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愿惊慌失措地看向她,也不敢动弹,任凭那人将他装进一张网,他看见镜邑对他眨了眨眼,然后门被关上,他被这些人带离了寺庙。 他听到那些人似乎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但他觉得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他趁着他们迷路不知所措,悄悄烧断了网,滚进枯草丛里,拼命地在草丛里蹦跳滚,艰难地逃脱了追赶。压根儿没去想这么多人为何会迷路,也没想困住无数妖怪的缚妖网为何会被他轻易烧断。 然而由于从未离开过寺庙,他也彻彻底底地在山中迷了路。担心被那些人发现而不敢化出人形,小心翼翼地原地飘起,借着光亮看着周围千篇一律的枯草。 天已经黑透,山里显得有些恐怖,愈发冷了起来。他跑了一天,肚子里空空荡荡,饥寒交迫,心里不断想念着镜邑温暖的小屋。 什么人低声的呼喊钻进他的耳朵,他猛然飘了起来,头顶火苗奋力燃烧。那人终于看到了这里的一小点光亮,提着灯笼艰难地走到这边来。 “尘愿,我来了。”镜邑向他伸出手,他刚想扑进她怀中,却突然想起白日里她说的那般绝情的话语,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不想理会她,化成人形,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不说话。 “怎么?生气啦?”她凑过来,明知故问。 他不回答。过了片刻,就听见她在后面道:“既然想继续坐在这里,那我就走咯?” 他愤愤回头,眼眶通红:“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带我走?还说什么‘不过一盏灯’,我对你,是不是一点也无所谓?” 镜邑笑了,蹲下来摸摸他脑袋:“他们都追到屋子里了,你我又打不过他们,只能先顺着来。你看,你这不是逃出来了?我不是漫山遍野来找你了?” 尘愿仍瘪着嘴不说话。镜邑接着道:“这寺庙里谁也不知道你,我拿去给他们炫耀一番,谁让他们屋里的灯没成灵性?” 说完她轻轻拍嘴:“虚荣争胜,罪过罪过。” 他听她哄着,气慢慢消了,抹了抹眼睛,不小一个往她怀里钻,喊脚疼。她勉强将他抱起,手上提着灯笼,“哎哟哎哟”地走。 瞧她好像太累了,尘愿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变作原形。结果沉甸甸的团子一下子变成轻飘飘的灯,镜邑一不留神,他一下子从她臂弯里掉了下去,坐在地上化成人形揉屁股,委屈地看向镜邑。 “你突然就变了,谁能反应过来?”镜邑笑得前仰后合,也不忘推脱罪责。尘愿扁着嘴看她,见她将手伸过来。 两人牵着手,一高一矮,提着灯笼,慢慢地向山上走。 下一次回来,镜邑身后跟了不少人,他们都在劝说镜邑“回府”,叫她“小姐”。镜邑依旧自顾自的打扫好小屋,擦好佛像,只不过他已经不用她擦了。 而那些人又来过几次,谁也没能将她带走,终究是不来了。 尘愿拉拉镜邑的衣角:“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带你走?” 镜邑摸摸他的头:“这些都是俗世尘缘,我要念经,不可以跟他们走。” “尘缘是什么?和尘愿有关系吗?为什么念经就不能跟他们走?” 她笑了笑,只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他逐渐长成少年、青年,她则轮回了一次又一次。她不在时,他便不再拘在小屋里,而是跑下山去,跑到山下的城镇,瞧着各种没见过的东西,卖灯蜡搞来银子,然后吃没吃过的美食,玩没玩过的玩意儿。 他发现这里的人们生活得与镜邑如此不同,如此鲜活丰富。他开始不理解,镜邑为什么要世世回到山中念经,为什么可以永远忍受枯燥无味的生活。 镜邑下一次回来时,他问了这个问题。镜邑依旧只是回答:“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镜邑不在的时间,他便在凡世间闲逛,看了不少故事话本,听了不少说书戏文,只觉得故事里的日子激昂有趣,便更加觉得山中的生活无聊。 “外面哪里有这么好?我瞧着你模样也过得去,怎么不去诱惑哪个女皇作祸水?这可真是有戏文里写的那般有趣了。”镜邑放下经文,抬头戏谑看他。 尘愿顿时觉得被小看了,气呼呼地出了门,真的出去寻找女皇。 他看了名山大川,看了庙堂江湖,悄悄跑去仙家名门瞧了一眼,想再去烧几张网发现烧不断。他跑去边境大漠看沙山骆驼,去周边的国度看模样不同的人,他脸上最后一丝稚嫩被磨去,最终也没找见哪个女皇值得他去当个祸水。脚下的路铺了万米长,他终于无法抑制对寺庙小屋和那个人的想念。他毫无犹疑地转头便走,不知能不能赶上见她一面。 当他冲上云微山,回到寺庙来到小屋前,看到的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与屋中她朦胧的影子。 “别过来了哦。” 她看到了他,脸上露出微笑,边咳嗽边道:“这次有点疼啊……我很快就回来啦!” 他发现寺中的僧人突然一个也不认识,好像变得冷血无情,与曾经慈悲为怀的那群人不一样。云微寺也变得有些不同。 