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笑说道:“怎么会呢?是我执意要来,要怪也是怪我……”叹口气道:“怪就怪吧,我也顾不得了, 不来看看你, 叫我怎么放心走?” 低声问道:“母亲说我就这么来看你, 怕人见了背后议论,损你清誉,可要紧么?”云贞温柔一笑,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蒋铭笑说:“我也觉得你不会在意。”又道:“那时我来不了, 请你去金陵, 你怎么不去?” 云贞默然片刻, 说:“一来我的身份,也不是来去自由的;二来……大人要你在家读书备考, 我怎么好去扰你?” 蒋铭笑道:“我也料到了。只是你不去,害我想念的苦。”云贞听他说的直白,又觉害羞,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笑了。蒋铭伸手握住了她手,看着她眼睛柔声问:“妹妹也想念我么?” 云贞一时害羞无语。过会儿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是,其实……我也很想念你。” 蒋铭闻听这一句,心中欢喜无限,叫了声:“贞儿”,起身过来,云贞不由也随着站起,蒋铭伸手臂将她拥在怀中。云贞听着他胸中心跳咚咚作响,只觉他身上男子气息袭来,不由一阵晕眩,面红心跳,难以自禁……片时挣脱开,蒋铭见她平时清丽的面孔此刻艳若桃花,流光泛霞,不由情动,就想去亲她,又怕唐突了她,迟疑片刻,只往她额发上轻轻吻了一吻。 相拥良久,云贞低声道:“咱们坐下来说话吧。”蒋铭平息了心情,柔声应道:“好。”两个手拉着手,相依坐下。 因说起这次上京的事。蒋铭道:“我这次一定中的,只不知中了之后如何,就是别处除授官职,也该先回来探亲,到时我先来这儿,咱们商量以后的事,你看好么?” 云贞道:“你别来这儿了。过年时舅舅说,过两个月,要安排我回应天家去,到时再会吧。”蒋铭想了想,喜道:“那就更好了!不如……你别回应天,直接来汴京寻我,怎么样?” 云贞道:“我还是回应天吧,看太公的意思,再说下一步。”蒋铭问:“太公知道咱们的事么?”云贞摇头。 蒋铭握了握她手:“不知道也没关系,他老人家那么疼你,只要你一说,一定都会依你!” 云贞不语,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蒋铭拥住她,柔声道:“你别担心什么,都会有办法的。”云贞道:“不是我要担心,现在最麻烦还是我家的身份。我不去金陵,其实也是怕……万一连累了你,不是小事。” 蒋铭:“你别想那么多。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就是知道的,你是行医的,对人只有施恩,没有结仇的,哪有那么多人坏了良心,只要害人。”云贞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 蒋铭道:“事在人为。你只管放心。我已经跟父亲说了,三年之内,不议亲事……不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的。大不了我不做官了,又能怎样?” 云贞见他说的急,忙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并没担心什么。其实……”顿了一顿,“其实我只希望你好,只要你好好的,别的……我都行,没什么可担心的。” 蒋铭道:“我知道。可是,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好。没有你我又怎么能好呢?” 云贞回握他手,含笑轻声道:“你不会没有我的,我信你,你也须信我才是!”蒋铭听她语气温柔坚定,大为感动,唤了声:“贞儿……” 千万言语,难以表白。半晌方说:“那你早些回应天,我到了汴京,考完了,到时怎么情形,立刻就给你写信,投到素文那里,让她给你送去。”…… 两个人絮絮说话,眼见天色已晚,掌起灯来。蒋铭迟迟舍不得去,直到二更时分,夜色已深。云贞催促道:“你去吧,明日还要赶路,别太晚了。” 蒋铭无奈起身,复又叮嘱:“你千万保重自己,等我相见。” 出得屋来,夜凉如水,万籁俱寂,仰头望去,但见半轮冷月杳然挂在空中,繁星满天,清灿灿一道银河横空烂漫。走到院子中间,不觉都住了脚步,并肩仰望,看了多时。 蒋铭低声道:“等你收到信,知道我在哪里,千万早些来,免得我日夜悬望。”云贞望着他眼里反映出的星光月色,心中涌起万千柔情,满怀惆怅与不舍,却只点一点头,应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好好保重自己。” 相随走到门外,蒋铭转过身来,不约而同又紧紧拥抱在一起。云贞不由得泪水涌了上来,却平静说道:“你去吧。”蒋铭用力抱了抱她,方才放开了手。李劲拉过马来。云贞看着二人上马,夜色中去了。 次日一早,蒋铭又来见云贞辞行,一行车马启程,向北去了。云桂两个站在门口,直望到身影不见,转身回来。桂枝怏怏地道:“也不知舅老爷什么时候来,咱们什么时候回应天去。” 云贞不答她话,吩咐小厮把门关好了,走入房里。只听桂枝又喃喃讷讷说:“其实早也回,晚也回,要是依我,不如跟蒋二爷他们一道走也好了。” 云贞正自心里难受,却被这话逗笑了,道:“你这丫头,说的傻话!” 不由想起上次众人一路相送的情景,恍如昨日,不知蒋铭此去何时才能再见。怅然伤怀,一时难以自已,颓然坐在椅上,几欲流下泪来。 桂枝没料到她这样,忙说:“姑娘别难过了。