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知道司露就站在屋内,却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心虚,他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和恨意。 但他已无可避及,司露此刻就在他面前,她一步步朝他走来,眼底的寒意恰似漫天冰雪,带着浓烈的恨意。 “何必怪巴鲁,他有什么错?不过是我蒙骗他带我来的罢了。 在他面前站定,她翘着唇角冷笑,眼眶一片浮红未散,像是块裂了缝隙、将要破碎的净透水晶。 “呼延海莫,你将我蒙在鼓里骗,好玩吗?” “露露,我并非有意要骗你。” 呼延海莫抬眸,撞见她破碎的目光,心疼之下,不忍卒看,垂下了眼睫,连沉厚的嗓音中都带着浓浓的歉意。 “并非有意?”司露弯起唇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咯咯轻笑起来,眸中依稀有泪光闪烁。 “呼延海莫,终究是我太天真了,竟会以为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君主,会愿意为美人折腰,遵守与我的约定、信守承诺。” 呼延海莫久久没有抬头,他已经无法面对她,深知自己对不起她,亦做不了一丝一毫的辩解。 司露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眸底是一片的苍凉,“是我错了,是我错看了你,我竟然还曾对你生出过一丝一毫的……” 话至此处,司露止住了,眼角却有一滴晶莹水珠滚落。 “可笑,当真是可笑。” 她状若自语,又似自嘲,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 呼延海莫骤然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眼中的低落一扫而空,迸发出惊喜的光亮,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问她:“你说什么,你对我生出过……” 可情意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司露冷冷的话语阻断,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所有的热望熄灭得干干净净。 “呼延海莫,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我的心。” 她的眼神冷得似冰,像是开在寒天冻地中的北极花,倔强又孤傲,眸底是支离破碎的点点猩红,更是让见者心碎。 呼延海莫被她眼底的冷漠刺伤,走上前,张开双臂去搂她,试图同从前那般哄劝她。 “露露,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会善待此地的百姓,你不要再与我这般水火不容了,好吗?” 当呼延海莫的臂膀环绕上来时,司露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皆竖了起来,无比的恶心。 她拼命挣开,语声尖利,“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 司露此刻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儿,爪牙锋利,一点就着,她退开数尺,与他对峙,气喘吁吁,鬓发也因为刚刚疯狂争扎,已经凌乱。 呼延海莫眼中闪过一丝内疚,最终只得认输,举手向她投降。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司露面色惨白一片,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呼延海莫,你说你要善待此地的百姓,你以为我会信吗?我如今已不会再相信你半个字了。” 说至悲怆处,她身形踉跄,泪水簌簌而落,“北戎人天性残暴,就算你不准他们抢掠烧杀、欺辱百姓,可他们天性如此,真的能做到吗?” “我自进城起,这一路来到城府中,早已看到十室九空、难民遍地的惨状。” 她嗓音哽咽,唇色全无,长久未好好进食又奔波了数日,再加气急攻心,此刻的她全靠一股信念撑着,才迟迟没有倒下去,连说话都是用尽全力的。 “露露,你相信我,我已在整顿军纪了,可正如你说的,北戎兵天性好斗嗜杀,急不得这一时半刻。” 呼延海莫没有骗她,这几日他收复了平阳城后,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整军严纪,目的就是想让城中稳定,不伤及百姓。 来日,等一切尘埃落定,司露看到的,便是城中一切如旧、安宁祥和的画面,如此,他即便是欺骗了她,也算是还了她一个满意的交代,让她不至于为此忧思损心。 可两人之间隔了重重欺骗,彼此失信太多,司露不可能再信他了。 她道:“呼延海莫,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呼延海莫心如刀绞,一步步向她走过去,“露露,我没有骗你。” “你别过来!” 司露一步步往后退,她骤然拔下发上的簪子,抵在了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目光坚毅,“放我回中原去,如若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露露,你莫要做傻事!” 见她意图自毁,呼延海莫心急如焚,心痛难当,疾步向前便要阻止。 司露举簪,狠狠一刺—— 鲜血淋漓。 好在最后那簪子没有刺入她的的脖颈,而是深深刺在了呼延海莫的手背上,一时间,血流如注。 呼延海莫来不及去管,因为此刻,眼前的司露正在徐徐倒下去。 她身形摇晃着,直直朝地上栽去。 好在呼延海莫及时伸出双手将人托住,才不至于让她栽倒在地。 他紧紧将人儿抱在怀中,牢牢不放,看着双眸紧闭,陷入昏迷的司露,他心疼不已。 