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乐正要说不是, 她只是无聊过来转转而已,但宁宁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所以一直不愿成亲的二叔,才会娶婶娘的么?”宁宁仰着小脸,一脸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表情。 祁明乐:“???” 柳如絮:“!!!!” 张元煦夫人:“……” 原本已经消弭的尴尬,因为宁宁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瞬间又弥漫起来了 柳如絮脸色倏忽苍白,整个人身子也突然晃了晃。她的侍女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姑娘,您怎么了?” 祁明乐与张元煦的夫人闻声,也齐齐关切看了过来。 “我没事。”柳如絮勉力笑了笑,她抿了抿发白的唇角,“我今日身上不大舒服,原本想着出来走动走动或许会好些,但现在还是觉得有些疲累。我就不叨扰……不叨扰表嫂了,如絮先行一步了。” 说完,柳如絮强撑着行了个万福礼,便带着侍女就走了,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 明明她答应了大夫人,要放下张元修的。可那会儿宁宁邀她来西苑时,她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了。 但甫一踏进这院中,看着满院灯火融融,祁明乐从张元修从不让外人进入的书房出来时,柳如絮顿时突然就生出一种羞愧感。 虽然她与张元修认识的时间,比祁明乐与张元修认识的时间长,但祁明乐却是张元修的妻子,是如今站在张元修身边的人。 尤其宁宁那句,所以一直不愿成亲的二叔,才会娶婶娘你的么?更让柳如絮瞬间溃不成军。 见柳如絮步履凌乱,好几次都踩到了裙摆,险险要跌倒的模样,祁明乐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她有些不放心看向张元煦的夫人:“大嫂,如絮她……” 张元煦的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柳如絮到底是张夫人疼爱的侄女,张元煦的夫人只好道:“罢了,我去瞧瞧她。” 她们这三人来的快,离开的也快,院子霎时又安静下来了。 祁明乐回房中沐浴过后,有侍女欲上前来替她绞干头发,却被她拒绝了:“不必了,我自己来。” 那侍女只得退下了,祁明乐将头发擦至半干,便让侍女们都退下了,左右时辰还早,她睡不着,索性便抱着刀去了外面。 今夜月华如水,星子漫天,将西苑的一草一木,全笼在乳白的月光里。 张元修他们母子四人,虽已离开这里一载,但因有几个老仆在照看,院中时花鲜草绿树皆茂盛葱郁,并没有半分颓废破败之态。 祁明乐抱着刀在廊柱上刚坐下,便嗅到了一股清雅的花香。 她探头,借着清亮的月色,才发现,廊下有几株栀子花。嫩绿的枝叶里,零星藏着几朵素白的小花,在暗夜里发出清幽的香气。 左右这会儿也没人,祁明乐索性盘膝而坐,背靠在廊柱上,擦着手中的刀,心里还在想今天弘安县衙发生的事。 李青山他们父子俩,父亲谄媚阿谀奉承,儿子却是一脸冷漠,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时值暮春初夏,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节。 祁明乐擦完了刀之后,又倚靠在廊柱上,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又白又圆,像一个白玉盘,同栎棠关的月亮有得一拼了。 “也不知道阿爹和哥哥怎么样了?”祁明乐望着月亮,小声呢喃。 祁明照自从送姜曦歌和亲之后,便留在了两国边境。只是偶尔会给祁明乐来一封信。他总在信里简短说他一切都好,让祁明乐在上京照顾好自己,若有谁敢欺负她,可以写信告诉他。 祁明乐收到他那封信时,当时都被气笑了。她故意在回信中,同祁明照道,他远在边境,若有谁欺负她,他能隔空帮她揍人家不成? 结果过了小一个月,祁明乐才收到回信,信中只有简洁果断的一句话:我回上京叙职时帮你揍。 而原本蠢蠢欲动的戎狄人,在祁昌弘领兵重回栎棠关坐镇后,似乎也消停下来了。 廊下花香袭来,天地间万籁寂静,柔和的月光像温柔的大掌,落在人身上,祁明乐望着月亮,心里想着祁老爹与祁明照,竟不知不觉就靠着廊柱睡了过去。 等张元修回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卧房里也并未燃灯。祁明乐这是已经睡了?! 但这个念头,只从张元修的脑海里打了个转儿,就被张元修否定了:祁明乐平日睡觉时,总是习惯了留了一盏灯,若她睡着了,卧房内不可能是漆黑一片。 张元修抬脚上了台阶,正要往屋内行jsg去时,脚下蓦的一顿。 他心有所感朝左边望去,就见绯红的灯晕落在廊庑上,一片裙角从廊柱后垂到地上。 张元修转过身走过去,就见祁明乐正抱着刀,靠在廊柱上睡的正沉。 张元修:“……” 好好的,她怎么睡在这里? 如今天气虽然暖和了,但夜深的时候,还是会有寒气。张元修放下手中的食盒,正打算将祁明乐抱进屋中睡时,他一转头,脖子上就架着一把刀。 再然后,他就对上了祁明乐睡意朦胧,但充满警惕的眼睛。 “是你啊,你怎么不叫醒我。”祁明乐嘟囔着,这才收回刀,重新又倚靠在廊柱上,用手背掩着唇角打了个哈欠。 张元修见状,便道:“你既困了,便回房去睡吧。” 祁明乐应了声,刚将脚踩在地上欲起身时,腿脚却突然又酸又麻,她立刻又坐了回去:“不行,腿麻了,你让我再坐会儿。” 