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见到堆了满院子的大小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来下聘呢,见到裴秋生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道,“秋生这是在做什么?” 裴秋生不知道同姜氏从哪头解释起,索性道,“大娘,我可能得在姜家住一阵子,先将我的衣物和东西带过来。” 姜氏虽然觉得奇怪,也不说什么,“那行,那你收拾吧。” 裴秋生便同随云随影一起,只挑了一百两黄金出来,将剩下的黄金和珠宝都抬去了姜月屋子里,将其他东西都往他屋子里面放好,衣柜都被堆得满满的。 * 裴秋生最终被圣上派去了翰林院历练个半年,暂时无实职,等半年过了以后才会封官。 裴秋生因此又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只是或许是为了姜月的名声,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过以后,他晚上反而不宿在自己屋里,去对面客栈歇着了。 姜月对于裴秋生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姜家住,不用问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到镇国公那德行,和她这半年余来她去镇国公府时闻氏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她想了想,什么都没劝。 若不是因为裴秋生,她想她并不喜欢同他父母打交道。 如今见到裴秋生从国公府出来后似乎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心头的大山被移除了似的,她自然也不想替他将那大山挪回去。 裴秋生从国公府搬了许多东西去姜家百宝阁又离开的事情,长安城许多人都看见了。 裴秋生派人放出去消息,称他考中状元后,便感念姜家曾经收养他又让他开蒙识字的恩德,便携重礼来拜谢。 长安城众人对此举颇为赞赏,既称赞姜家有德,又盛赞状元郎知恩图报,一时间竟传为美谈。 姜月含笑道,“你这样一来,这些个金银珠宝你都没法抬回去了。” 裴秋生笑道,“本就没打算再抬回去。” 就这样过了两日,裴秋生主动在晚膳后同她交代了那天发生的事。 裴秋生果然要离开镇国公府了。 “名字在族谱中,将来或许还会对我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管束,也或许会波及到你。所以,我明日还是要去一趟,想办法让他们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出去。”裴秋生道。 姜月含着笑,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总之,他做的决定都会考虑到她,这点她完全不担心。 第二日,裴秋生力排众议,最终达成了目的。 期间闻渊阻挠万分,但裴秋生称若是这次他不同意,将来他只好立功求赏时,请圣上恩典满足他这个心愿,若是圣上细问起来,他只会将事情照实说。 裴秋生临走之前,去拜别了闻氏。 闻氏眼泪涟涟的,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 裴秋生面对她心情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叩了头离开了。 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一事,很快就在长安城传开。 不知是谁起的头,城中开始流传新科状元裴秋生,原名闻北轩,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回了镇国公府后借由镇国公府请的夫子教授学问,考上了状元,转眼便将镇国公府一脚踢开,自立门户。 当然也有人说,裴秋生压根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个冒牌货,经过镇国公府为期一年的观察,发现是个假世子,这才给踢了出去。 谢云昭寻裴秋生问起这事的时候,裴秋生去繁就简的说了一点,总结为一句话,“重点在于,他们出尔反尔,不愿我娶阿月,让我娶了也不可能会善待她。” 谢云昭过阵子便要同温慕言成亲了,对于裴秋生这样的烦恼十分能理解,“只是苦了你反过来被镇国公府泼污水了。” 长安城的流言兴起得有些奇怪,像是一夜之间从不同的角落同时传出差不多的消息,应当是有人刻意传播。 不是镇国公府又会是谁? 裴秋生笑道,“这都没有关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能让我出来,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此时此刻在裴秋生心里,什么镇国公府,什么世子,什么家族荣耀,于他而言都是束缚。 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一种自由自在,无债一身轻的畅快。 谢云昭道,“出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 裴秋生举杯笑道,“多谢。” * 到了月中,就在裴秋生顶着翰林院七八日的冷眼后,徐夫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替裴秋生辩白了。 他称他在裴秋生考过会元时就已经同镇国公府的人说过,他只在童试前教授了裴秋生一些基础的破题之法,至于其他的,裴秋生基础很扎实,四书五经都自然通读背诵过,没有更多需要他教的,更多的是于他探讨。 而到了童试以后,他更是没什么可教裴秋生的,反而裴秋生是不是给他答疑解惑。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裴秋生堂兄闻北哲身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教裴秋生。 能考中会元,甚至说,能考中状元,几乎都是裴秋生自己的本事。 所以说,借由镇国公府,借由他的教授考中状元一事,纯属无中生有,无稽之谈。 徐夫子德高望重众所周知,他这话说出去后,在长安城引起了一阵轰动。 