但他无暇去想,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赤焰漫卷黑烟,吞噬了她的躯壳,小屋在他眼前垮塌。 他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走。他追不上,拉不住。 他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罪魁祸首,将一窝火魔烧成炭灰。回到山中,从废墟里挖出佛像,寻了木料,添置了器具被褥,挑选了书本经卷,将小屋布置得和从前一模一样。然后在屋中静静等她。 镜邑如期归来,看到建成的小屋,踮脚摸了摸尘愿的头:“真能干!” 她身量还未长大,他干脆把她抱在怀里,蹭着她的肩膀撒娇,一点一点给她讲他看过的名山大川、江湖庙堂。 她留在这里没关系,他和她谁看到没有区别。再惊心动魄的故事,也不如小木屋里摇曳的烛光来的真实。 “那祸水作成了没?毁掉了一座城,还是一个国?”镜邑毫不在意他来回撒娇,摸着他艳丽的眼角。 尘愿一撇嘴:“没几个人配让我祸害!” 天上地下,三界内外,只有眼前人配被我纠缠不分,配让我成为艳绝天下的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度娘搜索,也许出自佛经。
第55章 灯芯 “轰——” 宿萤一剑斩碎最后一块浮雕,眼前景物顿时变化。漫无边际的台阶消失,她站在塔中破旧的石阶上,听到地底传来巨大声响,霏羽的祥瑞之气冲天弥漫。 宿萤皱眉,霏羽的祥瑞气运竟能有如此之势。然而她来不及多想,一剑划破地面,能把霏羽激出这等威力,恐怕遇到了危险。 …… 霏羽跟着两个火魔找到镜邑尘愿所在的洞穴,看到了被困住的镜邑二人,以及靠在石壁边的阿苏拉。 霏羽脖子一缩,下意识想,糟,打不过! 又向洞口靠了靠,霏羽听到阿苏拉口中“佛骨”二字,顿时知道不好,然而她也不知云霁和宿萤何时能赶到,纠结片刻,似是咬牙下定什么决心,微微闭目,手中结印几变。 好在洞中磨罗的注意力都在镜邑与尘愿身上,无人注意洞外的动静。霏羽眼中金光乍现,脸被仙力照亮,如同沐浴圣光,若是在安静之处,甚至能隐隐听到祥瑞之音。 霏羽看向洞中,刚好瞧见阿苏拉举刀刺向尘愿与镜邑,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双手举在镜邑头顶,青光与金光将整个洞穴笼罩。 “祥瑞,破厄!” 祥瑞之气笼罩烟云,能让任何仙人飘飘然的祥瑞之气毫不吝啬地充斥镜邑体内。 然而这弥漫仙音的气运却让深处幽暗的磨罗族避之不及,靠得近的怪物受不住祥瑞灼烧,竟直接直僵僵倒地,阿苏拉被祥瑞气运晃了眼睛,虽不至于直接倒下,却也顾不得镜邑,展开蝠翼倒退好远。 镜邑被祥瑞气运笼罩的刹那,只觉得浑身温暖轻盈,紧接着仿佛神魂深处有东西悄然破碎,仙力如潮水般涌出,凡人之躯瞬间脱胎换骨。 而尘愿感受到镜邑的变化,内心油然而生一种久违的亲近——是仙器对主人天然的亲近。 尘愿闭目,片刻间已化为一盏青铜长灯,落于镜邑平举的手中,然而她此刻丝毫没有渡劫的释然,而是看向了阿苏拉。 “我见过你……我们在冥海遇袭时,你也在那里!” 尘愿感受到镜邑的手正在剧烈发抖。 “所以……我们遇袭,不是偶然。” 阿苏拉被祥瑞气运燎到了蝠翼,灼痛至极,然而闻言却大笑不止:“你可算想起来了,镜邑元君。” 镜邑面如寒霜,怒气上涌,举起长明青灯,一手竖于身前,抬目似有圣像,与幽暗洞穴中响起梵音。 “缘来灯起,灯灭魔灭,因果业障,莲叶菩提!” 佛光大盛,洞中磨罗族无可躲避,惨叫着化为烟灰。 阿苏拉面色疯狠,大吼一声,周身黑光大盛,随后他伏下身去,竟化作一只黑色巨兽,口吐黑气。 镜邑神色不变,再次举起灯:“相由心生,虚妄无从。无色无声,空明之境。” 黑光逐渐减弱,镜邑踏出一步,足底金光乍现,黑光应声而灭。 青炼灯的火苗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虚影,虚影逐渐变大,周身泛着的光芒像是沐浴在火光中。金光变化,形状恍若凤凰唳天,镜邑轻轻挥手,凤凰虚影向阿苏拉呼啸而去。 阿苏拉周身黑气弥漫,头上尖角红纹大亮,浓浓血腥味弥漫,它张开血盆大口,将方才诸多族人化成的灰烬残骸一并吸入口中,蝠翼展开撞向凤凰虚影。 虚影顿时黯淡些许,镜邑皱眉,尘愿比起前世终究弱了许多,这招式威力也有所减弱。 “圣心万古,金身涅槃!” 凤凰虚影再度加深,其上金色梵文闪闪烁烁。阿苏拉一声怒吼,眼神飘到靠在一边、面色苍白的霏羽,假意一掌击向凤凰,然而蝠翼却猛地挥向霏羽。 镜邑面色一变,然而未等阿苏拉靠近,只闻得一声剑啸铮鸣,清风霜雪将腐朽黑气片片化开,昏暗地穴顿时吹进了高崖肃风。 “吼——” 黑色躯体被划出几道深深伤口,黑色的血液淌下。霏羽看着面前白衣如谪仙的身影,松了口气:“宿萤姐姐!” 宿萤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微微皱眉,挥剑在她脚下布下结界,随即同镜邑一起迎战阿苏拉。 宿萤修为比镜邑高出不少,几下子阿苏拉被必入绝境,就在凤凰虚影与清风剑影吞噬阿苏拉身体的一瞬间,地穴猛然晃动,碎石泥沙如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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