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生原本坐得笔直,他脑子鼓胀着想东想西,一会儿又想姜月待会儿会不会问他什么,听见这声“嘶”声才发现姜月已经睡着了,并且还被窗户磕到了。 看着她的脑袋靠在坚硬的窗壁,裴秋生皱了皱眉头,而后轻手轻脚地将姜月的脑袋从窗边移开,挪到了自己的肩上,只是他依然坐得笔直,且身体很僵硬。 姜月的头发很快便将裴秋生的肩膀浸湿,他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顶,有些无奈地给她脑袋盖了个毛巾防止她着凉。 在低头时,他不经意间看见从一滴水从姜月的脸庞滑落到下巴,滴到颈部后慢慢向下滑落直至消失在衣领里,肤色白皙娇嫩又光滑。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时,整张脸便突然红的跟只煮熟的虾子般,烫到眼似的慌忙地移开了视线,并且再也没有低过头。 许久过后,姜月听见头顶传来裴秋生的声音,“阿月,到了。” 姜月便发现自己睡在了裴秋生怀里,且双手还环着他的腰,以为是自己睡着时无意间占了对方的便宜,顿时坐直了身子,只是脸颊还红着在。 裴秋生像是等了很久似的解释道:“是我看你靠着窗睡着不舒服,将你脑袋搬过来的。” 姜月顿时松了口气,“......哦。” 她面上微微红着,带着羞怯和喜悦,唇边也不自觉地挂着笑意,直到—— 姜氏夫妇见到他们时,朝裴秋生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 简单潦草的几个字,却点清了他们二人身份的云泥之别。 穿得很暖和的姜月却如同突然被浇了盆冷水般,她滚烫着跳动的心也在寒风中就地结冰了。 由于姜月这次在水里的时间泡得不久,且得救及时,她只在晚上浅浅烧了一下,第二天便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第二天,裴秋生便将自己是镇国公世子以及今后每个月都会回来小住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感到意外的还是姜氏,她不知道裴秋生当下是什么意思,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而姜月更是什么都不敢问,她怕这都是她落水后的梦境,若是被她戳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最近的梦都不太好,难得有个好梦,哪怕是假的她也想留住。 于是她陷入了一种想靠近又想远离的诡异漩涡里。 这天,姜家还来了一位客人,那便是章青仪的父亲,章夫子。 章夫子昨日白天便听国公府派人来说裴秋生今后不在思齐学堂读书了,他其实是镇国公府世子,今后可能要在家中请先生教。章夫子惊讶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昨日他在众学子下学后,自己便在学堂中的后院房屋中歇着,突然听家里派人来说家中出了大事。 待他赶到家里后,便听章青仪说姜月将她拉下水,裴秋生又对她见死不救一事,章夫子便觉得此事可疑,将跟随她的丫鬟和救她的那两个家丁找来严加审问了一番,才搞清楚事情本末。 他猜想裴秋生今日应当还在姜家陪着姜月,便连忙备了礼品到姜家登门谢罪。 一方面此事皆是她女儿一手挑起,另一方面以裴秋生现在的身份不同,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么一趟。 何况他知道裴秋生的性子,能给章青仪留一命,已经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是我教女无方,让姜姑娘受到了惊讶,她没事吧?”章夫子含着十分的歉意道。 姜家父母脸色并不太好,但他毕竟是裴秋生的老师,且他全程都不知情,因而还是说了几句怪不到他头上、“没关系”之类的场面话。 裴秋生道:“其实她已得到了该有惩罚,此事与夫子无关,夫子不必如此。” 章夫子又将裴秋生留在学堂里的东西包括文章之类的带了过来,道:“秋生的策论,是在学堂里写得最好的,这都是在学堂中张贴或传颂的原稿,既然以后你不在学堂上学了,我如今便将它们整理好还给你。” 姜氏虽然不识字,但是看见章夫子手中厚厚的一沓,心里便一酸。 她甚至自私地想着,若是裴秋生世子的身份没被发现就好了,那便还能做她家的女婿。 姜远发却是笑着接过来,“让我也看看。” 这天,裴秋生最终将这书稿送给了姜远发,姜远发捧着他的书稿看了一天一夜,赞不绝口,姜氏唉声叹气了一晚上,裴秋生则一直在等着姜月问他——尤其是他怀疑她身份那件事。 毕竟他不能逼问她,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姜月却觉得一切的事物似乎都隔着一层纱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提起也什么都没问起,依照往常那般同裴秋生相处着。 只是当她一个人时,时不时会偷偷看向裴秋生,清澈而深邃的眼神却并不能让他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到了第三天,裴秋生便要出发去国公府了。 姜月不知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没有来送他,这让裴秋生感觉到了姜月对他若有似无的疏离。 临走前,他想了想终于同姜氏父母道:“阿叔,大娘,我以后会娶阿月为正妻,将来依然是你们的女婿。” “如果你们能同意的话,”他补充道。 姜氏夫妇站在杂货铺门口的风中凌乱了。 当姜氏夫妇将裴秋生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姜月听时,却听她轻声道:“不可能,他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镇国公世子闻北轩的认亲宴办得轰轰烈烈,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鲜少有人知道姜家,想是有人压住了风声。 姜月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书中也是这样写的,是镇国公出手将姜家在传言中隐去了。 至于裴秋生回来救她的这一次,可能不过是她跳着看、看漏了的一章。 