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喜欢摧毁别人的自信。 祝温卿深呼吸一口气,杏眸合住,等她再次睁开,像是做下什么重大决定般。 “司桁,我问你,你今日之话可全是肺腑之言?”姑娘目光绰绰。 司桁心里一梗,他知道他若说是,他与祝温卿之间怕再无可能。 “是。” “好。” 祝温卿从怀里掏出她费尽心思给他准备的生辰礼,当真他的面,亲手将桃花串扯断。 珠子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姑娘的手心被桃花串的细线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艳的血滴在地上一颗珠子上,而那颗珠子恰好被祝温卿踩碎。 “司桁 ,不用写合离书了,我把你的合离书也带来了。” 紧接着,姑娘从怀里掏出合离书,血手按在合离书上,将合离书展开给司桁看。 司桁轻描淡写说:“这样最好,不耽误咱们二人之后的婚嫁之事。” 祝温卿浅浅笑起来,眼泪倏地流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将合离书撕碎,扬手一扔,转身离开。 祝温卿不知道,她一离开房间,男人控制不住的身子颤抖着从椅子上摔下来,然后他在怎么凭自己的力量都坐不回那个椅子上。 祝温卿哭着跑出来,直接越过秦韵、秋蝉、冬眠她们往树林方向跑去。 她的心像是撕裂般那样疼痛。 司桁怎么可以对她说这种话! 明明三月之前,他还在床榻上发誓,说他会珍爱桃花串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可短短三月,什么都变了。 祝温卿哭着哭着就笑出来,这世间还真是唯独情爱不能信! 琴韵她们一伙人找到祝温卿时,祝温卿已经晕倒在大树旁。 “祝姑娘已经被阿韵带回去了,大夫说是心力交瘁导致昏倒,往后需要修养数月。” 司桁没有应声,只是沉默望着窗户外面。 宋博容看着司桁这样,冷冷问:“司桁,你后悔吗?” 后悔吗? 司桁自己嘴角拉扯出嘲讽至极的笑容。 后悔!怎么不后悔!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后悔! 可是他现在能怎么选! 他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还怎么兑现那些承诺! 宋博容原本还想讽刺司桁一番,你看看你拼命让姑娘爱上你,最后却亲手将姑娘推开,司桁,你自己心里怕也是要疼死,但他这般无力坐在地上的司桁,残忍的话就那样憋在喉咙里。 司桁对祝温卿的爱,都能改变司桁那偏执的性子,都这般深爱,还能是不爱吗? 宋博容心里感叹着,外面猛然冲进来一人。 来的男子动作迅速,宋博容还没有拦住,男子的拳头就招呼在司桁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承认爱你吗!你凭什么在她最爱你的时候说这些话!” 姜苏杨的拳头猛烈而急促,宋博容要拉开,司桁扬手不让宋博容拉。 一拳一拳砸下,司桁的脸不一会就鼻青脸肿,血从嘴巴里、鼻子流出来。 明明司桁要死了,他脸却在诡异地笑着。 姜苏杨在准备打下去时,看清司桁状态,猛然收住手,重重把司桁扔到地上。 司桁从未如此狼狈,但他艰难爬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你打死我,打死我......” 你以为他想活吗?? 他更像是祈求般说出来。 姜苏杨凝眉严肃打量司桁,目光冷不丁落在司桁的左腿上。 那腿...... 司桁上半身坐起来,目光也落在自己坐腿上。 猛然,在姜苏杨没有预料中,手狠狠砸向自己的左腿,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宋博容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阿桁!!!” 司桁充耳不闻,依旧砸着自己的左腿,直到他自己发泄完,浑身像是被抽去故土般,软在地上。 “你看他,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司桁绝望趴在地上,这副样子与那些烂在臭水沟里的人无异。 梁月扔到她腿上的那支飞镖,有着剧毒,加之二人在继续下落的时候,他只想着保护祝温卿,全然没有察觉到左腿上的疼痛。 挂到树上时,祝温卿已经昏迷,他努力寻找安全点,等二人落下时,他垫在祝温卿身下,而腿上的飞镖插地更深了些。 宋博容发现他俩时,他还是清醒,可这时他知道他的腿出了问题。 他动一下,像是有刀在割你的肉。 他时刻都想晕死,但他知道他不行,他要守住卿卿,护住她。 狼时不时会围攻上来,他拖着一条残腿费力点好柴,每天想尽办法给祝温卿灌点水。 就这样,他撑了五日,在撑不住的时候,宋博容终于找到他们,但那时,他也彻底失去左腿。 这样的他还怎么站在祝温卿身边! 还怎么陪祝温卿去看她的五湖四海。 那是他姑娘最想去的地方。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从未改变过的想法。 他不可以成为祝温卿的累赘,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祝温卿的累赘。 