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林和许谦玉也是互相认识的, 从前两家巷子离得近,又同是读书人,因而算得上点头之交。 但也仅限于此。 裴秋生不仅没有理会马天林,也不理解马天林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朝许谦玉点点头, “应当能。” 马天林哼了一声, 轻蔑道:“你要是能背出《草堂集》中的诗歌,以后我的名字就倒着念。” 裴秋生对文叔说道:“还请文叔读出其中一首诗歌的开头, 试我一试。” 文叔无奈只好配合,他小心地将书翻开, 找出其中一首读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请公子将后续接上。” 文叔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却没成想听见裴秋生从容不迫地朗声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1 文叔连忙同书中的原诗进行比对,竟发现能对上。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2 裴秋生诵完后,文叔惊奇地叹道:“没想到公子竟然不是夸海口,所说的同书中居然一字不差。” 马天林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道:“我不信!我要看看原诗,”他快步来到文叔身侧,将书页摊开着的《月下独酌四首·其一》通读了一遍,竟然发现裴秋生诵的确实无误。 这怎么可能,这首诗连他都背不全。 “一定是巧合,再来一首难的。”他拧眉愤愤然道。 他看到下一首更为复杂,便读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后面的你可能接上?” 这首诗前面两句朗朗上口,广为流传,但能知道后面几句诗的人少之又少。 他不知道,这首也是裴秋生喜欢的诗。只见裴秋生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接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3 仍是一字不差。 马天林一连试了几首,裴秋生都对答如流。 裴秋生果然猜得没错,这本书没有“超纲”,都是他读过的诗。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4 裴秋生最后一句话音落下,马天林直直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系统叹道:【宿主你好厉害,都不需要我提示。】 连许谦玉也看呆了:这,这也太厉害了,他居然都会? 裴秋生挑了挑眉,“马天林,不,林天马,现在你相信我会修了吗?你还别说,天马这个名字倒也朗朗上口。” 他不是很喜欢嘲讽吗?裴秋生向来有仇当场报,也让他尝回去。 马天林的面色由黄转白又转青。 文叔将孤本捧到裴秋生的面前,带着些许敬佩缓声道:“这孤本,就麻烦公子了,窗边的架子上有修书的工具,修书的钱一共是六两银子。” 马天林见状,咬着牙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裴秋生拿着书悠闲自在地坐下,他总算能挣多点钱了。 许谦玉跟上他的步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竟没发现,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人就在我眼前。” 裴秋生轻笑,问道:“谦玉兄,你刚刚说,若是我能将这本书修复,恐怕入学都不用你引荐都能成功,此话当真?” 许谦玉笑道:“自然是真的。” 裴秋生松了一口气,这可比背四书五经要容易,若是入学时夫子考他学问能宽松一些便好。 他笑道:“那我定然要好好修,加上谦玉兄的引荐,更能保证我顺利入学。” 许谦玉心中也很高兴,他向来快言快语,便将刚才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秋生,你不是最近才开始识字的吗,我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读的《草堂集》?” 裴秋生闻言,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完了,他先是挣钱心切,后又愤而自证,如今得意忘形,玩脱了。 许谦玉的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是啊,他一个从前大字不识的贫家子,如今怎么会这么多首孤本中的诗呢? 也称是姜月教的?许谦玉肯定不会信吧,而且若是将来他与姜月碰着了面,没准会被戳穿。 要不学一下范闲,称李太白给自己托梦,教他学诗? 这似乎更加荒唐。 他绞尽脑汁地想,想到一个又否定一个,最终毫无对策。 他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许谦玉却满脸期待地等他回应,“秋生?” 裴秋生:系统,江湖救急,你说现在这个时候我该怎么说? 系统:【你编啊。】 裴秋生:我当然知道要编但是我现在脑子卡壳宕机了,你能不能提示下我怎么编? 系统:【这种情况,一般可以从小时候编起。】 裴秋生道:“我小时候......” 卡住了,再想会儿。 许谦玉闻言,疑惑问道:“你小时候读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秋生你从前识字?你是不是因为被人贩子拐卖以后,在外面流浪久了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将从前学的全部忘记了,如今开始学习后便逐渐想起来了?” 