司露呼吸微弱,再次陷入了昏迷。 她的身子早已亏空、熬尽,本就是凭着一股信念,才吊着的最后一口气,一直撑到现在。 此刻便如突然泄去最后一口气,抽干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自然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昏迷当中。 * 司露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满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守在床头呼延海莫。 屋内点了一盏孤灯,明黄色的烛影摇摇晃晃,照亮了周遭的一切,屋中陈设一应都是中原家具,司露由此推断,自己应当是还在平阳城内。 也不知是几日过去了,支颐阖眸的呼延海莫面容枯槁,满脸胡渣,憔悴得很是明显。 喉头传来干涸的滋味,司露翻动身子,牵动了一下锦被。 感受到动静的呼延海莫醒了,睁开了眸子。 瞧见她醒了,激动不已。 “露露,你终于醒了。” 司露嗫嚅了一下唇瓣,艰难吐出一个字,“水……” 呼延海莫赶紧起身去桌边倒水,回到床边后,他将人轻轻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司露此刻没有半点力气避让他,虽心中厌恶至深,还是只得躺在他怀中,由他给自己喂水。感受着喉头涌入的甘冽,干渴倒是消解了大半。 一杯水喂完,呼延海莫搁下杯盏,将她拥在怀中,亲吻她的额头,像是失而复得了珍宝一般。 “可有觉得好些了?你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三日,我都快急疯了。” 面对呼延海莫关切的问询,司露不言不语,目光冷漠淡然,好似他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良久后,她用冷冷清清的嗓音说:“呼延海莫,放我回长安去。” “休想。”呼延海莫抵了抵她的鼻尖,目光缱绻依恋,他将她扶靠在床头,又给她身后塞了个软垫,方才站起身来,说道: “我去命人备餐,你这么多日没有进食,一定饿坏了,该好好补补身子了。” 面对呼延海莫的周到照顾,司露依旧没有回应。 呼延海莫无奈,又看了她几息,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呼延海莫走后。 司露神思恍惚,陷入了沉思。 此处是平阳城,虽是边地,却已经是中原的地域。 也就是说,她如今是离长安最近的一次,也是最有希望回去的一次了。
第56章 恳求 司露静静倚靠在软垫上, 翘首望向窗外,透过回字纹的红木槅窗,可见外界深湛色的天, 夜色浓重。 窗外, 湘妃竹的影子漫随清风微微摇晃,灯影绰绰,回廊重重,石径幽深, 阵阵塘风下, 树影婆娑舞动,恬然清畅之感。 这中原府邸的布景,依稀让司露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她在北戎呆的太久, 早已对家乡的一切魂牵梦萦, 多少次梦回长安,梦回故里,但醒来却是一场空,而此刻,切切实实置身在中原的府宅中,竟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着实令人慨然。 思绪流转, 她转念又想到。 此处是城府, 也就是原来平阳城太守的府邸, 她来的时候,府邸中已然全是北戎的守卫, 不见一个中原人, 可见是呼延海莫占了此地。 那原本府中的太守一家被赶去了哪里? 还有整座城府的大小官员,被俘虏的士兵, 还有他们的家眷、亲人,如今都在哪里? 还有一路上来,看到的那些十室九空的屋子,那些老百姓们都躲到了哪里,可有落得什么悲惨的下场? 司露不禁开始悲天悯人起来,忧思愈重,两道罥烟眉微微蹙起,脸上是化不开的浓愁。 门帘轻动,环佩轻响,灯影跳烁。 高大的人影应声而入,身后跟着端了漆盘的侍女,漆盘之上,陈放着清粥还有一些小菜。 呼延海莫端了粥碗,坐到床边,亲手喂给她吃。 “露露,你大病初愈,该吃些清淡的,这是我亲自让厨房备的餐。” “来,你尝尝。” 司露只觉可笑,原来他久久未回,是在厨房亲自备餐。 何必呢? 觑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食勺,司露并未去喝,只是牵动了一下唇角,唇畔冷意尽显。 “放在此处吧,我自己能喝。” 呼延海莫拗不过她,只得将碗搁下,又吩咐侍女放下食盘出去,待侍女退却,他叹了口气,目光带了两三点乞求。 “露露,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好吗?” 司露只觉他说的话可笑至极,目光冷得似冰,“呼延海莫,你想让我相信你什么?” 呼延海莫目光真挚,信誓旦旦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吗?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简直荒唐。 司露不可能再信他了。 “满意的交代?” 她笑语泠泠,满目皆寒。 “呼延海莫,那你不妨告诉我,这城府里原本住的太守一家,如今被你安置在了何处?” “还有,这城中百姓为何会遭难逃散,十室九空,你将如何对待他们,另外,那些被俘虏的平阳城守军,你又要如何处置他们?” 放虎归山吗? 心思缜密、谨慎深沉若呼延海莫,他不可能这么做。 他信奉的,必然是斩草除根的原则。 这才更令人可信、更符合他的性格。 果然,呼延海莫眸光闪烁,久久未有回应,留给司露的,唯有无声的寂静。 “呼延海莫,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司露冷冰冰地对他下了逐客令。 呼延海莫无奈,但也不敢不遂她的意,让她再添忧闷。 “那你千万不要忘了进餐,晚些我让巫医再来给你瞧瞧,开些药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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