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萤!” 云霁快步过去。当然,以宿萤的性子,即便有些时日未见,两人也断不会多亲热。 只是宿萤显然也心情愉悦,过往总如同冰霜的脸上,竟始终浮现淡淡笑意。 她样子倒没什么改变,只是一眼能瞧见耳上多了个坠子。那坠子材质云霁认得,是涂山特有的一种香木。 涂山狐族善月老之道,涂山的香木同样也有类似寓意。而这一种,正是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重意思。 而在她身旁,孤月靛蓝长衫,面貌白皙柔和。同寒情那般俊朗不同,孤月还要更加美貌,甚至是阴柔些许。不过他身姿英挺,眉宇间有柔却不媚,倒是平白给人一种柔善之感。 当然,多多少少见识过孤月发狠样子的云霁是不会相信这种误解的。 “听说溟帝将失而复得的女儿绑在家里,也不知是真是假。”宿萤略微弯了眼角,“不过我猜,你定是偷跑出来的。” 云霁失笑:“我若再不出来,云岛上下可要把你烦个够呛。” 经过那么多事,云岛众人都认定宿萤向着云霁,便将她当做自己人。云霁在溟宫闭门不出的日子,云岛几乎将无处散发的精力全部倾注在宿萤这边。 宿萤缓缓摇头:“涂山能有今日,多亏了云岛。” 潭影同云霁讲过,云岛这些日子都在帮助三界各处重建,尤其是蓬莱与涂山。只是蓬莱那边毁坏诸多,一时半刻修建不好,且凤帝鸾君都说定要借此机会讹天界一把,便是涂山先修整个大半。 孤月在宿萤旁边,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云霁片刻,等她两个说完了,把寒情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正式向云霁道谢。 “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是了,归墟一战结束后,沧壬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切能给云霁要来的尽数找来,其中也包括这个“神君”的封号。 孤月补充道:“虽则我不喜天君赠予的封号云云,不过这毕竟是你的封号,想来还是如此以表谢意。” “妖王言重了。对当时的我而言,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云霁道,“以及,神君的封号,我也没觉得多贵重。我与宿萤相交甚好,若不嫌弃,叫我名字就是。” 被扒拉到一边,耐着性子忍了半晌的寒情终于抓住机会,赶紧凑回云霁身边:“救命之恩,你不会道个谢就想揭过吧?还有啊,救你的事,我也出了力的,孤月,你竟要做那忘恩负义的人吗!” 孤月慢条斯理地礼毕,似笑非笑地看寒情:“想让我谢你,可以啊。那三四十件赌债,你先还来。” 寒情气焰一下子滞了:“孤月,说条件吧,如何能把过去的事放过去?” 孤月甚是愉快地答:“简单,还了赌债就放过。” 云霁听得莫名,什么赌债,还三四十件? “你欠他钱了?”云霁拽拽寒情。 寒情:“欠的是钱倒好了!” 寒情嘟囔着不肯说,宿萤瞧了片刻,凑在云霁旁边讲述了因果。 原来在二人都年少轻狂,尤其寒情格外年少格外轻狂的时候,由于兴趣相投,二人玩得熟络,时不时比试一二,打几个赌。 估计谁都有个走在路上“我赌你一炷香走不到那座天殿”的时候,彼时还住在从极渊、由沧壬暂时照看的寒情年少无知,口无遮拦。 而已是狐妖王的孤月,蛮不在乎地应下。然后过段日子向寒情一一提出赌注并展开催债活动。 两人都不太缺钱,孤月琢磨一番,成功让寒情在看到赌注的刹那目瞪口呆。 在摸一摸神佛的脑袋、扯一根凤帝的尾羽之类的,但凡做了不是被揍就是被教育的赌注中,寒情选择了变成天君的样子在天界溜达一天。 最终结果是寒情被沧壬关了半年禁闭。 于是那千奇百怪的赌债就攒下了,寒情和孤月的梁子也结下了。 这事寒情羞于启齿,孤月倒很乐意张扬,这些日子闲聊着便告诉了宿萤。 “你睡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分毫未变。”寒情挖苦道。 孤月云淡风轻:“好说。” 两人闹了一番,宿萤看不过眼,一个眼神过去,孤月乖乖巧巧请二人进屋坐聊。 “你特地叫我们来,可是有事?”云霁问。 如今天君被天道利用一场,将各大仙域得罪个透,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威风八面。三生锁已然认宿萤孤月为主,自然也是归了涂山。 至宝归位一事,仙界中不是秘密,近来一直是沸沸扬扬谈论的对象。只是一直未曾听宿萤说到,云霁不免有些担心,莫非有什么问题? 宿萤看出云霁担心,心中微暖,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涂山至宝归位,加之重登仙位,族人们还是来点鼓舞好些,便想着办个归位仪式,届时邀请众仙家前来见证。你们是涂山恩人,自然是要郑重邀请。” “二来——” 宿萤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始终听着她讲话的孤月笑了笑,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接过话茬。 “二来,我们二人算是苦尽甘来,不想多等,不日——就要成亲了。” “叫你们来,便是要亲手将请帖奉上。到时记得来捧场。” 宿萤脸皮薄,此刻脸上已经像是熟透的荔枝,白里透红,眼神不知往哪里放,飞快地掏出请帖,塞到云霁手里。 虽然想着他两个情投意合,成亲是迟早的事,可云霁却也没想到竟这么快。 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结果。 