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太君听到这话,顿时蹙眉,又朝心腹婆子看了一眼。 那婆子上前,将手中的匣子打开。匣子里的,全都是卫恕在青州时写来的家书。卫恕一一查看过后,其他的都是他亲笔书写的,只有跟祁明乐有关的这一封是人伪造的。 “是谁!是谁做的!!!”卫恕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若非那人藏匿了卫老太君写给他的家书,又伪造了他的字迹,写了这样一封信给卫老太君,他与祁明乐之间,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 卫恕猛地站起来,颊边的肌肉都在哆嗦:“祖母,我要彻查此事!我要彻查此事!!!” 说完,卫恕转身便要朝外走,却被卫老太君叫住。 “站住!现在祁明乐与张元修成婚已经大半年了,你就算查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卫恕倏忽回头,不可置信看着卫老太君。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一番话,竟然是从他平日里最尊敬的祖母口中说出来的?! 能悄无声息调换她和卫恕书信的人,只能是府里的人。但现在事已成定局,就算查出来也改变不了,反倒还会伤了一家人的感情。 但卫恕是在卫老太君膝下长大的,卫老太君远比卫恕的爹娘了解卫恕。 卫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再说了,即便当初我寄给你的那封信,中途没有被人隐匿,祁明乐也不会嫁给你。” 卫老太君是王府的郡主,未曾出阁前,太宗皇帝便十分疼她这个孙女,以至于她一个郡主,过的比金枝玉叶的公主都尊贵。 即便后来太祖皇帝与老王爷先后离世,卫老太君没了依仗,但对外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捧她的份上,从来没有她放低身段去迎合别人。 可在祁昌弘突然为祁明乐择婿之后,卫老太君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放下了身段,在一场花宴上,主动与祁明乐的祖母搭话,言语间透露,她想为卫恕聘祁明乐为妇的想法。 虽说本朝同前朝比,风气已经开放了许多,但女子公然向男子示爱这种事,还是会被人私下嘲笑的。再加上上京人讲究娶妇娶娴,祁明乐母亲早亡,又是在栎棠关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长大,言谈举止又与上京的贵女们格格不入。 是以虽然祁昌弘当时颇得先皇看重,但来祁家求娶祁明乐的,却是寥寥无几。 卫老太君是皇家的郡主,素来娴雅矜娇,其实她打心里也瞧不上祁明乐的言行举止。但奈何卫家如今一辈不如一辈,原本她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卫恕身上,可卫恕去年却是榜上无名。 且卫恕已经及冠,论理早该娶妻了,但卫老太君一直想着,待卫恕高中了,再为其聘个家世好性子又娴雅端庄的贵女做孙媳妇儿。 可当时卫恕落榜了,就算他三年后考中,到时候他也已是二十有三了,与他同龄的人,只怕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祁明乐虽然言行无状,但祁昌弘却颇得宣帝看重,卫恕若娶了祁明乐,日后在朝为官也能有个依仗。所以祁明乐没规矩就没规矩吧,大不了娶进门之后,她这个做祖母的,亲自教她规矩罢了。 最后权衡利弊过后,卫老太君还是忍下了对祁明乐的不喜,主动放低身段去替卫恕求娶。 “祖母本想着,祁明乐心仪你,我们卫家又放低姿态求娶,祁肯定会应允我们这边。可谁曾想,过了几日之后,祁家托中间人来传话,说谢我们卫家厚爱,但祁明乐已经定了人家。” 卫恕急急问:“是祁伯父拒绝的?” “表面是祁昌弘拒绝的,但祖母托人打听过了,这是祁明乐的意思。” “不可能!”卫恕不信,“当时我离开上京前,去祁家见明乐那次,明乐都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这般决绝拒绝了我们卫家的求娶呢?” 卫老太君的心腹听不下去了:“当初老太君听到祁家的回话时,也同二公子想的一样,只以为是祁将军看中了张元修,所以私下便将咱们求娶jsg祁小姐一事,瞒了祁小姐。老太君不放心,又让老婆子找人给祁小姐递了话,但祁小姐还是拒绝了。若二公子不信,老婆子可以将去岁向祁小姐传话的那人找来,当着二公子您的面,将祁小姐当时的答案再说一遍。” “不必了。”卫恕无力垂下脑袋,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他祖母素来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且事事皆以卫家的利益为先。虽然他祖母喜欢温婉乖巧的姑娘,但祁昌弘当时颇得先帝倚重,为了卫家的利益,他祖母也会替他求娶到祁明乐。 所以他祖母没撒谎,真的是祁明乐拒绝了他。 卫恕现在心里很乱,他双目无神问:“祖母,我有点累了,我能不能回去歇一会儿?” 卫老太君想着,卫恕骤然得知了这么大一个打击,确实需要时间平复平复,便颔首应了。卫恕行过礼之后,踉跄着离开了。 待卫恕走远之后,卫老太君才疲惫靠在椅背上。 卫恕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她也不想对卫恕这么残忍,可偏偏卫恕如今不思进取,成日围着已经嫁为人妇的祁明乐打转,这传出去,他们卫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祁明乐那个夫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经过临江府官员贪污行贿一案后,张元修愈发得陛下倚重了。 如今别说是他们江河日下的卫家,就连上京的权贵们,都要对张元修礼让三分。而卫恕竟然私下去纠缠祁明乐,他是想断送他的前程不成么?! 而从卫老太君院中离开的卫恕,此时正失魂落魄往他的院中走。