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杞头摇得似拨浪鼓:“没有没有。”否认得太急,看上去更可疑了。 沈星河冷笑一下:“你尽管狡辩,本官迟早会查清楚。” 方小杞无语!那边人命关天的大案还没办完呢,他查她干什么?! 他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血痕,语气放缓了一点:“我原想让宋明汐带着你,一起回城看太医,可他着急忙慌的,怕是顾不上照看你。别人又不知你不让人近身的毛病,我怕出岔子,所以嘱咐了金吾卫将军,托他着人送一位太医过来。你哪里也不许去,随我回旺福祠等太医。” 沈星河这番安排堪称瞻前顾后,方小杞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答应着:“是。” 沈星河却把笛子伸到她面前,穗子一晃一晃,仿佛要在空气中钓条鱼。 方小杞狐疑地看着:“干什么?” “路面崎岖,你这一身的伤,不怕摔跤吗?还是牵着点好。” 方小杞无奈抓住了穗子,低声嘀咕:“您是怕我跑吧?” 他冷笑一声:“知道就好。” 方小杞深深觉得,沈少卿的脑子长得不寻常,查起案来机智缜密,但可能有根筋长拧了,时而会冒出匪夷所思的想法。 金吾卫前方举着火把,后面跟着一匹蹓蹓跶跶的马,沈星河用笛子牵着她,就这么返回旺福祠。 方小杞拽着穗子,仰望着沈星河的后脑勺子,怀疑他把她当狗牵。 沈星河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叶隙里漏下在星光含进他眼眸深处,里面似盛着一些说不清的话。 方小杞脑子一懵,有些晕晕乎乎,脚底绊了一下,要不是抓着笛穗,怕是真的得摔跤。她想:大概是失血过多导致头晕了! 回到旺福祠,门前站着一帮差役。差役们头脸湿漉漉的,被季杨依次按着头浸过冷水,都已清醒了。 地上跪着两名道士,其中一名被五花大绑,季杨的刀寒光凛凛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个道士正是听海! 季杨远远望见沈星河,迫不及待地扬声禀道:“大人,抓住听海道士了!听到前边动静知道出了事,先用毒烟把兄弟们熏迷糊了,又从丹房密道逃脱。他不知如何弄塌了密道,还砸死了一个人!” 他指向丹房的方向:“我原以为是听海被砸死了,费半天劲把人拖出来一看,好家伙,竟是他的道童。这厮好生歹毒!幸好听山道士算出密道出口的方位,总算没让这厮跑了!” 听海就着跪姿缓缓转头,盯住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听山,嗓音阴森:“听山,我的好师弟,忘了是谁放你一条生路了?你竟恩将仇报!” 听山不敢抬头,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 听海呵呵惨笑:“好,好!师父招个徒弟要了他的命,我的小师弟要了我的命!这是什么师门传承?” 听山闻言,讶异地稍起起头:“师父死了吗?” “死了,死了!引狼入室,害死了他自己!”听海凶神恶煞,似要扑过来将听山咬死,“你们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听山又怕又愧,蹭着地往后躲。 沈星河恰好牵着方小杞走过来,在两个道士中间顿足。听海险些撞到沈星河腿上,仓促抬头,变了脸色。 沈星河睨视一眼听海:“你残杀幼儿,血债累累,就算你待他有涌泉之恩,也不是相挟的理由。” 转眼看向另一侧的听山,语气仍冷,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听山,此等恶魔,人人得而诛之,大义灭亲何错之有?” 他没有再废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围住旺福祠,任何人不得出入,亦不得移动尸体和物品。将嫌犯们押入大殿,连夜就地审问!” 说罢拉着方小杞朝祠内走去,却没在大殿驻足,直接绕过金童玉女的塑像,穿过门洞进了后院,找了一间干净的厢房将她牵进去,这才收起笛子。 “被兽类抓伤不可大意,我已差人回城,太医很快就来,请他给你医治……” 方小杞随手点燃了屋里的灯:“不用了吧?我小时候经常被小猫小狗抓伤,什么事都没有。” “以前是以前。有本官在,不能放着不管。” 沈星河发现她不止脸上、脖子有抓痕,身前身后几处衣服破口也在渗血,不由眉头紧皱。 方小杞忽然低呼一声:“哎呀!” 他心中一紧:“怎么了?伤处很疼么?” “不是。”方小杞指着墙上,“这画像吓了我一跳。” 沈星河抬首看去,灯影下,照出墙上挂的钟馗画像,是一幅普通的挂画,画中钟馗一如既往地威风。 沈星河环视一眼这厢房,蹙眉说:“民间有悬挂钟馗像安宅辟邪的习俗,可是,要挂也该挂在院门、厅堂一类的地方,怎么会挂在一间卧房里?” 方小杞说:“这很正常吧,我小时候卧房里就贴着一张。我爹说,鬼怪害怕钟馗,卧房里贴一张钟馗,小孩子不做噩梦。” 她从未提过小时候的事,沈星河不由看着她,想听她多说一点。 方小杞却拿着药盒瞅他一眼,问:“嫌犯还在前边呢,你不去忙吗?” 他回过神来,说:“这就去。你伤处颇多,上药怕是有些麻烦,我差人就近找个村妇帮你……” 方小杞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沈星河已退了出去。
