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天真浪漫的少女在那年的春日悄然逝去。提起程家,人们不会想起那个鲜活灵动如交际花一样的程霜,只会觉得──哦,原来她就是程家那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送入苦禅寺里的姑娘啊…… 最后姐弟俩还是不欢而散。 程霜坐在桌边,沉寂半晌才伸手往盘中拿了一块豌豆黄。 绵软的糕点入口即化,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尝糕点的人已不再是以前的人了。 却说纪则终于寻到在寺堂中等候多时的舅母与表妹。 面对她们的询问,他只老实说了。 “表哥,你往后可要注意呀,听说这寺庙里的女子都是犯了错才被家里送进来的,谁知她们是什么秉性,万一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们的不虞,届时岂不是糟糕?”李寻欢好意提醒他道。 纪则闻之微愣,才知那时的古怪从何而来。 犯了错的女子?他实在没法想象那位姑娘能够犯什么错,以至于被家里送到这等地方来受苦。 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题导致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连舅母与他说话都未曾听见。 之后几个月里,只要她们提出来到苦禅寺上香,纪则都如接重任一般,每回都抱着期盼的心去到寺里。 每回他都会借着疏散心情,观赏景色的理由悄悄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去,幸好她身边的侍女善良活泼,这样一来二去,纪则便逐渐与绿芸熟悉起来,也就慢慢知晓了那位姑娘的事。 原来她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怪不得,世家出生的贵女,纵然落此劣境,身上那股子世家的贵气与倨傲仍旧保留得十分完好。 尽管他已与她身边的侍女熟稔,可每回见到他时,她都是那副清冷高傲的模样,连半丝 客套地笑容都无。 可她愈是这样高高在上,就愈让纪则觉得着迷,就像明明知道那是扑蛾飞火,却也甘愿去做。 除夕夜,纪则借着给逝去的爹娘上香的借口,用完了饭后便从舅舅家里跑了出来。 费了好大劲来到后山竹林,他喘着气,在茫茫大雪里寻到那抹动人的身影。 坐在门口阶梯上披着斗篷的女子抬头,当看见大雪里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男人时,心头一震。 “姑娘”他来到她身前,明显已经十分疲惫,呼出来的气都是白雾,却仍冲她笑着。 纪则看到她落了一头的白雪,下意识的想用手拂去,却忽然意识到不妥,然后悻悻的将手挪开,改至将双手平放在她的头上。 他低头看着她微白的小脸,有些心疼,微微蹙眉轻声道:“外头下了这么大雪,姑娘怎地不回屋里烤火呢?若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 程霜抬头望了一眼他举在自己脑袋上,以一种极其愚蠢的方式为自己挡雪的手,平日里撰写文字的修长双手冻得通红。 她仰头静静地望着他,原本想问他为什么来,出口却成了:“有酒吗?” “嗯?”纪则怔愣,万万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读书人从不喝酒,以至于长到如今他也不曾尝过酒的味道。 程霜看他那样便知道自己草率了,有些失望,正想开口说算了,却见他放下了双手, 眼前之人蹲下与她平视,唇边噙笑,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姑娘且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转身跑开。 程霜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想起方才那人的话,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斗篷上的帽子抖开戴在了头上。 过了半晌,就在她被冷得快要受不住回屋时,那人终于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停下,然后从怀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看,酒!”纪则欣喜地望着她,眼睛亮亮的。 程霜看着他手上的酒樽,还有如献至宝的模样,倏地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第112章 番外十四 就这样,俩人在屋檐下喝起了他带回来的热酒。 这人果然不会喝酒,程霜被他尝酒后不适的扭曲模样逗笑。 “原来姑娘笑时竟是这样好看。”纪则第一次看见她地笑容,不知不觉痴了,明明只抿了一小口酒,怎么就感觉醉了呢。 程霜顿时收了笑,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扭开了头。 她举起代作酒盏的茶杯饮了一口,烈酒入喉,身子顿时暖了几分。 “今日是我的生辰。”纪则突然听她道了一句。 “啊?”他显得很是惊讶,接着又蹙眉道:“姑娘怎地不早些说呢?如今也没给你备上礼物,倒是失礼了” 程霜轻笑一声,“你给了啊。” 见他皱眉疑惑,她抬手指了指身边的那樽酒,“这不就是吗?” 纪则看了眼地上的酒樽,觉得她在说笑,摇了摇头道:“姑娘是大户人家出生的贵女,一樽酒怎可当作礼物呢?” 程霜觉得他这人很是奇怪,满口礼仪却没有礼仪,哪有那个公子总是像他这样,不顾常理的经常跑来找心仪的女子呢? 他还在叨叨地说着:“按理说,姑娘的生辰礼就算不是无价之宝也应当是价值连城之物……” 他突然断住了话,身形一僵。 程霜靠在他的肩上,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懒懒地道:“若是你觉得这样不够的话。” “那就再陪陪我吧。” 纪则彻底乱了,最后只能一步步被她诱惑着勾到了床榻上。 …… 殿试放榜那日,程霜才知晓他竟高中了探花,虽原本便知他博学多才,可万没想到他能一步登天,一时之间心中惆怅。 晚些时候纪则果然还是来了,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欢喜与激动,絮絮叨叨的与她共享喜悦,想到他即将成为京官中一员的程霜却有些笑不出来。 