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杨道:“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羽氏跪好,含泪道:“妾身羽氏,夫家在西市开有一家锦霞绣坊。昨日妾身带小女小蝶,还有仆妇荣妈去城东郊外秋游,偶遇贵人。” 羽氏家中从商,口齿伶俐,恐慌之中说起话来仍井井有条:“妾身原想避让,贵人却挽留,我们便没离开。小蝶与小贵人投缘,很快玩到一起。两个孩子一起在草海玩耍。” 羽氏身上有伤,气息不稳,但她努力吐字清晰:“不知什么时候,小贵人头上的一个金蝶发冠戴到了小蝶头上,致使小贵人的宫女们错跟了小蝶,那小贵人却消失在草海中不见了,无论如何也找不着!奴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小蝶正倚在荣妈怀中吃粥。她咽下一口粥,忽然奶声奶气道:“我戴阿宁的金蝴蝶,阿宁披我的小披风!” 方小杞眼中一凛:“你说什么?” 小蝶道:“我夸阿宁头上的金蝴蝶好看,阿宁说我的小披风上绣的蝴蝶也好看,我们两个就交换了!” 羽氏下意识摸了摸女儿的背,这才记起什么似的:“昨日小蝶披了一件绣着蝴蝶花样的秋香色小斗篷,出事以后的确不见了!” 季杨急忙追问小蝶:“然后呢?” 小蝶朝他皱起了鼻子:“我不跟坏人说话!我刚才都跟那个坏大人说一遍了,他根本不信我,就知道打我阿娘,还让人堵我的嘴!你也一样是大坏蛋!” 小蝶不愧是商户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小嘴叭叭的。 季杨:“……”他求助地看向方小杞。 方小杞会意,对小蝶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跟我说。” 小蝶看了看粥碗,想起饭是她拿来的,决定给她个面子。 小蝶抿了抿嘴,道:“我戴着阿宁的发冠,与阿宁在草丛里玩躲猫猫。轮到她藏的时候,我怎么也找不着她了。阿宁家的大姐姐们也到处找她,也没找到。” 羽氏惶恐地接话:“贵人家的宫女、侍卫足有几十人,在那片草海搜了很多遍,就是没有找到小贵人!那些侍卫转头就把我们三人按住了,说我们设计拐了公主……” 羽氏抽泣了一下,“奴家只是平民百姓,偶然间与贵人相遇,怎会有本事做那种事?” 方小杞想了想,问道:“那片草海除了你们两拨人,还有别的人吗?” 羽氏摇头:“不记得有别人啊!” 小蝶忽然说话了:“有人!” 众人都吃了一惊。羽氏忙问她:“乖儿,你还看到谁了?” 小蝶高高抬起小手,示意道:“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还有牛车!” 羽氏猛地想起来了:“对!草海的另一端是一片高粱地,有农户赶着牛车收高粱!当时贵人还感慨说,今年五谷丰熟,看着百姓稇载而归,她心中甚是喜乐!但是那些人离我们很远啊……” 方小杞思索道:“农户,牛车……有些可疑!” 门口忽传来话声:“本官已着人去查了。” 是沈星河与宋明汐过来了。沈星河缓步走入,目光在方小杞脸上微微一停,便移开了。方小杞的目光却挪不开——他手里攥着她心爱的小笛子呢! 季杨上前道:“大人,秋收的农户有很大嫌疑!” 沈星河点点头:“我已询问过随驾侍卫,从贵妃一行在草海前停车,到发现普宁公主失踪,足有半个时辰。期间,远处有收高梁的牛车来往,高粱地与草海几乎相连。茅草齐腰深,若有人伏身在草海中潜行,是很难察觉的。” 沈星河思忖着说:“本官猜想,必是有人潜在草海劫了普宁公主,借着深草遮掩将人带到牛车上,藏在高粱堆中将人运走。” 方小杞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的小笛子。沈星河一边说话,手指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笛身。她总觉得,她的小笛子被他调戏了,心中直发酸。 季杨惊道:“大人是说,有人事先埋伏在草海,图谋绑架小公主?” 沈星河沉吟片刻,道:“倾贵妃一行驻步赏景并无计划,全因普宁公主的一时兴起,没有人能预料到凤辇会停留,也没人能预料普宁会在草海中玩耍。如此,便不是事先蓄谋,而是临时起意。” 他锁起眉心:“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普宁身份尊贵,是什么人敢打小公主的主意,难道急着诛九族吗?” 话说到最后一句时,沈星河冰凉的目光从羽氏和荣氏身上缓缓扫过。
第45章 错偷公主 羽氏紧紧抱着小蝶发抖,仆妇荣氏更加胆小,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沈星河踏前一步,微微俯身,眼神里藏着危险:“贵妃驻足是临时起意,你们却是专程前往。” 羽氏慌了:“大人明鉴,妾身只是带小女秋游,碰巧遇上贵人啊!” 沈星河不为所动:“本官问你,你们家在何处?” “我家在西市附近的长寿街。” 沈星河轻轻转着手里的短笛:“西郊的秋景也很好,你们为何不惜赶远路,到东郊秋游?” 羽氏急忙道:“小女说要看金色草海,只有东郊才有,奴家特意带她去的。” 沈星河更加咄咄逼人:“她一个小儿,又如何知道东郊有草海?” 小蝶抱住羽氏的脖子,充满敌意地瞪着沈星河:“大坏蛋,你别过来!是荣妈告诉我的!” 