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武功不弱,人数也比他们多,因而他们未能救回褚瑶。 裴湛衣袖之下的双拳紧紧握住,他此时像是一块在火中炙烤的木炭,在找不到褚瑶之前,每一刻就让他十分煎熬,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此事:劫走褚瑶的那伙人,定然早有筹备,且对她的行踪颇为了解。 所以宫里定有内应。 可是还有谁会对她抱有敌意? 先前也仅此一个陆明姝而已,陆明姝已被他送去通州,她的妹妹陆明芙胆小怯弱,既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缜密的心思,所以不可能是陆明芙做的。 陆明姝…… 陆明芙…… 陆家…… 陆家! 裴湛忽然想到了裴易。 他先前曾特意来东宫提醒他,说二皇子裴瑞有意要拉拢陆家。 陆明姝被送去通州后,裴瑞调查过这件事,他们既然能从陆明姝口中得知她安排陆少淮与褚瑶见面的事情,定然也知道了陆少淮喜欢褚瑶这件事。 裴瑞想要拉拢陆家,自然不会去笼络外强中干的陆老爷,因为真正顶起陆家的人,是陆家二郎陆少淮,而笼络人心最为有效的法子,就是送给对方合乎心意的礼物,或是金钱,或是权力,或是……女人…… 裴湛漆黑的眸子聚起戾气,唇角绷得愈紧:陆少淮! * 夜色叆叇,浓云如泼墨遮蔽孤月,陆府众人已经安歇,唯独陆少淮院儿里书房的灯还亮着。 陆少淮已经坐在书房里很久了,细毫浸满墨汁,却迟迟没有落笔写下一个字来。 一旁的汝窑笔洗中,映出他憔悴的面容来,面具下的半张脸,长出了一层青茬,他这几日记挂着褚瑶,也没心思打理自己。 那晚在暖香楼,他与褚瑶正说着话,小厮忽然进来,说是可以放褚瑶走,但须得付十万两银子才能将人带走。 他立即回来筹钱,陆家账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他便拿了宅契地契去各个钱庄借钱,奔波了一整日终于筹足了十万两银子,可等他拿着银票去暖香楼赎人时,楼里的妈妈却一问三不知:“什么阿瑶?什么十万两?我们这儿可没有这位姑娘……” 他带人将整个暖香楼翻找了一遍,才恍然发觉自己又被骗了。 所谓的拿十万两银子赎人,不过是他们将他哄骗走的借口罢了。 他这一走,足足耽搁了一整日,现下褚瑶早就不知道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他怎的就这么笨?轻易就被人骗走了,他应该守着阿瑶才是…… 今日已经是褚瑶消失的第三日,他派人各处去寻,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幸好再有一日太子便从洛阳回来了,以太子的聪慧才智,想必找到褚瑶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他想写信告知太子,他曾在暖香楼见过褚瑶一事,可真正提笔要写的时候,却有了许多顾虑。 一则顾虑,是因他见褚瑶的那晚,有人曾威胁他,若是此事叫旁人知道,下次他见到的就是褚瑶的尸体。 二则顾虑,是那些人绑了褚瑶,似乎是为了他。在暖香楼那样的地方,褚瑶在他面前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在那一个多时辰内,他一直与她待在一个房间里,他自认什么都没有做,可却无法自证,若太子得知这些,会不会多想? 细毫下的纸又被墨汁洇坏了一张,他懊恼地搁下笔,扶额叹息。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陆少淮烦躁道:“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进来!” 开门那人不仅没有立刻退出去,反而走到了他的书案前。 他不满地抬眼看去,心中登时一骇。 来者一身墨色衣裳,那张与他相像的脸上如覆寒霜,眼梢之下却是燃着一层火焰。 “太子殿下……”他起身行礼,却见案上那张洇了墨汁的纸被对方抽走,旋即捻皱。 “你见过阿瑶了?”冷冽的声音,夹杂着肃杀之气。 陆少淮没有想到裴湛会提前一日回来,更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找上了自己。 太子殿下的智谋,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陆少淮不敢有所隐瞒,将先前的顾虑抛之脑后:“臣不敢隐瞒,臣三日之前,在暖香楼见过褚娘子。” 他将那封信拿给裴湛看,又与他说了那晚在暖香楼所见的情形:“有人将我带到楼上,我在那里见到了阿瑶,她、她……” “她如何?” “她在昏睡……” 胸前的衣襟旋即被他扯了起来:“你对她做什么了?” 陆少淮便是知道他会多想,先前才有顾虑:“殿下放心,臣什么也没错。” 他却不信,喉腔划出声声质疑:“你不是喜欢阿瑶么?当真忍得住什么都不做?” 陆少淮闻言也有几分恼怒,正凛说道:“就是因为臣喜欢她,所以才不可能在那种地方,在她昏睡不觉的情况下,对她做任何逾越之事!更何况臣知道,阿瑶是殿下的人,臣一旦碰了她便是对殿下不忠,陆家便有可能因此万劫不复,殿下觉得臣会为了一己私欲而置整个陆家于不顾吗?” 这话倒是听着可信,上次陆明姝一事,他也是为了陆家,用他对褚瑶的心意与他做了交易。 裴湛松开他的衣襟,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想利用阿瑶来讨好你,你一旦碰了阿瑶,他们便会站出来逼你与孤决裂……” 陆少淮亦是想到这一层,却是不知幕后者究竟是谁:“殿下知道是何人绑了阿瑶?” “先前只是怀疑,今晚见到你才算确认。” “是何人?” “你以后会见到的……” “殿下的意思是说,他们还会来找臣?”