第59章 听海妖道 旺福祠大殿中点了数支火把,金童玉女塑像的脸在晃动的火光下忽明忽暗,光影让泥朔的脸似有了忽喜忽悲的表情,透着神秘诡谲的意味。 香案上的香炉和供品被清走,沈星河将它当成书案,落座在案后蒲团上。 他心情甚是不好,脸色显得森白,在阴森的神祠大殿中,他倒更像一尊凶神恶煞的神像。 今日沈星河把手底下的人全带过来了,两侧分立着八名差役,俨然将神殿变作了临时公堂。中间,跪着听海、听山,一对夫妇,还有一个猴。 妇人和男子被反绑着手臂跪伏在地上,男子背后中的箭已拔去,伤处做过简单处理,倚着妇人勉强能跪住。 猴子手掌的箭也拔去了,右前爪裹着布条。为防它伤人,将它四爪绑了,它拼命扭动到男子身边,紧紧贴着他,一对金目却狠狠地瞪人,时不时示威似地呲牙。 这三位当中数这猴子最凶,所以数它捆得最结实。 沈星河沉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殿中静默得落针可闻,唯有殿外传来秋夜里不尽的风声。 沈星河森森然开口,话音像掠过空旷的一道阴风:“自己招。” 下跪诸人一时没有吭声。季杨在一边虎视眈眈,他看得出他家大人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便抽出横刀帮腔,刀尖先指住男子:“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招!” 季杨特有的漏风嘴让他说话的声音显得粗砺。他个子瘦高,自打当上班头,腰板也直了,气势也足了,耍起威风来,宛若神殿里的哼哈二将之一。 男子大概是箭伤疼痛,浑身微颤,一时说不出话。倒是身边妇人抬起了脸。 妇人三十多岁,长着一张鹅蛋脸,容貌不算出众,却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 她双目泛红,却没有泪落下来,言谈清晰利落:“大人,奴家姓宁名折秋,这是我郎君,名叫薛白鉴,是薛家戏班的班主。孩子不是我们拐来的,是从听海妖道手中救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狠狠瞪向不远处的听海。 一直僵直跪着的听海猛地转头盯住这对夫妇,双目腥红:“休要血口喷人!贫道与你们素不相识,花钱请你们来唱戏,人人都看到你们在戏台上杀了人,却来污蔑本道!什么孩子,本道毫不知情!” 此人身上杀气极重,此时揭下“仙人”面具露出真容,狞狰的表情十分凶戾,站在他身后的差役都被吓得小退了一步。 宁折秋没想到听海全盘否认,气得打哆嗦:“左东溪是我们杀的没错,因为你和左东溪都是食人恶鬼,你们该死!” 听海吼道:“贫道只是受左东溪所请担任旺福祠的住持,贫道什么也不知道!”他被捆绑着,竟膝行着前冲两步,似要上前撕咬。 季杨大步上前,一记窝心脚踢得听海蜷缩起来。季杨呲牙道:“妖道好生凶横!” 沈星河没有坐得很端正,一只手支着额,另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拍,语气沉郁不耐:“宁折秋,薛白鉴,你们是如何知道听海道士拐了孩子,如何救的孩子,为何不将孩子交给官府却带着孩子逃跑,又为何在戏台上当众杀人,本官耐心不多,赶紧从实招来!” 季杨宛若沈星河的回声:“从实招来!” 宁折秋盯着听海,眼中爬满血丝:“听海妖道!你不认得我们是吗?我们恨不得将你和左东溪啖肉喝血,每一根骨头都嚼碎!” 她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听海抬起满是冷汗的脸,神色有些诧异。 宁折秋声音哽咽却一字一句:“我们的儿子,名叫小悟净,今年五岁。” 众人不由看了一眼那只扮做孙悟空的大猴。这夫妇俩给亲儿子起名悟净,竟是把猴儿当长子养! 宁折秋接着道:“小悟净五行属火,今年正月时我们戏班在镇上唱戏,被人趁乱拐走……”她双目圆睁,眼睛爬上血丝,“妖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了吧?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杀左东溪?你说啊!” 听海眼底闪过暗影,然后便放空了眼神,木然地看着灯光里的浮尘,仿佛刹那间置身事外。 宁折秋见他态度漠然,登时怒极。她双手被捆着,膝行着猛地朝听海扑去,咬牙切齿地想用牙齿咬断他的喉管。 季杨将她挡住,却不忍推搡她,只如一面墙似地堵着。 沈星河头疼地捏着眉心斥道:“休要闹腾,先把事情说清楚。” 宁折秋颓然伏地,嗓音是哑的,饱含着血腥气:“回大人的话。吾儿小悟净正月走失,我们夫妇遍寻不见,只能一边唱戏讨生活,一边找孩子。不久之前,听说灶头村的旺福祠在请戏班子,我们前来与住持听海接洽,想接下这个活儿,无意中在祠中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沈星河眼中一闪,问:“是什么人?” 宁折秋悲怆道:“吾儿小悟净走失那日,这个人,曾在我们的戏台下听戏!那天我们与他在旺福祠打了个照面,奴家觉得这个人面熟,记起当日他在看戏的人群中,便想上前搭话,问问他是否看见过拐走小悟净的人。” 宁折伙的声音里满是恨意:“他却面露惊慌之色,避开我们匆忙走了。我们心中生疑,之后暗中查这个人。我们跟他周围的人套话,发现他总在打听人家的小孩子!这个荣五,他是个人贩子!” “荣五……这便对起来了。”沈星河低声说,手指叩了一下桌面,“季杨,荣五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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