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切从简,但此事后,昭华这个皇后可更是风光透了。 别说是后妃鱼贯巴结着, 便是外臣命妇入宫拜见的时候,也是对着昭华满嘴奉承,听得人耳朵都要生出了茧。 后来昭华实在是倦了,索性对外称疾,婉拒了这些琐碎。 这日,张太医循例来给昭华诊平安脉的时候, 听昭华笑着问及他一事, “郭院判那腹泻都已经半个月了,还不见好吗?” 张太医摇头叹道:“他也是不服老。六十岁高龄了,偏迷上了长生之道,各家道土兜售的高价丹药吃了不少,纵是一身医术,也架不住吃坏了身子。” 昭华道:“医者难自医,你得空了也去给他瞧瞧。” 张太医忙说:“那是自然。到底是同僚,微臣初入太医院的时候,郭院判对微臣也多有照拂。前些日子替他医治的时候,听他颇有感慨,应是打算身子好全了就与皇上请辞,回家好享天伦之乐。” 昭华眉目清明地看着他,略有深意道: “你是副院判。他退下来了,便是该你执掌太医院。” 张太医拱手一揖,“微臣能得今日,全然仰仗皇后娘娘提携栽培。” 昭华笑,“本宫能栽培你什么?不过都是你自已的本事罢了。” 郭院判到底是怎么得病的,张太医与昭华都心知肚明, 故而这件事也没必要说穿,反倒是张太医后头说的话,倒是更令昭华感兴趣。 听他低声道:“皇后娘娘,御前的江公公,这几日腿疾有些不大好。” 昭华想了想说:“最近是没怎么见着他人,瞧着都是小印子在御前忙前忙后的。江德顺怎么了?” 张太医徐徐道:“皇上让微臣去给他瞧过病。他的病忌酒,也不知怎地却是一日贪了杯,催出了体内病灶,右腿是彻底动弹不了了。” 他稍顿,冷不丁又补了一句,“好在......这段时间印公公得空就去照顾着。” 昭华细细品了品这事儿,不觉笑意戏谑道: “当太医的吃药吃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守规矩的明知不能饮酒却也贪杯喝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她轻抚着凤袍宽阔的袖口,幽幽叹道: “这高位啊,原就这么一处,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谁生来不都是盼着能平步青云,一路往极处去呢?上位的手段或高明,或低劣,能不能见得光都不要紧......” 说着目光缓缓凝在张太医的身上,颇有深意道: “要紧的是,能不能顺利地爬上去。” 张太医自明其意,应和道:“娘娘睿智。” 昭华则闲闲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 “你且去吧。江德顺那条腿既然已经坏了,你便随意应付着治便是。” 张太医领命而退,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昭华便听云杉有些鄙夷地说: “小印子这是对江公公动手了?那可是一手提携他到这个位置上的师父啊?他一直都说他将江公公比作亲父,怎却......” “是师父,也是他的拦路石。”昭华不疾不徐地说:“为着利益,有人连亲生父亲都能戕害。上行下效,旁人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也是不奇怪了。” 云杉徐徐颔首,却仍是忧心道: “可小印子如此行事,实在是......这种人,小姐还是别与他走得太亲近了才好。” “呵,亲近?”昭华冷嗤,“一个奴才,也配和本宫亲近?” 说着执手云杉,目光真挚温柔地看着她, “这宫里头,本宫一个奴才也不信。至于你和小福子,你们并非是奴是婢,本宫一早就已经将你们,当作了亲弟妹去看待。” 这话叫人听得心里暖和, 可云杉却不敢忘了规矩,忙道: “能伺候小姐一场已是奴婢的福分,若要小姐将奴婢当成妹妹,可是折煞了奴婢。” 昭华知道她倔,也不与她争执什么,转而道: “那小印子是个什么货色,本宫看得清楚。从头到尾,本宫也没指望过他能对本宫忠心。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若不是过了命的交情,最终彼此往来,都要落在一个‘利’字上。因利而聚,利尽则散,他想要本宫护他一条性命,也得看看他自已,有没有能被本宫利用的价值。” * 此番江德顺的病是拖不得了, 他在御前伺候,如今连榻都下不了,便也是时候该告老还乡。 三日后,江德顺请辞,小印子顺位接替了他都太监的职位。 谢过皇恩后,依例便是要来给皇后谢恩。 小印子对昭华的礼数,是一点也不怠慢, 入了正殿便对着上首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待礼毕,昭华才温声笑道:“恭喜你了。” 小印子抬眸睇着昭华,瞧神情他似乎有私话要说, 于是乎昭华便屏退了左右,唯留他独处。 听小印子道: “皇后娘娘上回问奴才的问题,奴才想清楚了。一仆不侍二主,这皇宫里面,最大的主子便是皇上,故而奴才也只能忠心于皇上一人。” 他这番话多少令昭华觉得有些讶异。 但却不形于色,仍旧薄笑着道: “宫里头的正经主子向来就只有皇上一个。你懂得分辨,说明你师父将你教的很好。” “皇后娘娘。”小印子面色一沉,冲昭华躬身作揖下去,一字一句道: “然,太子殿下,是为来日新君。所以奴才替皇后娘娘办事,便是在替来日的新君办事。皆是忠于皇帝,忠于启朝。” 说着俯身下去,冲昭华恭敬三叩首, “还望皇后娘娘日后,能多多照拂奴才!” 闻言,昭华扬眉觑着他,不觉笑了。 他到底是个聪明的,说话也说的漂亮。 昭华扬手命小印子起身, “本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与皇上一体同心。天下臣民,本宫都应垂爱照拂。譬如.....对待从前做错了事的云妃,也不外如是。” 说着忽而敛正容色,扬声问道: “只是本宫很想知道......为何皇上好端端的,会复了云妃的位份?”
