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语塞,转头继续往前走,窦宪仍是跟上来。说道:“就是不相干,我也是一片好心,你又何必恼我呢?” 丽娘不理他,只顾往前走,窦宪相随走了十几步,笑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蠢到那个地步,别人不好,又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你死做什么?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丽娘知道他是劝自己,心中略觉舒缓,口里仍忿恨道:“我什么没做错?我瞎了眼睛,错认了人!又傻,信了人骗我的话,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儿,又叫人说不是好妇人,人人都笑我,这还不该死么!” 窦宪噗地一声笑了:“这是你自家的事,管别人说什么!既是错认了,错信了,换个人也罢了,还值当去死的?要是这样就该死,普天之下,怕是要死的没人啦!” 丽娘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想说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之类的词语,又觉不恰当,改口道:“夫妻是伦常大礼,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窦宪道:“我又没说随意更换,不是你说的,认错信错了么?夫妻又不是父母,血脉关联换不了的,既是错了,怎地就不能换换了?” 丽娘一听不由笑了,嗔道:“胡言乱语!你又不是女人,顺嘴胡说些什么!”脚下没停,步子却放缓了些。 窦宪笑道:“我虽然不是女人,可我家里有娘亲,有姐姐妹妹。我常听我娘与她们说,女子是尊贵身子,要爱惜自己才是。女人最傻就是为了别人不好,反糟蹋自己的身子,更不能为了和人置气,拿自己性命当儿戏。” 丽娘听见这话,蓦然站住了脚步,想了想,没言语,又接着往前走。走了一段又停了,向窦宪说道:“你回去吧,我要回家了。你放心,我才不会死,我才没有那么傻呢!”说毕笑了笑,转身加快脚步,一径去了。 窦宪回到厅上,几人正围桌吃茶。蒋铭问:“怎样?嫂夫人回去了没?”窦宪道:“嫂夫人先走错了路,往河边去了。我只远远看着,看她在栏杆那里站了站,后来寻着路,往外头走了,想是回家去了。” 向武继明道:“武兄放心吧。”继明:“辛苦窦兄了。”又吃了一会儿茶。钱丰命厨下做了几碗汤饼端来,众人吃毕散了。 回到家时,天已然黑了。兄弟俩先送窦宪到客房,又去上房露个面,各自回屋歇息。 只说允中换衣洗漱了,歪在床上出神。萝月过来道:“今儿你忙了一天,累了。早些歇着吧。”移开灯,要给他放下床帐来。允中拦道:“不忙,是有些乏了,却睡不着,你坐这儿咱们说会儿话。”萝月就在一旁坐下了。 允中便问:“你今儿都做什么了?”萝月含笑答:“也没做什么。那会儿琥珀姐姐来了,坐了一会儿去了。”允中道:“与你说什么了,她现在忙着替二哥准备行李吧?” 萝月点了点头,轻声道:“二爷要出远门,说这次出去时间长,她心里难受,过来跟我坐了坐,我也不知怎么开解,只说些话给她宽心罢了。” 允中叹了一声:“也是难为她,二哥总是往外跑。这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萝月问:“你估摸着,二爷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允中道:“考完了,要等发榜,要是没中,赶端午前就能回来了,要是中了,就难说了。” 萝月疑惑道:“要是中了,难道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么?”允中笑道:“那也不会,总要回来的,只是迟些时候。” 萝月松了口气:“那还好。我跟琥珀姐姐说,再怎么有老爷太太在呢,还能不让回来看父母么?要是那样,就不做官也罢了!” 允中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萝月有些难为情,低声问:“我说的话没道理吧?” 允中摇头,微笑道:“不!你说的很有道理。”萝月得了信心,又道:“我跟她说,二爷要是做了官,下次回来就能带上她一起走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允中笑道:“差不多吧。”看着她眼睛,忽想起白天的事来,心里思忖道:“要是将来我遇到汤娘子那样的,我性子又不比两个哥哥刚锐,到时护不了萝月,岂不是害了她。”沉吟片刻,问道:“那天荷花来,你说她过的很开心的?” 萝月应道:“嗯,那日她在菱小娘屋里,我和琥珀姐姐一块儿去看她,她可高兴了,说秋天她就要做妈妈了!” 允中停顿了一忽儿:“那你觉着,是像菱姐姐那样好,还是像荷花那样才好呢?” 萝月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了,脸上红了一红,别转脸儿说:“我不知道。” 允中思忖着说:“我是想,不管别人看怎么样,总归要你自己觉着好,才是真的好。所以问问你。” 萝月默然,看看左右无人,咬了咬唇,望着允中说:“我怎么想你还不知道么?何必又问。”顿了一顿,低下头喃喃地道:“这都是各人的命数,不由人的,不管怎样,我只认命罢了。” 