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这个时候他和枝枝已经完婚了,那时候她就是自己的皇后,是自己的夫人,到时候故地重游,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定然会比现在更加令人沉醉吧。 回程路上依旧是朱炯驾车,谢峦枝没有进车内,也坐在车架上,夜风从他们的发间吹动而过。 冷不丁的,朱炯突然问:“枝枝,上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朕真相。”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怒气。 谢峦枝不知不觉被这种静谧平和的氛围感染,他想知道,那便说出来好了,上辈子一直骗他,这一点她的确有些愧疚。 她开口道:“陛下,你并不是宽容柔和的性子,你初登基的时候,朝野上下整治了很多人,手腕强硬雷厉风行,我会被发配到清州也是受此牵连,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发作的缘由,自然觉得陛下心性暴虐,当知道你就是皇帝陛下的时候,其实我害怕极了,生怕那段时日得罪过你,也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你发现,欺君是重罪,我担心自己丢了小命不说,还要连累其他人。” “朕根本不会对你动手。”朱炯说。 “那时候我不知道。”谢峦枝说,“后来相处久了,我有把握陛下应当不会杀我,可是一开始没有开口,后面就更难了,便抱定主意索性就这样一直到把秘密带进棺材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没打算成婚生子,当谢慕贤于我也是乐事一件。” “所以那次——”朱炯忍不住道,“你说你宁愿一死什么的,也根本是假话,你知道朕不会杀你,你在赌对不对?” 谢峦枝安静了一瞬,心中一番挣扎,终于还是承认道:“是,其实现在想想......我心底应当是相信自己不会死的。” “若当时朕坚持呢?”朱炯有些憋闷,有些不平,还有一些委屈,“如果上辈子朕执意一定要得到你,坚决不放你走呢?” 他忍不住想,他当时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时他再强硬一些,狠心一些,也许上辈子早就发现了真相,也早就得到了心爱之人,不必蹉跎至死。 “圣命难为,如果陛下下令,我除了从命,还能有什么办法。”谢峦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总不能真的为了这事背叛大兴,投奔北棘人去吧。” “不过——”察觉出朱炯情绪的波动,她连忙补充说到,“那样的话陛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我与陛下之间必然心存隔阂,长久下去定然生出嫌隙,说不得过个两三年陛下便厌倦了,厌了我,把我发配去冷宫也不一定。” “不会的。”朱炯说,“朕不会厌倦你,更不可能放你去冷宫,朕只会与你继续一生一世纠缠下去,直到老了,我们两个再也折腾不动了为止,那时候说不定你对朕这个糟老头子已经日久生情了,也只得捏鼻子忍下。” 谢峦枝想了下朱炯形容的景象,两个在皇宫内纠缠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和老太太……会成为相互憎恨的怨偶,还是会因相伴了一生的时间而彼此妥协?这个答案大概永远没办法知晓了。 而且就算上辈子她真的被朱炯留了下来,也是等不到那一天的,朱炯他被北棘人暗算了…… 想起上辈子朱炯的死讯和与北棘之间的战事,谢峦枝觉得有必要和朱炯好好商议一番,他们都有上辈子的记忆,先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恩怨纠葛到底如何变换,事关大兴社稷安危,必须得合力将这件事解决了。 她问到:“陛下,上辈子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民间都传闻是出了奸细,你能和我说一说么?” 这次与北棘的败仗是朱炯上辈子除了谢峦枝以外第二件深入骨髓的意难平,原本是一片大好捷报连连的形势,他很有把握将北棘人一举击溃,结果一日间天翻地覆,不仅他自己殒命,还葬送大兴的大好局面。 他都不敢想像大兴国土后面会被北棘人如何践踏,一想便是五内俱焚。 他不由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声音深沉地说:“朕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有奸细的可能的确很大,而且必然是朝中的重要人物,朕当时临时更改了计划,除了几个重臣提前知晓,其他人都是到出发前才收到命令的。” “当时朕将三路大军全部派出想要给北棘最后一击,彻底了结,所以身边防守空虚,故而重新挑选了一个隐蔽的易守难攻的位置驻扎帅帐,结果第二天晚上北棘人就来了。” “如果北棘人想扭转局势,当时的确是他们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朕觉得,这不是巧合,就在如此巧的时间他们如此巧合地迂回找到了朕。” 谢峦枝急急追问:“那奸细是谁,陛下把人抓起来了么。” 朱炯阴郁道:“还不知。” “当时有行为举止异常的人么?”谢峦枝问,“有没有露出马脚的?” “没有。”朱炯说,“而且……知道消息那几人除了王将军领兵在前线,其他几个都在朕的身边,随朕一同战死了,若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所图又为何?连性命都没有了北棘给再多荣华富贵也享用不到。” “朕现在分不清,到底谁是忠谁是奸。” 朱炯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承认了,他也有有心无力深感挫败的时候。 隔着如水的月色,朱炯深深地看了身旁的谢峦枝一眼,“枝枝,你是朕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 谢峦枝胸口有一点闷闷的,她连忙说:“陛下,那些小人的奸计不会得逞的,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查出来的,上辈子是敌人有心算无心,这次不一样了,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你说得的对。”