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角,姜仵作被沈星河训得十分掉面子。这个新来的上官总喜欢大半夜搞事,他这是第二次被从床榻上叫起来办差了,这一次还大老远跑到城郊的村子里来,辛辛苦苦加班不说,还被如此训斥! 姜仵作的语气不善起来:“卑职实在做不到,大人不如另请高明!” 沈星河冷冷瞥了一眼姜仵作:“你以为呢?你既验不出,自然要换人来验。” 姜仵作被怼得差点背过气去。 沈星河冷漠地转身,正看到薛白鉴身上的绳子松松滑落。薛白鉴是个变戏法的高手,从束缚中逃脱原是他的拿手好戏,竟不知何时解开了自己的绳索! 沈星河瞳孔猛缩,喝道:“拦住薛白鉴!” 站在薛白鉴身边的差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薛白鉴已从怀中摸出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摔,蓬地腾起一股白烟。 白烟将薛白鉴的身影被湮没前的片刻,他注视着沈星河的目光充满着不信任,嘴角的笑意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白烟迅速扩散,瞬间充斥整个大殿,所有人如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回响着差役们慌乱的呼喝声。 沈星河暗叫一声不好,喊了一声:“守住前后门!”自己在烟雾中冲到薛白鉴所在之处,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再摸索一下,仍然什么也没摸到。薛白鉴、宁折秋,还有那个猴子,全都不见了! 这时,左侧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呼。沈星河心中一沉,刚要挪步过去,突然有人迎面重重撞到他身上。他抓住此人的衣服顺势一摔,将人按在地上。 眼前视线稍清,烟雾渐渐散了。沈星河看清自己按着的人穿着道袍,是听海! 听海双目眼眶血肉模糊,似被兽爪狠狠挠过,眼珠惊恐地外凸,血漫过眼球,一片腥红。 他的喉咙正中插着一根簪子,尾部是竹子的,刺入咽喉的部分却是一根尖刃,几乎穿透他的脖子。听海还在抽搐,但显然已经不行了。 沈星河抬起头,大厅中果然少了那二人一猴的踪影。 沈星河的怒气似黑潮翻涌。小看了薛白鉴这个变戏法的!
第62章 无路可逃 片刻之前。沈星河与姜仵作说话的时候,薛白鉴状似无力地倚着妻子和猴子,低声发出指令。 薛白鉴虽受箭伤,但其实伤得不重,虚弱之状是装出来的。 宁折秋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儿女,是有点功夫在的,发髻上伪装成竹簪的利刃没被差役搜去,其柔弱之态也是刻意假装。 他们驯养的猴子悟空,更是训练有素,准确地领会到主人的命令。 薛白鉴摔下烟弹的一瞬间,猴子蹿向听海,跳到他的肩上,从后面狠狠挠伤他的眼睛。与此同时,宁折秋手中尖刃穿透了听海的咽喉。 待白烟散去,两人一猴已从大殿脱身。 沈星河脸色铁青,问已分别守在前后门的差役们:“可曾有人跑出去?”差役们纷纷摇头。均说没觉得有人跑出去过。 外面围守的金吾卫旅帅闻声而来,也禀说未见有人出来。 案没审完,人就跑了。沈星河的那主审官的尊严被挑得稀碎,森然道:“本官不信靠变戏法能突破金吾卫的包围圈,继续守好外围,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他们挖出来!” 旺福祠前后院火把晃动,差役和金吾卫分派人手四处搜索。沈星河负手站在院子当中,一身汹汹戾气让搜寻的人路过时都绕着他走。 他目光一瞥,忽看到方小杞疗伤的厢房前站着一个人,是太医院的刘太医。 刘太医正面带焦急之色,不住地东张西望。沈星河眉心微蹙,走上前问,问道:“刘太医,方小杞的伤势如何?” 刘太医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赶忙道:“沈少卿,您可来了。方姑娘的伤势虽不重,兽爪抓伤却不能大意,得仔细处理。老夫带了药来,方姑娘说要自己上药,还把来帮忙的村妇赶走了。可是她后背的伤处自己恐怕够不到,万一处理不好就麻烦了。卑职原想着再劝,方姑娘却不知跑去哪里了!大人,您若见着她,一定要跟她说说,不上药可不行啊!” 这个时候,方小杞能去哪里? 沈星河转身望向暗夜。 他的目光攸然上移,落在大殿二层的小阁屋上。 小阁屋中。方小杞被两人一猴堵在了墙角。 之前刘太医一直唠叨着要她仔细处理伤处,她不堪其扰,借故跑了,直接运起轻功上了大殿顶上,进了小阁屋。 她站在窗前张望,正前方的戏台上,还凝固着恐怖的一幕。成排的金吾卫守在殿外,可谓戒备森严。 她却仍觉得不安。她清晰记得薛班主从戏台上瞬间移动到观众群中的情形,可谓神乎其技。就算有这么多守卫,如果薛班主用起变戏法的绝技,说不定能把自己从包围圈内变到包围圈外! 小阁屋视野极佳,她决定就在这里守着,给沈星河当个瞭望哨。没想到,薛班主没把自家三口变到包围圈外,而是变到了大殿顶上的小阁屋内! 方小杞听到身后一声轻响的时候,心知不妙,想从小窗逃走,一股利风已袭向脑后。