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听他寒寒地吐出一句, “如今证据确凿。朕与你,已没什么好说了。” 是啊,是没什么好说了。 这一局证据确凿,连宋昭会做出这种事的动机,都被幕后之人安排的合情合理, 宋昭深知,弑君的罪行被强加在她身上,如今的她已是无力辩驳, 就像从前无数次她算计旁人一样, 堵死了所有的路,唯留下一条死路,等着猎物乖觉往里头钻。 入宫一场,人人都在争,都在斗, 技不如人,便要俯首认诛,这是宋昭一直都明白的道理。 只是如今想到承煜,宋昭便觉有一抔彻骨的冰雪迎面灌下,冷到连她的心,都冻结成了块...... 萧景珩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后妃向来也将宋昭视为眼中钉,此刻得此机遇,必是要墙倒众人推的。 云妃睨了宋昭一眼,入鬓长眉微微挑起, “此等贱妇,所行此举实在是闻所未闻!皇上,懿妃的野心大着呢,留着她日后必招祸端!” 她率先跪下,声音肃沉如钟, “臣妾请皇上下旨,处死懿妃,以正宫闱!” 云妃的话像是点燃了火捻子, 瑶妃急忙跟着跪下,倒是丝毫也不念与宋昭当日的情分了, “请皇上诛妖妇,正朝纲!” 紧接着,如常在、贺常在、李常在、康答应...... 她们一个个接踵跪地,像是与宋昭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字句陈情,巴不得萧景珩能即刻当着她们的面,将宋昭给活剐了去。 后来连颖妃也是跟着跪下,但她只是低着头,并未说什么。 于此间‘万众一心’之际,除了被吓哭了的惠嫔外, 便是独独立着的婉霜与容悦,显得格外突兀。 宋昭与容悦相望一眼,见她眼睛都急红了,几乎按奈不住, 宋昭生怕她此刻错了主意,为了她去向萧景珩开口求情, 毕竟,若她的路只能至此,总也不好再牵连容悦进来,否则她那刚出生的女儿,岂不更没了指望? 宋昭压低眉头,用眼神示意容悦不要轻举妄动。 可到了关乎她生死存亡的时刻,容悦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她急急上前两步,正正跪在萧景珩面前, “皇上!嫔妾以为懿妃娘娘她......”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 幸而,门外忽传来太后的一声怒喝,先是止住了容悦的糊涂。 ——“太后驾到!” 宫人的通报声几乎还未落音,太后便已阔步踏入内殿。 她病中未愈,脸色瞧着仍不大好, 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凌人的盛气。 后妃转而向太后福礼,萧景珩也是躬身一揖,淡淡地说: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睨了一眼宋昭,又扬眉看向萧景珩,定声道: “宋氏是太子生母,皇帝杀了她,要太子日后当如何自处?” 她缓一缓,继而略有深意地补了一句, “还是皇帝以为,太子已经绝无可能再平安回到京中了?” 萧景珩略一怔忡,面露不豫道: “宋氏图谋皇位,意图谋刺朕,朕总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于此时,久不言语的宁婉霜忽而进言道: “皇上,臣妾以为此刻还不是杀了宋氏的时候。皇上您细想想,这件事里里外外牵扯那么多层关系,岂是宋氏一人就能做到的?若不是,只怕她背后还有人在指使她。皇上现在杀了她,倒是让这件事彻底就在这儿断了根了。” 云妃道:“那不如将她押入慎刑司,严刑拷问?重刑之下,她总能吐出些什么。” “云妃这便想得浅了。”颖妃截断了云妃的话,摇头道:“将她押入慎刑司能问出什么?宋氏犯下的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横竖都是一死,即便进了慎刑司,她也不会交代的。” 而本就跪在了萧景珩面前的容悦,也依着宁婉霜和颖妃的话,急转话锋道: “皇上,贵妃娘娘所言正是嫔妃方才的顾虑。且颖妃娘娘说的也在理,若是懿妃背后真有人指使,那慎刑司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 嫔妾想着,这世上再嘴硬,再石心的女子,也是看不得骨肉受苦的。如今懿妃方诞育三公主,不如皇上便以三公主为引,或许能逼着她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宋昭私心里明白,这是婉霜与容悦在为她谋求活路, 她心下会意,忙表现的十分凄怆惊恐,“不!你们不能动我的女儿!” 她抓着萧景珩的袖管,苦苦哀求道:“皇上!那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她才出世,您怎么舍得......” 话还未说完,那双曾经被萧景珩捧在掌心过无数次的手,而今却是被无情地拂开。 宁婉霜白了宋昭一眼,嗤笑道:“看来宋氏倒很是紧张自已的孩子。皇上不如先将三公主送来臣妾这儿养着?至于宋氏......” 她上下打量着宋昭,肃声道:“即刻打入冷宫,让她自已想明白了,看要不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若还嘴硬不说,那日后三公主便算是臣妾所出。启朝多有和亲,来日等番邦求娶,皇上也就不用为难,要送哪位公主风光出嫁了。” 【四更】