姜肃杨被震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宋博容走过来,将司桁搀扶到椅子上。 难怪司桁一直坐在椅子上,见祝温卿时从不离开椅子。 离开椅子,他怕他在姑娘心中最后一丝体面都没了。 他怕他的姑娘会心软而来陪他。 司桁呆呆坐在椅子上,还是沉默望着外面的天。 突然,宋博容明白司桁为什么一直望着外面。 那是他一直都想去的地方,那片天空之下有祝温卿。 “既然如此,对阿卿我不会在让给你。”姜肃杨落下话,转身离开。 姜肃杨恨自己出手太晚,他出手时,祝温卿已经被司桁关在小院里。 他想过营救祝温卿出来,但朝廷势力终究要比他江湖势力要庞大些,他知道,祝温卿在司桁身边会更安全。 可是这次不会了。 司桁听到姜肃杨的话,拳头一下就握紧。 转身看,姜肃杨已经离开。 不一会,血腥味在他嘴里漫出来。 他硬生生咬掉一颗牙。 自此,祝温卿再也没有找过司桁,像是从司桁的生活里消失了般,同样,祝温卿的生活里也没有司桁。 “你听说了吗,最近小镇上来了个菩萨医女!”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交谈着,一妇人“欸”一声,另外一妇人接话。 “俺知道俺知道,上月末,家里那瓜娃吃坏肚子,是那医女看好了,那医女可厉害了,光是一眼,就知道他哪里不对!”妇人说着都快把这个医女夸上天了。 “有这么神吗?” 一妇人不信,另一妇人连忙反驳她。 “你还真不信,去看看就知道。” “切。” 小镇依山傍水,尤其在初夏,到处都是儿啼欢愉之声,简直就是一副神仙画。 “姑娘,怎么突然打算在这里多住了?” 祝温卿翻看医书的动作顿住,笑着回答:“这里空气好。” 这一年,祝温卿带着秋蝉冬眠走过很多地方,爬过雪山,下过海。 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 他们走走停停,期间走山路不乏有看见祝温卿长得漂亮,想动歪心思的人,但是祝温卿有一把刀在身边,无人能靠近。 秋蝉深呼吸一口,乐呵呵回应着:“是呀是呀,空气就是好。” 冬眠无奈笑了。 远远看上去,三人不像主仆,倒像是出来游玩的三姐妹。 入夜,秋蝉提着酒回来。 “姑娘,我看见昨日你救治的大伯,大伯一定要我把酒带回来。” 祝温卿皱眉,冬眠道:“姑娘收下吧,不然这里的百姓心里也会觉觉得过意不去。” 这里就是民风太过淳朴。 祝温卿想通,的确这样,点头应下。 当夜,那酒被秋蝉、宁青二人喝了。 宁青起初是不喝,是祝温卿逼着他喝。 很多事情过去,有些人走出来了,有些人还困在原地,祝温卿出事那夜,宁青被人灌了些酒。 宁青总觉得是自己让祝温卿无法得偿所愿。 深夜,众人睡下,祝温卿推开窗户,望着外面圆月。 又是一个满月呢。 祝温卿换了一身白衣,提着灯笼往城中央走。 她踏上青石板台阶,一步一步走到石桥中心,广阔无边的荷花池映入眼帘。 风吹着荷花池,阵阵香味袭来,祝温卿闭上眼,陶醉着享受着。 突然,荷花池疯狂摇曳,祝温卿警惕地睁开眼睛。 借着月色,她看见荷花池下有人。 她下意识蹲在桥边,将自己藏起来。 那伙人身上带的杀气太明显了。 祝温卿回头看,整个镇子的人都睡了。 他们都沉静在一片美好中,而现在有人要把这美好打断。 荷花大片大片倒下,不知哪里来的强盗一个接一个从水里冒出头来。 祝温卿想蹲着偷偷跑去衙门,倏地,看见在她的左手边,有个小姑娘。 小女娃估计贪玩,也是偷偷跑出来看荷花。 从河里出来的强盗也察觉到那小女娃,其中一人转了方向,当下,祝温卿顾及不了那么多,直接朝那小女娃跑过去。 “姐姐!”小女孩惊喜,是荷花里出来的荷花仙子吗? 祝温卿可没有那么多心情,她回头看,更多的强盗朝她们跑来。 “老大,有个漂亮美人!” “美人”二字一下就吸引他们所有目光,彼时,祝温卿心里后悔,她真的不应该让宁青喝酒。 祝温卿抱着小女娃狂奔,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力气大不起来。 很快,祝温卿手臂就没有力气,支撑不住。 可偏偏,小女娃还以为在玩捉迷藏:“荷花仙子,身后那些人时不时要把你抓回河里呀?” 祝温卿原本急促的心情瞬间松了些。 可往回看,神情又紧张起来。 他们追地好紧。 后面追的男人看见祝温卿容貌,身子一紧。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娇的美人! 男人目光让祝温卿不舒服极了,祝温卿只能不断往前跑。 突然,脚下石子绊了下她,她重重摔倒在地上。 眼看身后的男人就要追上来,祝温卿抱紧怀里的姑娘,还在挣扎着,一个男人像是从天而降般落在她跟前。 她紧紧闭着眼睛,只听到耳边强烈的打斗声,等打斗声停止,她三丈远的地方躺的全是强盗。 男人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如一座孤山站在她跟前。 祝温卿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得他站地格外笔直。 “少侠,谢谢您,小女子感激不尽。”姑娘清清甜甜的声音让人如沐清风。 但祝温卿跟前的男人纹丝未动,也不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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