张元修见状,无奈笑了笑,在祁明乐身侧落座的同时,将带回来的食盒打开。 里面是一壶酒,外加两荤两素的菜。 祁明乐一看见酒,眼睛瞬间亮了。她拔掉酒塞,凑过去闻了闻,不确定问:“上京的清竹酿?” “不是,是临江阁的折枝酒,你可以尝尝看。” 今晚他们在临江阁用饭时,喝的便是这酒。张元修虽然没喝,但觉得这酒的香气,与上京的清竹酿有几分相似,他觉得祁明乐会喜欢,便私下让奉墨去打了一壶。 果不其然,祁明乐尝了一口后,立刻道:“这酒闻着与清竹酿有几分相似,但喝起来口感却完全不同。青竹酿偏淡,而这个口感更香浓一点。” 说着,祁明乐又喝了一口。张元修见状,便将筷子递给她:“尝尝看,这是临江阁的招牌菜。” 见有她喜欢吃的肉,祁明乐便接过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临江的菜口感都偏甜,但张元修给她带回来的这几道,祁明乐吃着觉得还不错。她便知这是张元修特意选的,遂道:“看在你给我带酒和吃的那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什么?”张元修一时没明白祁明乐话中的意思。 祁明乐觉得这样坐着吃东西不方便,索性便直接滑下来盘膝坐在地上:“今晚你去赴宴之后,柳如絮过来了。” “她过来做什么?”张元修蹙眉。 他大伯母那人素来严厉,自从之前他让苏沁兰婉拒了婚事之后,他大伯母平日里便鲜少让柳如絮过来了。这次他携祁明乐回来之后,他大伯母便也时刻将柳如絮带在身侧。 “不知道。”祁明乐如实道,“我出来时,就见她站在院子里,眼眶泛红。见到我之后,她也没多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走了。” 说完之后,祁明乐便继续低头去啃糟鹅掌了。 今夜柳如絮来西苑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她现在向他说这件事,语气里没有半分吃味的意思,反倒像是单纯告诉他,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样。 虽然他与柳如絮之间清清白白的,但祁明乐作为他的妻子,她这个反应,还是让张元修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然后呢?”他问。 祁明乐以为张元修问的是柳如絮,便道:“然后她就走了。我瞧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不放心,本想过去看看她的,但又觉得我去不大好,大嫂便带着宁宁去了。” 张元修:“……”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张元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祁明乐不明所以:“我要问你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了,你跟柳如絮之间的事了么?难不成,你之前在骗我啊?” 对上祁明乐带着疑惑的双眸,张元修瞬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他说什么祁明乐都信,还是该难过,他想要祁明乐表现出在乎他,但祁明乐总能完美的偏离这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张元修想说假话,让祁明乐表现出在乎他。但那一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张元修打消了。 “没有。”纵然他想让祁明乐表现出在乎他,但他也不会同祁明乐说假话。 “那不就得了。”祁明乐将酒壶举起来,“你要喝么?” 其实祁明乐这话完全就是意思意思,因为她知道,张元修向来是滴酒不沾的。所以问完之后,她便等着张元修拒绝,却不想,手中的酒壶却被人拿走了。 “嗯?!”祁明乐一抬眸,就见张元修拧眉,仰头喝了一个大口酒。 祁明乐:“???” 今晚张元修的情绪明显不对,祁明乐下意识以为,是跟他去临江阁赴宴有关,便试探问:“你们今晚在临江阁的接风宴吃的不顺啊?” “没有。”张元修一只手攥着酒壶,另外一只手撑着膝头,素来平和温润的眉眼间,似乎带了点急躁和无可奈何。 张元修这人性子一贯沉稳,这还是祁明乐第一次看他这样。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祁明乐问,“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没有。”张元修看了一眼罪魁祸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祁明乐:“……” 这酒虽然喝着香醇,但后劲儿应该挺大的。而且这是张元修第一次喝酒,祁明乐怕他不知深浅,便想将酒壶抢回来。 可甫一靠近,她却突然嗅到,张元修身上有股淡淡的脂粉味。 “你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祁明乐从来不用脂粉,所以她对这个味道格外敏锐。 今晚的接风宴上有歌姬献舞,张元修素来便不喜欢这种,那些歌姬跳到一半,便被他叫停让退下了,他身上的脂粉味应该是当时染上的。 但张元修还没来得及解释,祁明乐已经满脸嫌弃道:“你赶快沐浴去,难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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