第425章 赶尽杀绝1 闻得昭华此问,小印子脸色恍然变得隐秘起来, 他凑上前两步,于正堂下低声对昭华说: “皇上与董家,做了笔交易。可保云妃母家性命无忧,也可让她继续位列四妃享尽荣华。代价是,需得让董大人认下一件事......” 他说到关键处停了下来,仿佛在彰显他这个都太监对昭华探听御前的消息有极大的用处。 可昭华却不吃他这一条,端是半分好脸色也没给他,冷着声音说: “本宫不喜欢与口吃之人打交道,你有话便一次说完。” 小印子吃瘪,只得毕恭毕敬道: “皇上让董大人写下了一封认罪状,言他当日在蓟州占地为王一事,是受人指使。” 昭华道:“是要将罪名按在宁家身上,为他当日诛杀了宁家父子,找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非也。”小印子摇头,语气逐渐幽寒,“皇上让董大人认下,这一切......都是瑞王在暗中指使他所为。” “瑞王?”昭华不觉瞠目,颇感震惊,“瑞王已经在宗人府里头被关押了四年,他的家眷、旧部、门生,皆已伏诛。皇上这是......” 昭华欲言又止,虽是不解,但细想下去,却觉此事又在情理之中。 萧景珩本就是这样一个心眼比针尖麦芒还小的人, 尚阳当初曾说过,这天下本该是瑞王的,是萧景珩杀父弑君,勾结朝臣,篡改遗诏,才从瑞王手中‘偷’来了这锦绣山河。 故而瑞王一日不除,横在萧景珩心上,便是一日的心魔。 他必得将瑞王一脉彻底赶尽杀绝,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虚浮的龙座之上。 不多时,昭华敛正容色,又问小印子, “何时动手?” 小印子道:“便在今日。估摸着这会儿安王殿下,应该已经往宗人府去了。” 听得‘安王’二字,昭华不由心下一紧, 但面对小印子,她面上仍是表现的一切如常,唯是淡淡地说了句, “安王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让他去办这件事,皇上安心。” 小印子附和道:“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也是王爷里头最安分的。如安王这般懂得如何做好一个逍遥王,才算是有大福气之人。” 萧景琰是有大福气, 然而福祸相依,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这天大的福气,结局会不会转而化作刺向他要害的利刃。 这日小印子退下后,昭华独坐凤座,默然怔忡了良久。 以至于小福子在她面前换了两盏热茶,她都没有察觉。 小福子甚少见昭华有如此出神的时候,犹豫半晌后,低声问道: “奴才瞧着皇后娘娘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小印子方才与您说了什么?” 昭华垂眸,眉心微微隆起,道:“皇帝以董家万安作为交换条件,要董氏将他在蓟州占地为王的事情,赖在瑞王身上。这会儿......已经让哥哥去宗人府,送瑞王上路了。” “让安王殿下去?”小福子闻言,亦是无比震惊,“皇上要解决掉瑞王,不过是暗部手起刀落的事,何必大费周章,让安王殿下亲自走这一趟?” 在萧景珩眼中,瑞王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但若是无声无息了结了他,难免会为前朝臣子所诟病, 所以要铲除瑞王,就必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且瑞王是亲王,为保皇家颜面,也不能公然处斩, 最体面的法子,便是寻令一亲王往宗人府去,亲自送他上路。 而萧景琰,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不二人选。 可事情也就坏在了这上面。 萧景琰行六,瑞王行五,兄弟俩年岁相仿,少时也是玩得最好的手足。 依着萧景琰的性子,要让他残害手足...... 昭华只怕他会不忍心下手,反倒惹出什么乱子来。 她不时摇头,幽然喟叹道: “这消息咱们知道的太晚了,如今再想提醒哥哥什么,已是来不及。盼着哥哥可别糊涂了。他若是念着手足情分,对瑞王生出了半分怜悯,那来日大祸临头的,只怕就该是他了......” * 与此同时,宗人府。 萧景琰是在午时后赶去宗人府的。 来时,宗人府宗令纳兰措早早守在门口,相迎于他。 纳兰措年长萧景琰十二,但因着二人都是爱画之人,故而私交甚密。 得知今日萧景琰要来,纳兰措一早就准备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来招待他, 这会儿彼此相坐于正堂,过了三篦的茶不凉不烫,正宜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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