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威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拉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曾建。陆青顺力一甩臂,把个皇甫威偌大身躯扔了开去。皇甫就地滚了一个筋斗,扑在地上,扎挣着欲起,只觉肩膀痛不可当,疑心胳膊脱臼了,略动了动,才知并没脱臼,这时张利和施亮,加上辛柏生,都来搀扶。皇甫吃了这一吓,酒醒了七八分,踉跄站立起来,只推醉了,耷拉着脑袋不言语。那边陆青也扶了曾建起来。 杨能起身离席,斥道:“看看你们,酒醉成疯,一个个儿的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去收拾,回头须得好好惩治惩治才行!”叱骂了两句,拂袖而去。众人都不声响。 少刻排军把曾建和皇甫的帽子拾起,二人重新戴上,辛柏生等人拉着皇甫威走了,陆青也同着曾建离开。谢三安排人送娇儿三人回镇里,李教头吩咐排军撤桌席,收拾打扫,一时都散了。 看看过了几日,便是上元佳节。因办花灯之会,谢三连日来忙的不住脚,镇里于大、郭麻子等富庶人家,一来惧怕杨能势要,二来也图热闹,有多有少,都来随分子。谢三筹了不少银钱,半数收入了私囊,半数拿出来攒造鳌山,扎缚焰火。往镇上沿街又布置了两里灯市,凡经营店家门口都搭灯棚。自正月十三日这晚,牛头镇各处点起灯火,燃放烟花爆竹,真个是流光溢彩,灿烂缤纷,繁华世界。镇上人等,入夜都出来赏玩花灯,耍百艺的来表演,小摊贩来做买卖。就连濠州城的人也有跑来观看的,码头处更是人多得挨挨挤挤,川流不息。 且说这天正日子十五,管营家眷也要出门赏灯,管营让曾建陆青陪着去。两个都慌了,曾建扯个谎,说那天在守御营吃酒,谢三已然说好了,要他俩帮忙巡视治安。管营听如此说,只得罢了。这天刚一过午,俩人就来到码头。陆青到浴堂洗浴,曾建往潘娇儿这里来。 娇儿一见他来了,欢心无比,喜兴非常,忙教八老烧水,亲自服侍曾建洗浴。洗浴毕了,二人上床云雨。妇人念他那日为自己出头,与皇甫威打斗了一场,着实感激,极尽温存之能事,把个曾建欢喜的云里雾里。事毕摆桌吃茶,说体己话。
第124章 (下) 【月盈灯火玉人来】 说至绸缪处, 曾建叹道:“可惜我时运不济,如今是个囚徒,要是从前做都头,就把你娶回家去, 省的你在这里伏低做小, 受那些混账的腌臜气!” 娇儿望着情郎, 含情脉脉笑说道:“想那么多干嘛?要是你还做都头, 咱俩怎能遇上呢,就是遇上了, 只怕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哩。” 曾建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是, 看来,咱俩就是这个缘法, 左右拗不过命去。”娇儿道:“可不是说,你看人活着,有几个一辈子顺风顺水,十分顺意的?我就从来不爱打算将来的事,过一日且快活一日, 将来怎么样, 随天罢了。那天你肯出头, 我已经很知足了,也算我有眼睛,没白跟你一场。” 曾建苦笑道:“那日醉了,竟跟那厮撕扯起来, 两个爷们家, 倒像是当街撒泼的泼妇, 叫你看笑话了。” 娇儿“噗嗤儿”一声笑了:“那又怎地,我就爱你那时不管不顾的样儿, 你不知,前儿谢三来,还说,‘这回可好了,人人都知道你有舍命的护卫,从今往后,这镇子上,没人敢欺负你了。’” 曾建皱眉道:“他怎么又来了!这狗才!满大街捞昧心钱,又来刮喇你,天下的便宜都叫他占去了!”娇儿忙陪笑说:“他来还是为那日的事,我没给他好脸儿,坐了一会儿就去了。”一边说着,搂着曾建的腰,仰起脸,柔声道:“你既不高兴,以后我少理他也罢了,他算个什么,也值当你吃醋的。” 曾建顺势亲了她一口,笑嘻嘻道:“你要我不恼,也成!就给我唱个那什么‘声儿娇’的曲儿听听,我还没听过哩。”妇人掐了他一把,笑道:“人家好意同你说,你倒好,越发涎脸涎皮起来了……”二人调笑不提。 却说陆青在浴桶里泡了多时,出来教伙计服侍按摩敲打,迷糊睡了一觉。落后又叫个篦头的来篦了头,绾好发髻,包裹了巾帻。顿觉浑身舒泰,精神焕发。出来看时,已是黄昏时分。到外间柜上付了账,正要出门,迎面遇见谢三与辛柏生、皇甫威三人走了进来。 谢三笑道:“二哥却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向柜上伙计道:“上回我不是说了,凡陆二哥来,都记我账上的,你敢是不听,又收他银子了?”陆青笑道:“三哥说什么呢,怎好让你破费的!”皇甫威和辛柏生俱都抱拳相见,招呼道:“陆公子!”陆青还礼,笑笑点了个头。 那日皇甫威因吃陆青拖拽,跌了一跤,如今胳膊还疼的抬不起来,又听辛柏生说比拳脚陆青留了情,虽然嘴上仍是不服,心里却也不敢小觑他了。 谢三道:“二哥一个人么?等忙完了,晚间咱们吃两杯。”陆青道:“不了,我约下朋友了,三哥也忙,改日吧。”当下别过了。 随即来到潘娇儿这边,等了片刻,曾建和娇儿下楼来。