等咱们回了应天,与太公说一声,就去汴京找二少爷。不管二爷去哪里做官,我们也跟着一起去。” 云贞不禁又笑了,嗔道:“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容易的!”桂枝道:“就算没那么容易,也不会那么难的,我看是姑娘想的太多了。” 云贞渐渐平息了心情,擦干了眼角,说道:“不是我想的多。现在处境,你还不清楚么,那时如果我们俩不在应天,这时就在岭南了。去汴京?谈何容易!要是见他,被人知道了,还会连累他,不但考不成,还要担不小的罪过。” 桂枝嘟哝道:“真的有那么要紧么?又没人知道。”云贞叹息一声:“要是不要紧,我们又何必隐姓埋名,躲在这里来。” 桂枝还想说什么,又闭了口。云贞道:“你别管了,这事儿谁都管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勉强笑了笑,“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心事重重,呆坐了多时。她向来独立自持,自认为性情疏淡,凡事总能看得开,放得下。先前与蒋铭彼此表白,谈及终身大事,言语亲密,虽是出于一片赤诚,心里想的却是:“我只要他好好的,两个人彼此心里牵挂,就算将来无法在一起,有这一场缘分也是难得,我只远远守望着他也罢了。”——直到昨日与蒋铭两番拥抱,是她平生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近,身心触动无以言说,才知自己早已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喜的是爱而得其人,忧的是身世坎坷,亲事难以如愿…… 正自坐着,桂枝探头进来,笑容满面说道:“姑娘,镇上送花苗的来了,你出来看看捡些什么好,我不懂。” 原来地方上有二月种树栽花的习俗。云贞在这儿给人诊病,凡来的总要付些诊费,银钱上宽裕,就想趁此时把院子收拾一下,栽种一些花木。 桂枝起初不解:“过些天都要走了,还种花做什么?费工又费时的。咱们虽然没出赁房子的钱,也没亏了主人家,别说姑娘平常给褚大娘子送的东西,就是她家药铺也有不少的进账。” 云贞笑道:“你这心思,倒学会算账了。咱们走还会有别人来,前人栽花,后人看花。现有的花木,也不是咱们种的。临去收拾一下院子,也好留个念想。”桂枝就笑了:“姑娘说的也是,以后看见花木,褚家娘子也会想起咱们的好处。” 云贞出门来,看见花匠车上满载着花苗花肥盆栽等物,叠放得高高的。就捡了蜀葵,冬青,木樨,紫葳几样根苗,并各色草花种子,数包花肥,算钱,打发花匠去了。然后告诉小厮哪里栽种,如何掘挖土地……小厮知道不会让他白干,乐得很,笑说:“就请桂姐姐指教着我,管情三五天就弄好了。” 小厮干活儿。云贞先站旁边看了一会儿,落后换了紧趁衣服,拿了花锄手镐,和桂枝一起做起活儿来。桂枝笑道:“往常太公就说,不开心时,与其在屋里烦恼,还不如出来干点活,也就不烦恼了。” 云贞笑笑,心中也觉松快了些,想道:“不管怎么,我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今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等烦恼来时,再去烦恼也不迟……” 过两日便是花朝。褚家大娘召唤云贞到野外挑菜玩耍。云桂二人吃毕早饭出门,随着褚娘子和几个亲友一块儿走去附近山坡上挑菜。只见春光明亮,遍地新草发芽,河边桃树挂着花蕾只待开放,到处可见三三两两出来踏青的人。众女子提着篮儿,拿着小锄,挖取茵陈、马齿苋、枸杞芽等各色野菜。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一时走累了,褚娘子命小厮捡高坡处铺设毡条,幕天席地摆下茶点,众人一边吃喝谈笑,一边往四下观瞧,玩赏春景。只见坡下一群乡里孩子放风筝,那些风筝都扎的花红柳绿,趁着风儿飞的高高的,仿佛要钻入云端里去。云贞心情舒畅,一怀愁绪全抛去云霄之外了。 忽见一个小厮跑来,正是这两日褚家派去帮着栽种花木的,气喘吁吁,报说:“刚来了两个官人,说是周大姑娘家中哥哥,来找大姑娘的。” 云贞问来人模样,那小厮说不清,只说两个骑着马来的。桂枝疑惑道:“会不会是二少爷没去成京里,返回来了?”云贞摇头:“不会”,却也想不出是哪个。告辞了褚娘子,同桂枝一起回家来。 走到门前,就见道旁树上拴着两匹马。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汉子,把袍襟卷起来,掖在腰里,和小厮两个在那里掘土,另有一个高大魁梧,身穿竹青色罗缎袍的青年男子,站在边儿上观看。 转头看见了云贞她们,笑容满面走了过来。云贞一见惊喜叫道:“表哥!”原来是李孟起来了,那帮忙干活儿的正是常兴。 进屋里落座。常兴来拜见,桂枝也向孟起见了礼,倒了茶,俩人都出去了。云贞问:“表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孟起笑道:“你妙手回春,名号在外,我还不好寻的!”云贞笑了:“表哥怎么也会笑话人了,”忽想起窦宪曾说在东岭山寺庙见过孟起,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连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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