这劲道她十分熟悉——是那只曾与她缠斗良久的猴子! 仓促之间她只好向旁边闪避,就被两人一猴堵在了墙角。一个猴子她都对付不了,别说多了两个人,方小杞瞬间认怂,抱头蹲下:“别动手别动手,我不声张就是了!” 薛白鉴拉住跃跃欲试的猴子的脖圈,问:“你是不是官府的人?” 方小杞无辜地眨着眼:“不是不是,我只是个送餐飞燕。” 宁折秋压着声音竖眉道:“那你为何帮着官府抓我们?” 方小杞不服气了:“我虽一介平民,也不能眼看着你们拐走人家的孩子啊!” 宁折秋的脸涨红了:“什么拐走?小蝶是我们从这里救出去的!” “哦?那你们是打算将她送还给她的父母了?” 宁折秋心虚起来:“我们……我们……”她忽然掩面,“我们的孩子被妖道杀害了,我们没有孩子了。当我把小蝶抱在怀里,忽然就不舍得撒手了,就冒出把她带走抚养的想法。” 方小杞叹了口气:“你们可知那孩子不是小蝶,荣五拐错了人。” 宁折秋震惊道:“什么?” 她这才记起在林中被拿住时,有个贵公子似的人把孩子抢去,叫着什么“普宁”。紧接着两人被捆到大殿提审,一直没顾上深思此事。她犹豫地问:“那么,那个孩子是……” 方小杞脸上浮上一丝同情:“她是普宁公主,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小公主。” 宁折秋浑身哆嗦起来:“公……公主?拐走公主是不是杀头的罪啊?” 薛白鉴脸色惨白,没有答话。他避在小窗边望向窗外,金吾卫的铠甲在黑夜中闪烁着冷光。薛白鉴额角滑下冷汗。 方小杞心中恻然。此事的前因后果她已了解得差不多,这对夫妇为儿子复仇,手刃食人恶魔,细细想来,堪称大快人心。 可是,他们虽然有解救普宁公主的功,也有企图偷走公主的罪。龙鳞不可逆,圣威不可测,若是落网,脑袋很可能是保不住的。 方小杞犹豫一下,问薛白鉴:“你不是会变戏法吗,刚刚不是还从大殿变到阁屋里来了?你们再从这里变到金吾卫的包围圈外面去不就行了?” 薛白鉴苦笑一下:“所谓戏法,不过是一点障目之术加手快身快而已。我们之前打探旺福祠时,早就发现大殿东北角个暗门通往楼上这间阁屋。方才我在大殿中丢了一枚烟弹,我们借着烟雾遮掩,从暗门上来的。哪里就真的能从此处变到彼处 了?如此重兵把守之下,是万万跑不了的,他们搜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他颓然滑坐在地。 方小杞心中不忍,安慰道:“说不定他们忘了有这阁屋,搜不到这里呢。” 薛白鉴摸着猴子的脑袋,叹道:“怎么可能呢?” 虽说不可能,但外面搜索的人好像真的没记起阁屋,始终没有靠近的声响。夫妇二人心中又升起点希望。 宁折秋忽然拉住薛白鉴的手臂,眼中闪着光:“薛郎,说不定是钟馗仙人在保佑,我们或许能逃过一劫!” 听到“钟馗”二字,方小杞猛地坐直了身子!
第63章 当我瞎了 方小杞猛不丁坐直,猴子以为她要攻击它的主人,立刻冲她呲牙咧嘴凶起来。薛白鉴拉紧猴子的颈环,低声斥道:“悟空!” 猴子收起牙齿,一对金目警惕地监视着方小杞。方小杞紧张得双手放膝头规规矩矩坐好,才说:“请问薛班主,您以钟馗的扮相处决左东溪,可有什么说道?” 宁折秋不忍受伤的丈夫费力说话,先答了:“我们只是变戏法谋口饭吃的江湖人,若无人教指,怎能想出那般手段处决左东溪?是钟馗神仙托梦给我们,在梦中要我们如此做的。” 方小杞瞳孔骤缩:“托梦?” 马自鸣一案,白杉也说过是钟馗托梦,在梦中传授她杀人手法! 宁折秋神情敬畏又虔诚:“我们夫妻二人查出旺福祠的事之后,也曾想过报官,但总觉得左东溪是大官,妖道听海又极为谨慎,我们根本没拿到实证,就算报官,官府未必能主持公道,不由得彷徨无主。那时,我们已与听海谈好唱戏的事,就住在旺福祠的客房里。夜里,我梦到了捉鬼的钟馗!” 方小杞听得心惊:“钟馗……长什么样子?” “钟馗仙人与我在年画上见过的一模一样,身穿红官袍,一脸大胡子!他就站在我们屋里,一语道破左东溪是害死我儿的罪魁祸首!钟馗说,左东溪的罪行在地府已记录在案,他此行来就是为了捉拿左东溪。可是,需得以特殊手法处死左东溪,才能令左东溪在地府受永世不得翻身之刑!” 方小杞不由望了一眼戏台的方向:“那特殊手法……便是把他切成两半吗?” “没错!”薛白鉴眼里燃着狂热,“钟馗仙人详细传授了行刑流程。钟馗说,我们助他杀人间恶鬼,便是他的将,杀左东溪是替天行道,来日到了阎罗府,不会问罪,只会论功!” 方小杞眉头狠狠一跳。这个说辞,与马自鸣案中白杉的交待如出一辙! 她问:“他是如何教你们的?” 薛白鉴说:“钟馗仙人说,左东溪来后,我们潜入他的房间并不难。只要用一种红蝎蜇他一下,他便会僵直如木人,将他藏进道具箱带到戏台上。先以皮影戏揭露他的罪行,然后假作戏法,启动道具箱!那道具箱经过改造,里面的机关十分锋利。观众看到的是大刀杀人,其实是机关把人切作的两半!” 他气息有些喘,却快意得酣畅淋漓:“钟馗说,只有如此处死左东溪,等他到了地府,便会遭受同样的刑罚万万遍,不断地被鬼差用大刀剖开再愈合,永生永世重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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