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就恃强凌弱了?”裴湛哭笑不得,“孤是想教导他。” “既然是教导,又何必动手?” 这话车轱辘似的又绕了回来,很是把裴湛给噎住了。 他竟……说不过她? 见她一副护犊心切的模样,裴湛觉得自己再与她争执下去,怕是要吵起来了:“那你想要如何?” 褚瑶拍着鸣哥儿,慢条斯理与他分析:“鸣哥儿扔东西,起初应该只是随性所致,但是他扔一次我们捡一次,他便觉得好玩,以为是我们在陪他玩,并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听着,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既然鸣哥儿觉得好玩,那咱们就陪他玩,等他玩够了以后自然也就不惦记了……” 鸣哥儿渐渐不哭了,褚瑶将他重新放回罗汉床上去,塞了一颗棋子给他,而后腾出一个装棋子的木盒来,摆放在罗汉床的另一侧,鼓励鸣哥儿:“儿子,你往那盒子里扔……” 说着还给他做了一个示范,拾起一枚棋子,抬手一扬便准确地扔进了木盒里。 鸣哥儿咿呀笑了起来,有样学样的开始扔棋子。 不管他能不能扔进去,褚瑶都十分捧场地拍手,夸他扔得好。 小人儿越扔越开心,咧着小嘴嘎嘎直乐,终于也误打误撞的扔进去一颗,褚瑶立即卖力地拍手,夸他好厉害,并不断地给对裴湛使眼色…… 裴湛哼了一声:幼稚…… 然后拍了拍手。
第39章 选择 鸣哥儿玩了好一会儿, 黑白棋子扔得到处都是,才终于没了兴趣。 褚瑶引导着他一起把散落各处的棋子捡回来,小人儿不肯捡, 屁颠屁颠地满床爬, 裴湛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对着他的小屁股轻轻地打了一下…… 儿子不肯捡, 自然只能他这个做爹的帮着捡了。 夜里哄着鸣哥儿睡着了,褚瑶才有时间做功课。 今日孙夫子讲起《诗经》中的忠厚之道, 要他们以此为题写一篇文章,她还一字未写呢。 轻轻关上房门, 嘱咐阿圆仔细留意着鸣哥儿的动静, 便往书房那边去了。 她每晚的功课都是在书房里完成的, 裴湛也在那里, 与她分坐在书案两侧,有时看书, 有时处理公务, 有时练字作画。 她做功课遇到不懂的地方,抬头便能问他。 今日是她第一次做文章,那松枝笔头快被她咬烂了, 也未能写出一个字来。 裴湛坐在她的对面, 时不时打量她一眼, 瞧见她愁得恨不能将笔都嚼了,等了许久, 也不见她向自己求助。 “可需孤帮忙?”他主动问了一句。 “不用!”褚瑶一脸坚定, “今日是我第一回 做文章, 不能倚仗你……” “是何题目?” “论忠厚之道……” “是个浅显的,应该很好写才是。” 褚瑶瞪了他一眼:哪里浅显了?明明很难写。 思索良久, 她终于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余光瞥见裴湛在偷看…… 她立即捂住,羞赧道:“殿下,你什么时候安歇?你在这里我甚是紧张,所以作不出文章来……” 裴湛淡淡瞥她一眼:自个儿肚子里没墨水反倒赖他在这里碍眼?真是个不讲理的…… 罢了,他将手中的书阖上,起身道:“那孤回去歇着,你慢慢写。” 褚瑶仰头恭送他:“殿下慢走。” “孤去与鸣哥儿一起睡,待你写完了叫醒孤便是……” 她估计要写到深夜了,若是鸣哥儿半夜哭闹,又会扰乱她的思绪,索性今晚他陪着儿子一起睡。 褚瑶知他为自己着想,闻言与他甜甜一笑:“谢谢殿下。” 裴湛这便去了寝殿,与鸣哥儿一起睡了,等到褚瑶叫醒自己时,问了时辰,竟已将至清晨,再有半个时辰便要上早朝了。 “怎的写到这么晚?” “写的不好,便又去翻阅了几本书,重新写了一篇……”她搓搓手臂,小声问他,“鸣哥儿半夜没有哭闹吧?” “哭了一回,不过很快就睡了。”他掀开锦被下了床榻,转而将她塞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没叫人去书房添炭么?”如今虽是初冬,下半夜却冷得厉害,他离开时炭火正旺,想必也撑不了一个时辰。 “我忘了。”只顾着做功课了,哪里还想着冷不冷。如今窝在被他烘得暖暖的被窝里,才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冻得冷冰冰了。“殿下,你要回偏殿再睡一会儿么?” “不睡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 他兀自穿好了衣服,扭头看她时,她已经闭上眼睛睡去了。 上朝之前他去书房坐了一会儿,拿出她作的文章细细看了一遍:虽然语意浅显,引经据典略显生硬,但看得出已经尽力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样的文章,倒也没有辜负他辛苦为她请来孙大儒为她教导。 不过这些时日学得琴棋书画,便有些一言难尽了,看得出来她确实没有那方面的天分。 