三人一同出门,只见天色渐暗,各处灯火都点亮了,那鳌山就造在临近栈桥的空地上,几百只各式奇巧花灯,层层叠叠垒做三四十尺高,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不一时,一轮皓月东方升起,映照得四方如同白昼,真个人间天上,灯月交辉。那潘姐擦胭抹粉,梳着个堕马髻,打扮得妖娆模样,跟在曾建身边。陆青看着他二人,忽然想起灵儿来,觉得自己甚是孤单。 却说三人信步溜达,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正逛着,忽然曾建说了声:“快走!”抽身往陆青左侧一闪,径直走到路旁酒楼里去了。撇下陆青和潘娇儿在一处,二人不明就里,只得跟着过来,进门,只见曾建还在向外张望。 陆青怪道:“你这弄什么鬼,跑什么!” 曾建道:“你没看见么,我家舅母和表妹都在那边,刚差点儿叫她们瞅见,要是舅舅知道咱三个在这儿逛灯,我就给骂死了!” 陆青道:“那么上楼坐坐,叫些东西吃,我都饿了。”三人来在楼上,找个临窗位子坐下了。往外一望,对面正是鳌山和栈桥,灯火辉映,尽收眼底。 点了几样酒菜点心,边吃边说话,向外观瞧。只见人来人往,不时路过几个熟悉面孔。李瑞霆陪伴他母亲和嫂子等人也来了,一行玩赏花灯。 陆青看着人家,就想起往年此时也是一家人团聚饮宴,何等欢喜热闹。如今却是孤身一人成了囚徒身份。家中母亲哥哥不知如何牵挂想念,又想起去年正是上元节,发现了文权和盼盼私□□……他虽是个粗心之人,也不由生出世事沧桑之感,凄然伤怀。 曾建看他对着窗外出神,问道:“二哥怎么了,想什么呢?” 陆青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潘娇儿提起注子给二人杯里斟满了酒,向曾建笑说:“陆二爷是想家了。” 曾建也笑了,举杯道:“二哥别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陪你吃几杯!过去这一年,我最高兴的事就是与二哥重逢。但愿明年此时,咱们兄弟,还能在一处快活吃酒!” 陆青笑了笑:“哥说的是。”举杯一饮而尽。 又过一会儿,游人越来越多。只见下面谢三命人抬了一架焰火摆在栈桥上,燃放起来,登时爆竹声响,一道道烟火直冲上去,半空里散做万千礼花。人们都凑近来看,直似潮涌一般,四个排军拿杆拦着。正喧哗闹乱,忽然一个花炮哑了,半空掉下来,正落在一边鳌山之上,偏这时炸开来,把两只绣球灯烧着了,火苗哔哔剥剥,一传两,两传三,呼啦啦烧着了一片,又有火星子蹦出来,不知把哪里的炮仗点了,砰啪响成一片,吓得人群连声惊呼,潮水般往后退去,险些不曾踩踏起来。 一时胆小的就走了,胆大些的退到远处,围做一圈,只看那火势。却说数艘船只泊在河面上,挨着栈桥有只船不知装载了什么易燃的物件,不知怎么也烧了起来,连同栈桥枕木都燎着了。那船家还在岸上看灯,慌了手脚,呼天抢地跑来救火,谢三等人起初不当回事,还在说笑,落后看火势大了,慌了神,吆喝那些排军、伙计、杂役人等,都来提水灭火。 陆青三人先坐在楼上看着,后来出了门,站在圈外看热闹。只见烈焰升腾,救火众人呼喝吵嚷,跑来跑去,乱成一团。正瞧着,潘娇儿悄悄拉了一下曾建衣袖,道:“你看那边,都这早晚了,怎么还有船来。” 曾建举目望去,就见一轮明月之下,水面上远远驶过一只舟子来。船头站着三个人,看身型,像是两男一女。渐渐那船近了,曾建眯起眼细瞧,叫道:“二哥你快看,船上那人好像是谁?” 话犹未了,就见陆青将身一闪,奔跑开去,沿着河边一路跑,直跑到山脚下,冲着那船挥手,口中吆喝:“嗨!在这儿呐——” 船上人听见喊声,也看见了陆青,欢喜得跳脚,也冲着他挥手。最前面一个少女,明眸善睐,神采飞扬,身穿一件大红披风,月光、灯光、火光映照之下,光华耀目,熠熠生辉,十分抢眼,正是窦灵儿。灵儿身旁站着窦宪。俩人身后还立着一个中年男子,却是韩世峻。 船家驶船靠近了,将锚缆系在大石上。窦宪一跃上来,同陆青抱了一抱。灵儿喊了声:“陆大哥!”陆青脸一红,伸出手去,灵儿接住了,陆青拉着她上岸来。落后韩世峻也下了船。陆青拱手道:“韩师父”,欲要下拜,被韩世峻拦住。窦宪笑道:“这地方狭窄,哥别拜了,等明儿再拜也不迟。” 说话间,曾建也赶过来了,一众人拿取行李包裹。先到临近酒楼吃饭。此时栈桥那边火已救熄了,鳌山余烬尚在烧着,潘娇儿没露面,早回自己家去了。 却说众人酒楼上坐的,叙述别后情由。陆青给韩世峻斟了杯酒,说道:“万没想到韩师父来此,那时凤栖山相别,陆青一直惦念,今日再见,真太欢喜了,不知韩师父此行去哪里,能在这边多留几天不?” 韩世峻放下酒盅,瞅陆青笑道:“去哪里?我就是来这里的,还去哪里?”灵儿在旁笑说:“陆大哥!这次师父来,就是来看你的。” 陆青醒悟,一时喜出望外,不知说什么好,情急之下,起身做了个揖:“陆青多谢韩师父!”韩世峻连摆手道:“你快坐下说话”,待他坐下了,道:“我一来是为你,二来,十多年没见外头世面了,也想出来看看,这山河变成怎么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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