尽管如此,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晚他兴致极浓,将她折腾得很狠,甚至弄得人连第二日也起不来。 就在他穿戴完毕准备离去时,程霜倚在床上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手中的被子捏了又捏,直至皱成一团才慢慢被人松开。 “纪则,我们就此断了罢。” 纪则倏地回过头来盯着她,安慰自己她兴许是在开玩笑,遂来到床前坐下,握住她的手笑笑:“霜儿,怎地好端端又开起了这等玩笑?” 程霜脸色淡漠,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撇头冷冷地道了一句:“这不是玩笑。” 接着她又转正了脸直视他,只见他一脸呆滞,脸色煞白,但还是狠了狠心继续道:“我是认真的,纪则。” 纪则紧抿着唇看她,沉默良久,低头吐了口气,没起身离去反而还替她掖了掖被子,勉强勾唇一笑:“肯定是昨夜将你累着了,是我的不对。” 抬手抚上她的脸,他柔声道:“霜儿,你先好好歇息,之后我再来看你。” 说罢,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纪则!”程霜撑起身子,探头唤他。 他闻之脚步一顿,却没再回头,像是怕听到什么,最后只急匆匆地跑了。 这人不仅是个榆木脑子,还是个固执性子! 程霜气得不轻,只恨不能下床追出前去。 一连过了几日,他都没再过来,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听话放手时,她爹竟破天荒的来了。 许久不见的父女俩无甚温情,只一问一答,谈话间程霜才得知纪则竟然请了媒人到府里求娶她。 程父是个老人精了,哪里会信纪则的“一见钟情”之言,心中猜想女儿怕是早早就与他有了情愫,这才使得那探花郎前来提亲。 三年前将她送到这苦禅寺时,不仅是外部势力的压迫,也有他想要让女儿磨砺心志的苦心,可结果不如人意,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几近破裂。 程父不是不后悔,只是如今后悔也已无用,倒不如改别的方式好好补偿她一番,于是在听到纪则的提亲后,他便打算来寺里亲自问问她。 若是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才是最好不过。 可程霜的回答令人出乎意料,她冷着一张脸,淡淡开口:“爹说的话女儿竟一句都听不懂,我压根不认得您口中的探花郎,至于这娶亲之事更是荒谬。” 她转身背对着程父,下巴微抬,满身芒刺,“女儿已决定了却红尘,不日之后遁入空门,至于那红尘之福,我当是消受不起。” 若说起初只是一个念头,那纪则的出现便是一个导火线。这人间情爱她尝过了,此生不愿再为情所累,与青灯苦佛相守一生也并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程父劝她不能,最后只重重叹气一声甩袖离去。 纪则得知消息后,气冲冲地跑来寻她,不满质问:“霜儿,你为何要拒绝?” 程霜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玉梳“哐当”丢在梳妆桌上,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唇边挂着讽刺地笑,“纪则,你在期盼什么?”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心悦你罢?” 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她停了一瞬,然后伸出食指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肩头,眼神不屑,一字一句地望着他道:“你,不过是我程霜在这无趣的日子里找的玩物罢了。” “我不信!”他脱口而出,心头被苦涩环绕,刹那间红了双眼,“明明……明明你……” 明明他也曾在她眼中见过与自己一样的欢喜。 “明明什么?”程霜收回了手,一脸倨傲,“只要我乐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装出来。” 纪则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愣愣地望着她,眼睛红得要滴出泪来。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他哽咽着上前紧紧拥住她,执着地道:“霜儿,别这样……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 他的声音被哭腔充斥,“我这一生,除了考取功名,剩下最大的愿望便是娶你!” 程霜虽变了性子,却仍是最受不了这种斯里竭底的真情实感,身子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恶声恶气地道:“纪则,求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放开我!” “我不放!”纪则像个保护心爱的玩具不被别人抢走的孩童一般,紧紧拥着怀里的珍宝,“你休想抛弃我!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 程霜挣扎累了,无奈的垂下手,喃喃道:“你这是何必呢……” 纪则趁势低头吻住她,咸涩的泪水混合在两人的唇齿里。 “够了!”她狠狠咬住他的嘴角,猛地将他推开,气得浑身颤抖。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执着!”程霜终于忍不住落泪,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我会害了你的,你知不知道?!” 纵使是她爹也无法抵挡得住那人滔天的权势与压迫,何况是他,一介文弱的书生,抬抬脚便可将他碾死,她不想让他的一片大好前途都毁在自己手上! 纪则握住她的手,摇头啜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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