朱炯声音发冷,“朕已经让缉事司去查了,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做北棘人的奸细必定暗中要与他们之间发生联系,相互传递消息,就算再隐秘,只要联系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朕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朕要将他诛灭九族碎尸万段。” 朱炯坚定地宣布着。 听了他的话谢峦枝稍稍安心,既然朱炯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又派了最强大的人马去查,那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她于是宽慰朱炯,也同样是宽慰自己:“既然老天爷给我和陛下赐下如此机缘,这一世北棘人的诡计定然不会得逞了,殿下放心,咱们一定会赢的。” “你害怕么?”朱炯突然问,“如果朕的命数与上辈子一样,朕一去世,你在皇后的位置上也会很危险。”说着说着,他心中突然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如此匆忙下旨的,万一真的…… 谢峦枝轻声说:“不害怕,这辈子很多事都已经与上辈子彻底不一样了,北棘原本就弱于我大兴,上辈子不过是用了鬼蜮手段罢了,这辈子他们没机会了,我……相信陛下。” 朱炯心中熨帖,嘴角微不可查勾了勾。 “上辈子知道朕死了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朕不相信你真的对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朱炯问,“你有为朕落泪么?” 谢峦枝似乎叹息了一声,这声音那样缥缈听不真切,带着无尽的难以诉说的心思。 “其实有的,我在夜里哭了很久。” 朱炯震住了,只觉得时间便永远停在这一刻,让他立时死了似乎也圆满了。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不,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还要与枝枝大婚,让她做他的皇后,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会继承他的江山,他会扫平一切障碍,给子孙后代留下安宁……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第86章 抓捕 大婚当日要用的吉服送过来了, 让谢峦枝先试穿,后面还要再做进一步更精细的调整。 凤冠、翟衣、霞帔……每一件都带着皇家无比尊贵的气韵,尤其那顶凤冠, 金龙盘踞顶上,四周做了金凤衔珠的造型,凤身是碧蓝的点翠,用了无数新供上的莹亮的南珠装饰, 夹杂红宝蓝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都是熠熠生辉。 这是一件足以令任何人心中生出赞叹折服乃至敬畏的装饰,戴上它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谢峦枝看到周围侍女们望着这凤冠的眼睛难掩激动, 对待她似乎也无形中平添了一层说不出的尊敬畏惧。 朱炯他其实不必这样麻烦, 圣旨一下, 将她纳入宫中岂不省事, 却选择了这样郑重且与他而言没有额外好处的路子, 谢峦枝忍不住想,他是吃准自己最受不得别人的好么? 来送衣裳的老尚宫见谢峦枝久久未说话,以为她有何处不满意, 诚惶诚恐道:“娘娘, 可是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我等一定会按娘娘的指示改好。” “没什么不满意的, 已经非常……好了。”她想问这些是不是费了很多银钱,还想问能不能修改一下稍微简单朴素一点, 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 她现在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举动都因头上那顶未来皇后的帽子而会被周围人无限放大,她这样问一句,后面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风波和议论,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她相信既然是朱炯亲自安排的, 他心里肯定有数,不至于乱来。 她不知道,皇帝大婚按例是国库出银子,但朱炯一高兴自己又另从内库拨了一大笔银子过去,要求务必尽善尽美。 那顶凤冠便是朱炯看了后重新改过的,他嫌原本的珍珠和宝石成色黯淡了些,命工匠们拆了,亲自从内库挑了一批最新最好的过去重新安上,这才有面前这顶璀璨夺目的不似人间之作的凤冠。 连经手的老嬷嬷和内侍们看了以后都私下感叹,这顶凤冠便是在看惯了富贵的皇宫里也是不一般的,往上数几代的皇后,也没有谁还在大婚时就得了这样的爱重,这位新皇后得独霸建章宫啊。 莲子和春草一左一右服侍她穿戴。 春草原本被谢峦枝出走之事牵连,挨了板子后被关到了偏院等候发落,谢峦枝前不久才以亲手给朱炯做个荷包为交换条件磨得他答应放人回来。 经过这一遭,春草比起从前明显沉稳拘谨了许多,对待谢峦枝也越发小心恭敬。 谢峦枝心里有些愧意,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并没有多说什么,给了她一笔厚厚的银子安抚,另私底下寻了莲子,让她平常多照拂一下。 全套礼服都穿在了谢峦枝的身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走不动道,众人扶着她来到镜子前,面前之人被珠翠锦绣环绕,华贵非常,光华灼灼,姿容沉静。 “娘娘,您这样装扮真美,大礼那天众人见到您,一定会被您折服的。”老尚宫热情洋溢赞美着,听起来十分诚恳。 莲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好头冠上的垂珠,连气都不敢用力喘,怕吹坏了这些圆润的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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