允中心里一软,拉过她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柔声说:“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不该问你这话。”萝月看他一眼,将手抽回来,温柔笑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29章 (上) 【徒叹惋纷纭世事】 却说这日窦宪往句容去, 蒋铭和允中送出城南五里亭。窦宪问蒋铭:“哥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姐姐?” 蒋铭想了想:“不用了。你见了只说请她放宽心,过几天我就去看她。”又问:“你在那里待多久?”窦宪笑道:“那儿也没什么玩的,我待不住。只去看看姐姐, 就往茅山找舅舅去。”又说:“哥到汴京考完了试, 要是去应天, 有空来兖州玩。想必那时我也回去了。” 蒋铭:“好, 我多半是要去应天的,有时间就去凤栖山找你。”允中在旁道:“窦大哥下次路过金陵, 千万来家里住, 别见外了!”当下拱手作别,兄弟俩看着窦宪去了。 上马回来。允中道:“二哥刚说, 过几天要去看云姐姐,是要进京时绕路去么?”蒋铭“嗯”了一声。允中就不说话了,停了一会儿,方道:“恐怕爹爹不准你去。” 蒋铭道:“准不准我都要去!到时出了门,腿长在我身上, 我就去能怎么样?不成还把我抓回来?” 允中看了看哥哥, 不吭声。过会儿好像想起什么:“对了, 昨儿我忘了跟你说,我听纯上说,虞先生后天要回乡下……” 蒋铭心不在焉:“是吧……”允中道:“不如你跟爹爹说,这趟去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由你送先生回, 到时就好去看云姐姐了。” 蒋铭顿了一顿, 哼笑了一声:“你想的倒美,我只要一开口, 爹就知道我想做什么,能让我去送么?说了也是白说,反又饶骂,何必我自己找不自在!” 说毕扬手加鞭,跑去前面了。允中暗自叹了口气,打马跟了上去。 回到家,门口小厮报说:“老爷在书院,让二位少爷回来就去呢。”两个依言而来,只见虞先生和蒋毅正下棋,蒋钰在旁观战。一局方罢,三人正复盘议论,见他俩来,蒋钰便问:“窦连生走了?” 蒋毅和虞先生也撇下了棋盘,招呼都到茶桌旁坐下来吃茶。 虞先生道:“窦从义我还是在京时见过一面,那时也就二十出头,少年人英气勃发,虽是武人,却不粗鲁。不想如今他公子都这么大了,看样子也是知书识礼。” 蒋毅道:“窦从义虽是武人,他岳丈家却是道学渊源极深的。我是不记得窦从义了,上回周太公来说,想起有这么个人,样貌也记不得。他这个孩儿生的也像周家人,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 蒋钰笑说道:“这个窦宪是调皮淘气的性子,内里却稳重精明,看着他爱说爱笑,可是要细察,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丝毫不失分寸。” 蒋毅就感叹道:“一晃这些年,咱们不知不觉,下一辈都长起来了。上次我那亲家公陆廷玺的两个侄儿来了,小的叫陆青,也这个年纪,是个好后生,淳厚朴实,讨人喜欢。窦宪又是这样,再看纯上他们,这些孩子,个人秉性不同,却都是本分的好孩子。只咱们一个个的都老了。” 虞先生笑道:“咱们老了,世风也跟咱们年轻时候不一样了。说到纯上,前日在萧府,我看他正写一幅字,却是‘虫二’两个字。你且猜猜,是什么意思?” 蒋毅疑道:“那是什么意思?”看蒋铭和允中,两个都只笑,不言语。又看蒋钰。蒋钰笑说:“那虫字上面,应该还有一撇吧,父亲不知,这是时下人玩的拆白道字,‘虫二’,应是风月无边的意思。” 蒋毅恍然,也笑了。继而摇了摇头:“怎么萧纯上写起这个来了?”虞先生道:“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不像是他做的事,问他,他说是武照央他写的。” 蒋铭笑道:“武继明写这个,是要拿去送人的,先还想让三弟给他写,后来改主意了,说先生在咱家住着,怕先生知道了,说他。” 蒋钰禁不住笑了,道:“他写这么两个字,能送谁去,想必是要送到风月场里去了?”允中望了虞先生一眼,吐了个舌头:“所以他才怕先生看见,不想还是给看见了。” 虞先生叹道:“继明这孩子,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摇了摇头,没往下说。蒋毅接话道:“子不教,父之过。武通判当年,读书何等刻苦,轮到儿子却要溺爱起来。自谓家中如今富贵了,享用一下无妨,可是事关教养品行,岂是能含糊的,不是把他害了么?” 说毕也叹了一声:“如今风气,越来越往浮薄上走,读书识字也搞这些花头,哗众取宠。有那功夫,怎不在正经学问上多用点儿心思……”向蒋铭允中道:“你们两个,可不许把心思多花在这上头!”两个忙都应道:“知道了。我们不会的。” 虞先生道:“世风如此,可奈何?如今天下太平,饱暖无虞,玩的花样自然多了。依我说,这拆白道字也罢了,勉强还算是读书人的游戏。那日听顾先生说,还有人只因好酒,不知如何才好,竟披头散发,爬到树上饮酒,招呼众人来看,疯疯癫癫荒唐之极!含光,是有这么回事么?” 蒋钰笑答道:“是有这回事儿,就是石坊主的连襟,姓孙叫孙廉广的,都说他豪饮,家里藏酒也多,金陵城里没人酒量比得过他。前时石坊主还说,这位孙酒仙想让他给我二人引见,邀我去他府上吃酒呢,我说免了吧,我又不好这个,酒量也不行,只说我甘拜下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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