裴秋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眼眸一亮,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许谦玉想象力比他丰富多了,这理由不就合情合理,且无从求证? 真是太完美了。 许谦玉反而松快地笑道:“我说秋生怎么字写得好,书也背得快,原来是从前有底子在身上。如此一来,我在你面前倒也没有那么自惭形秽了。” 裴秋生顺利蒙混过关。 而且,他意识到,有了这个理由,以后的字即使写得更好一些,是不是也不会被人怀疑了? * 姜家。 姜氏在家准备晚饭,姜远发忙着收拾搬家的行李,姜月在屋里边做木雕。 临到黄昏时分,晚饭做好也不见裴秋生回来,她一边帮着姜远发收拾一边问道:“秋生今日回来了又晚些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姜远发笑道:“放心吧,他那么能打,能出什么事?” 姜远发如今想起那天裴秋生不顾自身安危,将他俩护在身后的场景,仍觉得很欣慰。 而且他能一个人打好几个人,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姜远发知道,若不是为了他俩,裴秋生根本不会受伤。 他这个未来女婿,还真的是不错。 “给秋生和阿月准备的鸡蛋肉羹,都做好了吧?”他问姜氏道。 姜氏抿唇笑道:“你叮嘱的,我还能忘了不成?” 姜远发嘿嘿笑道:“那就好。” 姜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瞧着秋生那天跟他们打斗的招式有鼻子有眼的,不是寻常人的胡打乱踢,以一打多也不落下风,像是会点功夫在身上。你说,秋生他是什么时候会的?” 姜月刚做完一个木雕,来到院中正准备入前堂,闻言止住了脚步。 只听姜远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从前见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显露过功夫。这次或许是他被逼急了?” 姜氏又道:“可是前头刘均第一次来家里抢银子的时候,刘均将我们的铺子砸了个稀巴烂,损失了许多钱财不说,更是打伤了我们俩,还害阿月撞了柱子,按理说他更应该着急。但也没见他这样啊?” 姜远发回忆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姜氏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咱家被打砸了一次后,秋生就跟换了个芯似的?” 姜月在院中听到这段对话,心中顿生疑惑。刘均上次来姜家的时候,她去国公府找援兵去了,没看到裴秋生的打斗场面。 这时候她不禁开始回忆之前在山上,裴秋生三两下就打跑了二狗儿,她称赞他时,他只说是误打误撞。 原著剧情里没有与裴秋生武力值有关的描写,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看漏了。 如今听见姜氏父母的对话,她才发觉,裴秋生一直都是不会功夫的,只是最近才会。 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 姜月决定,明天试探下他。 只听姜远发又道:“另外,你有没有觉得,阿月的木雕手艺太神了些?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说棕榈编是平时拿草编玩会的,倒不稀奇,可是刻刀咱家从前可是没有的,从未学过,她就能雕这么好?” 从书坊归家的裴秋生刚走到门外,闻言止住了脚步。 她从未学过?
第28章 互相试探 裴秋生以为, 姜月以前就会木雕。 毕竟从她去手工坊试手,到找黄杨木、买刻刀,到后面雕的每一件小玩意, 都令人觉得她深谙此道、驾轻就熟。 尤其是她雕刻技艺的高超和手法的老练, 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就能做到的。 他记得第一次见姜月做木雕,是在无忧手工坊。 依姜氏夫妇所言, 那也可能是她第一次接触刻刀和木雕。 当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随便挑了一个旁人雕坏了的笑弥勒佛, 三下五除二地改了几下,表情古怪僵硬的笑弥勒佛转眼间就有了自然饱满的精气神。 后面见她雕各种各样可爱的小猫小狗, 每一个都是鲜活生气又极具创意。 那感觉就像是她将木头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木雕的每一处细节。 她似乎从未出错, 更从未有过雕坏了的残次品。 即便是放到现代,她也必然是个极其出色的木雕手艺人。 若说她以前从未学过, 他是不信的。 只听前堂内姜远发接着说道:“我也是做手工的, 知道将木雕做到这种程度有多难。阿月她......” 姜月在院子里屏气凝神地听着,察觉到姜远发的语气甚是笃定, 她不免有些慌乱。 完了完了,这不会是要被揪出来,严刑审问她怎么学的木雕,甚至还可能问她从前的事情她记不记得? 要是被他们发现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这要怎么收场?会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穿越到这里原本就很可怜了, 好不容易摆脱炮灰命运, 又要变成无依无靠没人要的孤儿了吗? 姜氏却打断了姜远发,笑道:“你怎么连自家女儿都怀疑上了?承认她天赋异禀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接着道:“我可是听说, 有的孩子三岁就能写字,五岁便能成诗。咱家女儿都这么大了, 从小跟着你做东西,自然是个心灵手巧的,如今才展现出木雕的天赋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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