陆少淮心中萌出希望,“那阿瑶……”那他是不是还会有机会见到褚瑶? “你没有碰阿瑶,同样的计策他们恐怕不会用第二次……”对方用褚瑶来试探陆少淮的态度,这一计没成,褚瑶在他们手中怕是危险了。 “你继续找阿瑶,声势闹得越大越好,”裴湛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他,“一旦有阿瑶的消息,你立即叫人拿着玉佩找孤……” * 他让陆少淮继续查找褚瑶的下落,而他回到宫中之后,却再未过问过此事。 他离京这几日积攒了不少的公务要处理,从陆少淮那里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繁忙的公务之中,时常忙到夜深才回东宫。 小宫女阿圆虽然与褚瑶相处的日子并不算长,却也一直惦念着她的安危。她以为是太子殿下太忙了所以一时忘记了找褚瑶的事情,于是大着胆子提醒了他:“殿下,褚娘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却没想到素日里鲜少对宫人疾言厉色的太子殿下,却第一次冲她发火:“你提她作甚?小皇孙如今由母后亲自照料,她回来与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 阿圆吓得差点哭了:“奴婢、奴婢只是担心褚娘子的安危……” 太子殿下寒冽地瞪她一眼:“日后不许在孤的面前提她!” 阿圆伏身说“是”,瑟瑟地退下了。 宫里对于褚瑶的失踪,本就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她确实被人掳走了,兴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一种则是说她自己藏起来了,不想被人找到而已。 如今太子殿下的态度让宫里人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褚瑶她是不想再没名没分的待在东宫里了,所以自个儿逃走了。 既然连太子殿下都不想找她了,永和宫的人自然也不再寻找了,皇后娘娘甚至向朝中诸多大臣家中要了许多闺中女子画像,打算郑重挑选太子妃了。 听闻太子殿下也看过几幅画像,似乎对安乐候的幺女和永安伯爵府家的嫡女青睐有加。 没过几日,永安伯爵府的嫡女便被皇后娘娘召进宫里说话,临走时还得了不少赏赐。 褚瑶失踪的半个月后,宫中已经鲜少谈论她了,大家有了更为感兴趣的话头,猜测着太子殿下究竟会选安乐候的女儿做太子妃,还是选永安伯爵府的嫡女? 陆少淮一直没有放弃对褚瑶的找寻,为此不惜花费了许多的银钱,多到陆府账上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多,父亲气得拿着账本质问他,究竟把钱都用到了何处? 他不能说,只能撒谎先瞒着父亲,说日后一定会补上。 在寻找褚瑶的这些时日,他偶然查到了一条线索。 他去暖香楼的那一晚,有人看到当今三皇子裴易也去了那里。 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巧合。 裴易是二皇子那一派的,二皇子裴瑞向来以温润仁厚示人,且颇具才情,时常举办诗会酒宴,招揽了不少文人学士,在朝野中亦有颇高的威望。 他与太子分庭抗争由来已久,三皇子裴易便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 陆少淮忽然就明白了那晚裴湛为什么要说,他们是利用褚瑶来讨好他,逼他与太子决裂。 是二皇子! 二皇子想要拉拢他,知晓他喜欢褚瑶,所以特意绑了褚瑶送到他的面前。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如拨云雾,终于看透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褚瑶消失的第二十天,陆少淮终于又收到了与上次一样的信笺。 信上的内容与上次一般无二,只是将地点换成了郊外的一座山庄。 栖霞山庄,故人相邀,盼君独来。 这次没有落款,可是陆少淮确认,褚瑶一定就在那里。 他立即掏出先前裴湛给他的玉佩,欲叫贴身小厮拿着玉佩去找裴湛。 因着动作太过着急,那玉佩不小心从手上脱落,摔到地上登时碎做两瓣…… 陆少淮盯着那两半玉佩,忽然就犹豫了。
第33章 恍惚 一场雨下了两日才停, 草木微弱,乱云纷缊,寒意愈发浓重。 褚瑶整个人缩在温暖的大氅里, 窝坐在院子, 坐井观天一般无聊地看着小院里的风景。 大氅是昨日送来的,月白色的素面鹤氅, 用的上好的水貂毛缝制而成,虽旧了些, 却轻柔保暖,披在身上, 像是披着一张柔暖的被子。 她被人软禁在这不知名的院子里已经二十日, 一开始日子并不好过, 每日一碗清粥果腹, 后来连粥也断了,饿了她两日, 才重新送饭过来。 后来饭菜逐渐好了些, 却仍是一日一餐,想来是故意饿着她,叫她没有力气逃跑。 除了饭菜上的短缺, 其余倒是都还好, 尤其是近些时日, 不仅送来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昨日又送了大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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