第314章 前路无望 公主和亲,便是要远离京都,下嫁番邦。 能嫁去蒙古或是胡部那都算是好归宿了, 若是去了寒部、蚩部那种地方,过得皆是茹毛饮血的日子, 若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嫁去那地方,真真儿是生不如死。 见宋昭难掩凄怆,太后便道: “哀家以为贵妃此言可行。反正皇帝对宋氏也是没了情分,三公主有她这么个生母,必然也难得皇帝宠爱。来日若能和亲,以一女而平战乱,倒也算是她们母女的功德一桩。” 说着垂眸睨着宋昭,不经意间给了她一个眼神的示意, “宋氏,你且去冷宫住下。为了你的一双儿女,你可得仔仔细细的想明白了。” 事已至此,萧景珩也不再说什么,只道: “那便依着母后的意思,将宋氏先挪去冷宫住着。” 宋昭俯首叩谢圣恩, 而她的眼底与心里,如今便也是唯余恨意罢了。 一众后妃目送着她被侍卫带下去,或是欣喜,或是从容,或是隐有担忧, 而就在宋昭被带离朝阳宫,萧景珩言他想一人静一静时, 惠嫔却于此刻,无端端作呕起来。 众人忙问她这是怎么了,惠嫔却是扬绢捂着樱桃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方才太紧张了,一紧张起来就贪嘴,或许是吃撑着了......” 这话从后妃口中说出来,实在可笑, 可还没等旁人笑出来,就听伺候惠嫔的婵儿说: “娘娘这个月的月信还未来,莫不是......” 萧景珩闻言,脸上凝着的愁色立时缓了些,忙让随侍朝阳宫的太医替惠嫔诊脉, 这一诊,果然生出了个好消息来, 太医道:“恭喜皇上,惠嫔娘娘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萧景珩旋即展露些许喜色,忙说让惠嫔好生休养着, 而惠嫔则是一脸的懵然与不可置信,她一个劲摸着自已的小腹,好半会儿才开始傻笑起来, “真好!那我爹爹和阿娘是不是很快就能入宫了?” 萧景珩应她,“那是自然。” “嘻嘻~多谢皇上~” 人逢喜事,余下后妃纷纷向惠嫔道喜,期间也不免有人交耳低声议论道: “你说这也没见惠嫔侍寝过几次,她怎么就有了呢?” “你瞧她那样子,自已都顾不上自已,如何能为人母?罢了罢了,只当是傻人傻福吧。” * 宋昭是在当天夜里,被送去的冷宫。 启朝律法严明,非定诛九死罪不予连坐, 故而后妃被废入冷宫,身旁伺候的宫女是可以另谋出路的, 哪怕是去四执库、花鸟司、浣衣局这种苦累的地方当差,等熬一熬到了二十五岁,也总能有出宫的指望。 可云杉却是执意要跟着宋昭一同入冷宫,便是宋昭恼了迫她离去,她也不依。 临入冷宫时,宋昭仍苦口婆心地劝她, “你跟着我,日后莫要说出宫,便是连生死都是难料,这又是何苦?” 云杉红着眼,却是颇为倔强道: “奴婢自幼跟着小姐,奴婢不要离开小姐!” 丫头抹去眼泪,紧紧地牵着宋昭的手,用力摇头, “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要一直陪着您。” 宋昭轻抚着她的脸颊,笑中含泪, 原在这处处寒心的宫中,尚还有几束暖慰的光,能冲破束缚,照在她身上。 如此,宋昭便也不再将她往外推,免得伤了丫头的心。 经了此番无妄之灾, 宋昭虽是伤心到了极处,却也是清楚到了极点, 她不会由着自已一生都被困在这冷宫中, 她还有想要保护的人,还有想要报的仇, 再苦再难的日子,她都会咬着牙熬下去,以待来日。 前朝住在冷宫的后妃,皆已经熬死了。 本朝入过冷宫的,唯有舒妃赵君若一人,她也是一早就疯了死了。 从前于宫中闲逛的时候,宋昭曾数次路过冷宫门外,那时见此间荒凉,她还感慨都是花儿似的人,一朝失了君恩,便要被弃如敝履,实在唏嘘。 她却是从未料想过,这里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她的归宿。 相比长乐宫,这冷宫可谓是破败得很。 因着久无人打扫,杂草横生,满院萧瑟, 与这金砖玉瓦的皇城对比起来,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主仆俩挑了间四壁没有破损的房间暂且住下, 云杉动作利索给宋昭铺好了床铺,又道: “小姐才生产完身子虚弱,先卧床歇一歇。这冷宫里头没有炭,奴婢私下找找,看有没有干了的枯木可收集起来,先拿来烤着。虽是有些烟气,但小姐也得忍耐下,小姐在月子里,可是不能受寒的。” 宋昭本是要和云杉一并去,但云杉说什么也不让她劳动, 宋昭贯是拗不过她,只好依了。 等云杉下去后,宋昭立在床榻前,抚摸着陋室里的一应一物, 那些浮灰与密结的蛛网,让她一瞬想起了昔日在护国公府被关在柴房时,过得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 那时的她,本以为离了护国公府便是脱离了火海, 却不知也不过是从一处火海,越入了另一处寒窟罢了...... 神思一时恍然,却是随着一声刺耳的推门声乍然响起,这才被拉扯回了现实中。 宋昭向门外瞧去, 见是惠嫔手中提着个食盒,披着月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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