊 宋家的欢喜自不必说,赵家这厢,吴氏拉着女儿问了几句,赵锦衣都滴水不漏地回答了。 瞧着女儿并没有失魂落魄的样子,吴氏才放心道:“我原以为你因着是宁家二郎与别人定亲,这才意气用事答应婚事。” 宁咏?赵锦衣这才想起宁咏与别人定亲的事来。 她原来还想着要去问宁咏为何要毁约,如今可好,她也定亲了,倒是不好再去问。 既如此,那便让那段还没有开始便结束的缘分烟消云散罢。她赵锦衣是嫁不了他宁咏,可待到秋闱放榜时,她还不能在榜下捉婿,寻一个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赵锦衣笑得甜美:“女儿不孝,叫阿娘担忧了。” 吴氏彻底放心,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笑道:“虽说宋家家底不厚,可对你也是用了心的。这宋家的场面,比起上回石家,可要隆重得多。看,还有册子呢。你来瞧瞧,有好些物什是给你的。” 这宋景行果然早有预谋。赵锦衣想道。昨日他才说提亲,今儿一早这礼物便备得这般齐全,可恶,可恶,她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日在茶坊,她与他共骑大驴,他用披风罩着她,她是瞧不见外头,可难免他不会做些什么小动作…… 待日后,看她如何收拾他,好叫他乖乖的退了这门婚事。 但册子上的物什,还真是深得赵锦衣的心。 虽然都是些小物件,但……还真是精致啊。最要紧的是,木头做的玩意儿,应该不值什么钱。 赵锦衣拿起一把木梳,忍不住赞道:“还不错。” 岂止不错?便是连吴氏也赞道:“景行有心了。” 都说岳母看未来女婿,越看越喜欢,吴氏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虽是突如其来的婚事,宋景行也不是她看好的女婿,但会来事的人,谁不喜欢。 吴氏拿起一个精致的抓挠,笑道:“你这未来的郎婿,还真体贴。” 木梳、镜子、抓挠、笔架、镇纸、小杌子……虽然都是用木头做的,但做得分外精致,叫人一看便喜欢。 还有一个大些的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套铺陈在马车车厢里的垫子。垫子做得柔软厚实,针脚细密,料子也是上好的。 吴氏有些糊涂:“景行送这作甚呢?” 赵锦衣却是想起昨日她坐宋景行雇来的马车时顺口说的话,连忙将垫子收拢起来,笑道:“大约是瞧我时常坐马车,特意送来的。” 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宋景行可真是个记恨的。她不过随口一句话,他就送她垫子,他怎地不送她马车? 吴氏不明此中缘由,只笑着又打开一个木箱子。 却见木箱子里又密密地放着好几个镙钿的小木匣,吴氏取起其中一只,打开一看,顿时唬了一跳:“衣儿,你快来看!” 却见木匣里,放着的是一套红珊瑚的头面。 吴氏想了想,又开了一个木匣,喝!里面竟是一对质地上好的玉镯。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镯,问赵锦衣:“这应当是真的罢?” 赵锦衣看着那玉镯,一时说不出话来。宋景行,竟然来真的? 二房在拆礼,大房与二房都在等着看笑话。 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官吏,能带来什么好的礼物?虽然宋家带来的箱子不小,看着也沉甸甸的,但去打探的下人回来说了,都是些木头做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黄氏鄙夷道:“你二叔母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官吏,不过才做了些时日的官,便竟敢来我赵家提亲,他那家底,想来也只能拿些自己做的小玩意来充数。” 赵锦华小心翼翼道:“想来二叔母也是不愿意四妹妹进宫……” 黄氏冷笑:“进宫有甚不好?金尊玉贵地养着,一旦诞下龙嗣,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阿娘走火入魔了。太子已近二十,便是四妹妹顺利诞下龙嗣,可倘若天家一旦崩天,四妹妹的子嗣能顺利长大成人吗?他们赵家虽说是官吏满门,可在京都城里,着实算不上什么人物……随随便便一个贵人,都能将赵家给捏死罢……但赵锦华不敢与阿娘争辩。阿娘对四妹妹定亲的事,分外恼火。 黄氏仍旧兀自唠唠叨叨:“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他们竟然不识好歹。赵家姑娘里,就数锦衣最聪慧,天家二十年才选一次妃子,这般难得的机会,竟然要放弃……” 赵锦华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此前长辈们在泰安院的争执她也听说了,难以置信。分家?赵家竟要分家?分了家后,赵家的兄弟姐妹是不是就生分开来?以后她出阁了,在夫家遇到什么事,倘若自己哥哥不争气,二房与三房会替她出面吗? 她心中一片茫然。 距离她出阁的日子不过半月,祖父竟然中风了。 她总觉得,赵家这阵子,有些不安宁。 忽地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太太,二房来人了!” 二房是来送礼的。宋家备礼备得很周全,赵家人口众多,不可能人人都有份,但大房与三房,还得是备上一份厚礼。 二房送过来的,是一个木匣子。 黄氏丝毫不在意:“且打开瞧瞧,是木头做的什么玩意?” 赵锦华亲手打开的匣子。 里面赫然躺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玉锦鲤。那玉锦鲤长约半尺,料子通透,一瞧便是价值不菲。 赵锦华定亲时,未来郎婿送给其他两房的是两匹锦缎,也算是极为体面的了。 可这玉锦鲤,当即就把那两匹锦缎给比了下去。 黄氏跳起来,瞪着那玉锦鲤:“这不可能!” 二房送的礼到时,朱氏正在吩咐下人处理苗姨娘的事。 听得二房送礼过来,朱氏与女儿笑道:“听说二房拆了不少木头做的玩意出来。此前听说宋郎中是工匠,原来是个木匠。以后家中要修缮房屋、做些什么玩意,他这个侄婿倒也相宜。” 赵锦云听着,道:“可以后赵家不是要分家,怕是二伯母不愿意借女婿过来呢。”最怕的还是赵锦衣记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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