一直沉默的仆妇荣氏脸色一僵,忽地直着嗓子喊起来:“大人,奴婢冤枉啊!奴婢也是听别人说那片野地里秋季有草海,十分神往,之前跟小主子偶然提起,小主子上了心,非要闹着去看看,夫人这才抽空带她去的,并非奴婢故意怂恿……” 仆妇急促的辩解在沈星河睨视下消泯尾音。审讯室里静了半晌,空气仿佛凝滞。沈星河冷冷的话音打破寂静:“荣氏,本官问你罪了吗?你这便急着喊冤!” 荣氏摇着头,发青的嘴唇颤抖:“不是奴婢干的,真的不是奴婢……” 羽氏心思聪慧,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抱紧小蝶,不由自主移着膝盖离荣氏远些,颤声道:“荣妈,你……” 荣氏已经六神无主,念经似地絮叨着“奴婢冤枉”,却不敢看羽氏的眼睛。沈星河猛地指住荣氏的鼻子:“刁妇,你若快些招供,刑场上或能得一个痛快!若招得晚了,致使公主有个闪失,必会诛你九族!” 荣氏知道松口就是个死,咬着牙喊冤。沈星河已心中有数,他的眼底缓缓浮现暴戾,仿佛已压抑了很久:“季杨,看到了吗?这才到该大刑伺候的时机。” 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季杨看着他家大人,感觉胆寒:“大人英明……”赶紧到墙边挑选刑具。荣氏吓得瘫倒在地。 这时门外匆匆跑进一名差役,奔到沈星河面前禀道:“卑职依照大人的吩咐去查了那几个收高粱的农户。果然如大人所料!” 自从破了马自鸣一案,手下差役们每人领过丰厚的赏银,腰也直了,腿也快了,干活的效率猛增,一个人当八个使不是吹的。沈星河点点头:“详说。” 差役禀道:“昨日收割高粱的短工共有五人,他们都是大户雇的短工,其中四人今日依旧在地里收割,唯独少了一人,雇主说,此人连工钱也未结就不知去向!” 沈星河眼中闪过厉色:“那就是他了。此人叫什么名字?” 差役答道:“说是叫冯五。不过,雇主说此人是自己上门找活干的短工,不曾核查其户籍,多半是假名,其他短工也从未见过此人!” 沈星河问:“此人外貌可有特征?” 差役办事十分妥帖,对答如流:“短工们说此人三十多岁,身高六尺,体型偏瘦,走路罗圈腿,鼻子右侧长着一颗痦子!” 沈星河的森然目光转向荣氏,有若实质的威势压迫得人抬不起头:“荣氏,你该知道他的真名吧?” 荣氏听着季杨摆弄刑具的钢铁碰撞声,已吓得灵魂出窍,抖若筛糠。旁边的羽氏忽然犹豫着开口了:“荣妈,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家兄弟荣五吧?” 众人齐齐看向羽氏。羽氏解释道:“荣妈有个兄弟叫荣五,就长得那个样子!他常来家里探望过荣妈,不久前妾身还与他打过照面。他……他也见过小蝶!” 羽氏抱紧了小蝶,身上漫上寒意。 “如今回想起来,他上次来时,总盯着小蝶看……”羽氏恐惧地看向荣妈:“荣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荣妈见再也抵赖不了,瘫软在地,泣道:“夫人,奴婢对不住您!” 羽氏摇着头,不敢置信。 沈星河挑了挑眉,踱到荣妈跟前:“此次绑架早有预谋,你们原本计划要绑的是你家小主子小蝶,是不是?可是,你兄弟荣五绑错了人!” 荣妈满面绝望,气若游丝:“奴婢……奴婢也没想到他会错掳了公主去啊!他酒喝得太多,喝坏了眼,总是两眼昏花,必是认错人了。” 羽氏猛地扑到荣妈身上撕打她:“你是我夫家老仆,我们待你不薄,小蝶也对你视若亲人,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荣氏护着头哭泣:“奴婢没有办法!夫人也知道我兄弟常来找奴婢,他借着给奴婢送时令粮蔬来找奴婢,其实是为了跟奴婢要钱,奴婢的那点月例钱总被他榨得干干净净,我辛苦劳累这么多年,一点钱也没攒下!” 荣氏崩溃地拍打着地面:“这样他还不知足,今日说父母生病,明日说屋子漏雨,处处要用钱,逼着奴婢……偷窃主家的东西给他……奴婢快被他逼死了!” 羽氏忽记起什么:“这几年我总是丢首饰,家用的银钱和摆件也莫名丢了几次,还以为进贼了,荣妈,是不是你……” 荣氏的脸上,泪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奴婢愧对主子!我偷东西害怕被主子发现,日夜难安,原想收手的,可是抵不住我兄弟一次一次的逼迫。” 荣氏的语气越发艰难:“直到……直到他上次又来,跟我说,只要我再帮他做一件事,他就再也不找我要钱了!” 沈星河神色一厉:“他要你做什么?” “他要我,他要我……”荣氏吞吞吐吐,“他说……有个贵人命中五行缺火,想买个生辰火命的女儿,小蝶的生辰正好相符!要我想办法把小蝶带出去,创造机会让他带走小蝶!” 羽氏惊恐地睁大了眼:“小蝶……小蝶的确是戊子年生,是火命!”
第46章 火命小儿 羽氏指着荣氏,几乎昏厥过去:“你……你与你兄弟勾结,想偷走小蝶……” 荣氏抬起头急急忙忙地辩解:“夫人,奴婢也疼小蝶,我兄弟说,贵人买了小蝶去是要当女儿养的,必会视如己出,让她一生荣华富贵,绝不会比在自己家差!我信了他说的,这才依他!” 荣氏膝行着爬近两步,似要祈求原谅,羽氏赶忙抱着小蝶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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