姜月的户外泥塑乐园计划也在呼啸的北风中被搁浅,就如同她搁浅的心境一般。 与其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早些接受、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做着一个个逼真精致的彩色娃娃泥塑。 只是,即使她身处于碳火旺盛的温暖屋子里,也时常会觉得双手冰冷。即使娃娃泥塑的价钱卖得越来越高,但似乎连赚钱也没法给她带来快乐了。 她只是麻木地用这些来充斥自己的大脑而已。 直到一个月后的除夕之夜,裴秋生又回了姜家小住。姜月望着那张午夜梦回时时常萦绕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久久不敢眨眼睛。 对方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和思念,微风佛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姜月听见她心中那根紧绷着的自我麻痹自我折磨的弦,突然便断了。
第66章 双双掉马 除夕这夜, 姜月同姜氏夫妇聚在一起,在家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席间笑声、祝词、敬酒不断, 共同祈祷新的一年阖家平安、快乐幸福。 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姜月也多吃了两盅酒,酒意上涌时她脸颊微微泛红, 同姜氏夫妇嬉笑着说话。 今夜的她笑得无忧无虑, 全然忘记了一切烦恼。 用完饭后, 姜月就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星星,好不悠闲自在。 就在这时, 裴秋生带着两壶酒和一个食盒来了姜家,他同姜氏夫妇寒暄了一阵后便来院子里找她。 姜月抬眼时, 眸子里雾蒙蒙的,带着些许星光, 透过酒意看向来人时, 觉得眼前人也变得朦胧迷离起来,如梦如幻般不太真实。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 姜月鼻尖有些酸酸的,有点儿想哭但成功被她忍住。她想,她应该是醉了。 “阿月,”他唤道,眼里浓郁的温柔和思念都快要溢出来, 微风佛过,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秋生?”姜月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这次好像不是幻象? “是我, ”裴秋生一边应着,一边自然地在姜月身旁的小椅子上坐下, 偏着头看向她,“你在看星星?不冷吗?” 姜月摇了摇头,她很是疑惑,“秋生你、为何还会回来?” 裴秋生闻言却有些意外地笑道,“我今天回来小住,上个月不是说过了?还是......你不希望我回来?” 他话音刚落,顿时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似乎自从他去了国公府以后,姜月就对他若即若离,今日他回来,她也没有往常那样对此感到兴奋喜悦,可他却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以后都会回来吗?”姜月问道。 “当然,”裴秋生神色认真又斩钉截铁道,“以后每个月都会回来的。” 他说话时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的眸子,语气郑重就像表忠心似的。似乎不这样认真,姜月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为何?”姜月又问。 “阿叔和大娘有没有告诉你我临走前......”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姜月听见姜氏父母转述那句他要娶她的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裴秋生当着她的面再度提起,她的心便乱了起来。 他好像是认真的。 与此同时,她听见心中那根紧绷着的自我麻痹自我折磨的弦,断了。 “哦,有告诉,”姜月语气轻快地接过话茬,没让他说完。 她虽然没想通,但此刻的心情却忍不住明朗了起来,微微抿着的唇角带着笑意轻轻蜷起。可能醉了的人不止她一个,但即使是醉话,她也是爱听的,谁让她也醉了呢? 她勾唇轻笑的一幕自然没有逃过裴秋生的眼睛,他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裴秋生从背后变出来一个食盒,打开给她看,献宝似地介绍道,“看,是各种各样的小食,有桃脯、梨脯、杏脯、青梅桔饼、无花果干、八仙果粒......凡是好吃的,我都给你装来了。” “都是给我的?”姜月看着五花八门一众酸酸甜甜的小零食,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接过食盒,将脑海中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府上的小孩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找我讨要我都没给,全给你留着,”裴秋生笑道。 姜月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扑哧一笑,“所以小孩子的份额你怎么会有?” “我跟阿娘说你爱吃,然后让府上给我备了一份,”裴秋生道。 “哦,是这样,”姜月记得国公夫人是很喜欢她的,因而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奇怪,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她拿起青梅桔饼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甜糯,果肉厚而有弹性,青梅和桔的酸被表面的糖霜包裹着,形成了恰到好处的浓烈酸甜,霸道地将整个口腔和鼻腔都占满,让人忍不住吃了一口还想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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