寒情显然也有些惊讶,接过请帖,端详一番,笑说恭喜。 接着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惊喜的云霁,盯了又盯,却始终没见她回头看他,丧气收回目光。 云霁突然想起在恨逢岛复活孤月那时离愔的态度,想了想,小声问宿萤:“你是怎么说服离愔上神接纳孤月的?” 没等宿萤回答,门突然打开,离愔从外面庭院施施然走进来,身后一串悄悄跟着他过来的涂山小狐狸。 “你不如问问她,可有试图说服过我?” 离愔关上门,将长在身后的小狐狸们关在门外。 一见他来,本在害羞的宿萤瞬间多了几分讨好,过去把门外眼巴巴的小狐狸们赶开,亲手捏下离愔雪白衣袖上沾着的各色狐毛。 云霁有些惊讶:“离愔上神原来也在涂山?” 寒情则笑:“离愔,你这是进了狐狸窝了?” 狐狸窝老大孤月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深入狐狸窝的寒情,起身亲自给离愔拖了把椅子:“师父坐。” 饶是离愔,都被孤月一声师父弄的一身鸡皮疙瘩。 “不坐了。他们两个难得来,吃个饭。” 离愔说着离开,似是吩咐孤月准备什么东西。 只剩下宿萤,收回看着孤月与离愔的目光,解释道:“师父本想一人回恨逢岛,但我觉着他太寂寞。” 云霁了然。离愔在宿逢和曳蝶死后,在世上只剩下宿萤一个牵挂。而宿萤即将成亲,离愔虽然表面看不惯孤月,却显然是认可的。 他性子冷清,宿萤有人守着,他便彻底没了挂念。人如飘萍,整日沉沦在对旧友的怀念中,寂寞余生——是离愔做得出来的事,也是宿萤不想看到的事。 想来是宿萤好说歹说把离愔拖来涂山。事实上此举是好的,方才离愔眉宇间隐约有些苦恼,却没有丝毫哀愁。 宿萤微微笑道:“师父他有兴致亲自下厨,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先前听闻离愔上神厨艺过人,没想到今日竟能体验,云霁一喜:“那好!” 离愔果然手艺过人,做了不少好菜,其中不少涂山特色,别地吃不到的。 云霁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徒弟?喻澄呢?” 宿萤道:“他年岁太小了,连天雪宗功法都尚未纯熟,也没阅历。我倒是不想让他只知练剑,正好公西迢待在凡界,他两个志趣相投,干脆让他帮忙带着喻澄,历练个十年八年再说,有顾遇看着也不会出事。” 云霁二人来涂山吃了顿饭,接了两张请帖,也没别的事。临走前,宿萤听闻云霁想回趟云岛,便拜托她将云岛和蓬莱的请帖一并送去。 神君与帝君送请帖,可谓赚足了脸面。 云霁欣然接了,牵住寒情伸过来的手,不紧不慢朝蓬莱走。 寒情的手一贯不太热,要么微暖,要么温凉。然而此刻不知怎的,烫得像火炉。 云霁奇怪,抬起他的手:“你怎么了?” 好像从方才开始,他就怪怪的,死盯着她不说话。 两人离得很近,走着走着不时肩膀靠上。 云霁很喜欢寒情身上的味道,靠近了是雪松的香,稍微远些是冬日雪天的清爽。 这种气味,让云霁只要走到雪地中,便能念着他。 此刻雪松有些焦灼,侧脸看去嘴唇紧紧抿着。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云蒸霞蔚的冥海边,天色渐暗,烟霞从汤谷的方向铺画开来,天地染上淡淡绯色。 云霁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寒情:“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他顺着她停下来,任由她把他摆正过来,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困惑和淡淡担忧。 寒情抓住云霁抬起碰他额头的手,滚烫的温度似乎把她的心点燃。 云霁似有所觉,对上他极深的眼眸。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慢慢抚上云霁的嘴唇,眼眸,鬓角,声音有些喑哑:“看他们成亲,你一点感觉没有?” 感觉? 她很为他们高兴,觉得他们很圆满,觉得熟悉他们的人都会开心,寒情应该也很开心,只是他实际上不知怎么闷闷不乐。 所以他为什么闷闷不乐? 云霁眨眨眼,顺口的话到嘴边突然被他的眼神截住。 那眼神深不见底,却清晰映出她的样子。满目温柔,却又有些苦恼有些愁,在最深处,死死压抑着寸草不生的炽热。 转瞬之间灵光一点明白了所有。 啊……是这个意思啊。 云霁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点化开,钻进每一寸骨髓酥酥麻麻,让她的手也染上了温度,眼角不自觉弯起。 她却想逗逗他。 “什么感觉?很高兴的感觉啊。” 常理来讲,寒情应是能看出她的强装镇定。只可惜,此刻的他自己,已经全然丢了镇定,拿去镇压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焦急和欲念。 寒情更加急迫,脸与她靠得更近:“还有呢?别的感觉?关于……关于你,或者关于我,或者关于我们?谁都行!” 连话都不会说了。 云霁故作苦恼:“我?你?我们?” 寒情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疑似失去举一反三能力的云霁,终于看到她满脸乐不可支。 “你,你……唉!” 寒情苦笑:“看我吃瘪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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