他的小厮见他神色不对,一直没敢说话,只默然跟在身后。 可走着走着,眼看着快到他院门口了,卫恕却蓦的停下来,他在原地茫然站了片刻,又突然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 “公子,您要去哪里?!”小厮忙喊了一声。 但卫恕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小厮不放心,赶忙急急追了上去。 而此时的卫慜,刚从侍女的房中出来,他一面整理衣裳,一面扭头,正要唤人来伺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卫慜一扭头,见卫恕快步朝他过来,他当即便笑道:“二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 “嘭——” 卫慜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卫恕便迎面给了他一拳。 卫慜被打的踉跄了好几步,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衣领就被卫恕一把揪住了。卫慜茫然抬眸,就见卫恕满脸怒气:“是不是你藏匿了祖母寄给我的书信?还冒用我的字迹,给祖母回信说我不喜欢明乐的?” 整个卫家,除了和祁明乐有仇的卫慜之外,没人有这个动机,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卫慜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卫恕当即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你!”话落,又狠狠给了卫慜一拳。 卫慜虽然不如卫恕在府里的地位高,但他是二房的独子,卫二夫人平日连他根手指头都不碰的,卫恕竟然一上来就打了他两拳。 这下卫慜的火气也上来了,他顿时也不顾长幼,当即便打了回去。 下人们闻声赶过来,看见两位公子打起来了时,全都吓了一跳,忙涌过去劝架。拉的拉卫慜,拉的拉卫恕,一时间院中一片嘈杂。 卫二夫人过来看卫慜时,正好遇见了这一幕,卫二夫人当即快步过来:“好端端的,你们兄弟俩这是做什么?快松手!” 卫二夫人一面命人将卫恕拉开,一面走到卫慜面前,看着鼻青脸肿的卫慜,卫二夫人顿时满面怒气转头,去指责卫恕:“二郎,你弟弟究竟哪里惹你不快了?能让你这个做兄长,一大早就跑来他的院子,下这么狠的手?” 卫二夫人就是卫慜的保护神,眼下她一来,卫慜顿时便似有了靠山,卫慜当即怒道:“谁知道他抽什么疯,一大早的就跑来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我一顿。嘶,娘,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偷换祁老夫人寄给卫恕信件那事,确实是卫慜做的。但卫慜打量卫恕没有证据,所以就打算给卫恕来个死不承认。 而卫二夫人平日里还好,但只要一遇到卫慜的事,她就会理智全无,就无条件站在卫慜这一边。 一听说卫恕平白无故来这里打了卫慜一顿,卫二夫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她当即便怒气冲冲携了鼻青脸肿的卫慜,去卫老太君的院子里,想让卫老太君主持公道。 卫老太君先前气的不轻,卫恕走后,她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待情绪平复过后,本打算去卧房躺下歇息一会儿的,结果刚坐到床上,婢女正在为她脱鞋时,有人进来禀,说卫二夫人携卫慜和卫恕过来了。 卫老太君一听这话,便知卫恕去找卫慜的麻烦了。 “这个沉不住气的!”卫老太君叹了一口气,便朝心腹婆子伸手,“罢了,扶我出去看看吧。” 心腹扶着卫老太君出去刚坐定,卫二夫人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开始哭诉:“都怪我家二爷去的早,留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府里被人欺负。二爷,您……” 卫二爷确实去得早,以至于卫二夫人这套说辞,卫老太君已经听的耳根子都起茧子了。 若搁在平日里,卫老太君还能忍受一二,可先前卫老太君刚训斥完卫恕,这会儿卫二夫人又哭哭啼啼的来演戏,卫老太君直接不耐烦打断她的话:“老二都走十几年了,若你还这般时刻惦记他,那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回寿州的老宅,也算全了你在上京日夜思念他,但夫妻却分隔两地之苦。” 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卫二夫人,一听这话,下意识看向卫老太君。 见卫老太君面露寒意,卫二夫人便知,卫老太君并非是在吓唬她,若她再多说一句,只怕卫老太君当真就会让人送她回寿州老家。 “嗝——”卫二夫人身子一抖,被吓的直打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卫老太君这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她转头又去看卫恕。 卫恕脸上挂了好几道彩,而他身侧的卫慜,则是鼻青脸肿的。见状,卫慜当即便抓紧时间告状:“今天一大早,二哥突然就闯进了我的院子,劈头盖脸就将我打了一顿。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卫恕听到这话,身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迸起,但却没出声辩驳。 卫慜见状,心中顿时愈发得意了。结果他一抬眸,对上卫老太君透着寒意的目光时,卫慜心下咯噔了一声,然后卫老太君就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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