众人都在猜想,这闻世子……不,裴秋生莫不是天才,听说是开蒙一年后考上的状元,旁人寒窗苦读十年恐怕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于是,裴秋生在翰林院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 又过了不久,虽然镇国公府上下一心都要瞒着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的真正原因,但还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将真相给捅了出去。 这件事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原本圣上对镇国公找回世子一事是知晓的,又在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时以为是镇国公府弄错了人才会有此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如今听闻真相,他在朝会上当众向镇国公闻渊问起,闻渊吭吭哧哧的不想承认也不敢辩驳,愣是没说出来几句话。 不管怎么样也只是件家世,圣上最终只是贬斥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朝堂上众人却由此印证了他们听来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理解他觉得他做得对的,有说不理解他忘恩负义不善待恩人的,但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行为。 这哪像是掌管着一个国公府的掌权人能做出来的事? 也太低级了。 不过,他最开始答应的时候,可能是压根不知道裴秋生学问那么厉害能得他青眼,后来又答应他中了状元就只娶那姑娘时,也没想到裴秋生真的能中状元吧? 毕竟,才开蒙一年,任谁也猜不到这是个做学问的奇才。 他输就输在了这样的侥幸心理上。当然,自身人品也是有问题的。 实在是不该。 裴秋生早就料到镇国公府的人并不会那么团结,光是想着闻渊不好过的人估计就不下五个。所以,他压根不担心真相会不会被永久掩埋,只关心什么时候被人捅出来。 当然,此事虽不是他有错在先,但古人还是秉承着百善孝为先的观念,对于他这样自请出族谱,差点将自己亲生父亲气病了的做法,依然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支持。 但无一例外的,都觉得裴秋生是个离经叛道,敢冒天下人之大不韪的人。
第138章 始露锋芒 裴秋生作为状元, 被圣上赐予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职,日常工作主要是修书撰史、起草诏书、进讲经史等。 他进入翰林院后,不打算收敛锋芒。 恰恰相反, 他准备尽可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将每一件事做好做得漂亮。 毕竟翰林院修撰不能上朝,而他如今是一个没有背景甚至说只有负面背景的人, 若是在翰林院无人推荐又无人赏识, 相信要不了一两年就会被圣上遗忘, 被落在翰林院的角落中泯然众人。 他想做官,做清官、好官、有用的官, 利政于民。 他进了翰林院以后,原以为会受闻渊的影响, 可他很快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会受到排挤或者说日子不好过之类的, 反而比预计的顺利许多。 原因是, 翰林院的官员们很快就发现,院中比他有经验的没他博学, 比他博学的没他能触类旁通,他总是能轻轻松松引经据典,将繁杂冗余的事务梳理地清晰分明。 没多久,裴秋生在翰林院中便成了一位百科全书般的存在,院中但凡有人有什么东西不明白的, 只要去问他, 他一准知道一些。若是运气好,还能听他说出个五六七八来。 而且, 裴秋生也会时不时说出一些初听骇人听闻细想又有些道理的治世之道。 翰林院每三年就会进来个状元郎、榜眼和探花,个个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自是不必说, 但文章写得好,并不代表就有治世经国的才能。 进来的状元郎们也未必个个都能受到重用,翰林院便是让他们显露才能的重要一关。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裴秋生就凭借才干脱颖而出。 其实裴秋生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除了科考时为了应试琢磨过许多论题以外,也少不了系统的提点,在每个他印象模糊之处都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解答。 而他提出的那些观点,比如治水之法,赈灾之策,都是在中国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中得到反复验证的经典,是他内心敬仰钦佩的,也是他希望能有人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治国之策。 当今朝代,虽然长安城尚属太平盛世,但底下的各州县未必太平,自从五年前蝗灾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南边此起彼伏的灾荒已然闹了三五年,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 尽管蝗灾已然过去,但百姓已经乱了,几年过去依然没能安定下来。 很快裴秋生的赈灾之策便被翰林院大学士呈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对他这样养民振民不如疏民的观点、以及具体的实施办法觉得颇为新奇,对裴秋生这个名字又有了更深的印象。 圣上看完奏折后,在朝上公然感慨道,“镇国公,你错过了一个好儿子啊。” 圣上说这话时,意味不明,朝中谁也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怪罪。 直将闻渊说得无言以对,最终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笑吟吟道,“圣上说得极是。” 最终,圣上同意了试试这个法子。 不过这份赈灾之策真正施行起来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倒不是朝中人反对,光自请想去做钦差大臣的人就有四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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