至于宫廷礼仪,这些日子也学得差不多了,裴湛打算把她下午的课全部停掉,让她专心致志读书,想来三年之后,她的才情也能比肩世家女子六|七分了。 三年的时间,他尚且能等的起的。 * 褚瑶的文章被孙夫子用朱砂批注得密密麻麻,详细注明了哪里生搬硬套,哪里词不达意,哪里语句不通,哪里还有错字。 她的文章并未受到孙夫子的一句夸奖,孙夫子只是在最后下课的时候,要她平日里多读写书,不要临时抱佛脚。 晚上褚瑶拿着自己这一半墨黑一半朱红的文章给裴湛看,先是夸孙夫子厉害,连自己临时翻阅书籍典故都能看得出来,而后又有些气馁地问他,自己真的写得很差吗? 裴湛说不差:“你第一次做文章,已经写得很不错了。孙夫子行峻言厉,教出过许多厉害的学子来,对你也是期望颇高,所以才吝啬夸奖罢了。” 褚瑶想想也是:“夫子他虽未夸我写的好,但也没有骂我写得差啊。只怪我读书太少,腹中没有二两墨,暂时无法让夫子满意……” 裴湛也正要和她说读书的事情:“我观你最近礼仪学得尚可,以后在宫里耳濡目染,想来慢慢也就通晓,便也不必日日去尚仪局了。” “好。”那便每日能多腾出半个时辰读书了。 “还有琴艺与画艺……便也暂时不用学了,”裴湛言辞委婉,“眼下专注读书,这两个可以先放放。” 褚瑶对自己的本事也颇为清楚,知道他为何突然要停掉这两个功课:“殿下想来也看出我在琴画上并无天赋,至于下棋……” 她亦是学得十分头疼,正想说把这棋也停了时,他却道:“你棋学得还不错,这个不能停,你总要在读书之外,培养一个兴趣才是。” “那我可以培养别的兴趣么?”对她来说,她并不觉得下棋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裴湛瞧出她自己早有打算:“那你想学什么?” “小厨里厨娘的手艺很是不错,我想同她学些美食……” “学那个做什么?你想吃什么,叫他们做便是,不必亲自动手。” “我学厨艺不是为了满足自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己的口腹之欲,”褚瑶解释道,“先前和离时我用那些钱盘下了三个铺子,如今一个给了苏念姐姐,一个暂时卖甜水,另一个铺子尚还空置着,我打算在这里学一些宫廷小食,日后可以当成招牌在铺子里卖,有‘宫廷’做噱头,生意定然差不了……” 裴湛皱了皱眉头:“你还惦记着你在绥州那点儿产业?孤这里不缺银子,你不必费心经营那些。” “产业虽小,可那是我自己的,若能经营好了,赚来的银子我用着也安心……” 裴湛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前几日拿银子逗她一事,才让她有了自己赚银子的想法:“你想要多少银子,孤给你便是。你若羞于开口,孤把内库的钥匙给你,里面的东西随你拿……” 褚瑶摇摇头,他还是没有听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还不是你的太子妃,那些东西我不要。” 他却坚持:“孤所有的,都是你的。” 褚瑶笑了笑,没再继续与他说下去。 此后,她只要有空暇的时间,便钻进小厨里同厨娘学习做美食。大抵是因为真心想学,所以厨娘也不吝赐教,几道小食做出来都很是不错。 在征得厨娘的同意后,她将几道甜点的食谱写下来寄给了苏念,让她念给秋荷听,毕竟秋荷不识字。 后来苏念回信过来,说最近秋荷也一直在同自己学识字,如今已经能看懂大半的食谱,甜水铺子因为这几道民间少见的甜点,吸引了不少的顾客。 信的后面还附上了甜水铺子以及苏念的私塾的账目,说是已经开始盈利,日后会将赚来的盈余换成银票寄给她。 褚瑶忙回信说自己这里并不缺钱,让她们暂时帮忙保管那些钱,日后用在另一家铺子上面。 只不过她还没有忘记当初隔壁那家甜水铺子是如何逼得她们险些关门大吉的事情,如今自己虽学了几道食谱,但也并非是长久之计。关于经商之道,她尚还一窍不通,若是有机会能找经商之人拜师学习便好了。 对于褚瑶勤奋好学一事,裴湛有喜有忧。 喜的是她努力上进,学而不厌,忧的是,她好似并不是为了成为他的太子妃而努力,因为某一日她忽然同他提到,日后还想学经商之道…… 成为他的太子妃,需要学经商么? 显然是不需要的。 * 这日早朝之上,皇帝说起靖南王过些时日要来京城为太后祝寿一事,令礼部筹划太后寿宴的同时,也要提前做好接待靖南王等人的准备。 靖南王是大梁唯一的一位异姓王,当年父皇起兵时,靖南王还是镇守一方的将军,手中握着近十万的兵力,父皇便是从他手中借了这十万兵,才得以打下这天下。 是以后来皇帝论功行赏时,便将他封做靖南王,将淮南一带最富庶的三州给他作了封地。 早朝之后,皇帝将裴湛叫去了御书房,说是有一事不方便在朝堂上说,靖南王此番进京还带着一位小孙女。 那小孙女幼时走丢,如今才找回来,今年刚及笄,信上说是带着她来京都见见世面,实则其中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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