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怒地转开头。 他的眸光暗下来,唇边似笑非笑的嘲谑转瞬即逝,站直身子。 一阵风扫过,他拂袖转身。 头顶的暗影消失,光线亮了几分。 他在御案后坐下,执起笔又冷冷睇她一眼。 目光里的讥讽尽收瑶华眼里。 瑶华头脑一热,迅速走到御案前抢过他手里的笔,凛然道,“陛下,臣妾并无假话,你突然叫臣妾住到承光殿,臣妾多问一句也不可以么?” 萧衍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的胆子这么大么? “你我是夫妻,自然要在一处才好。你不是要与朕重新开始么,白日躲着朕,晚间也不侍寝,怎么重新开始?” 竟说她躲着他? 他下朝后也没有到月华宫! 瑶华心底的委屈冒出来,怒斥,“你还是不相信我!” 手一扬掷出御笔,砸到御椅上又弹开,朱红的墨汁溅飞,也溅到萧衍身上。 萧衍扑哧一笑,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 “朕当然相信你,只是皇后说得婉转动听,做起来却是另一番模样。朕也迷惑了,你以前常住承光殿,怎么现在就不可以了?” 殿门口的王安听到声响,忙近前几步,看清楚是帝后起了争执,又退回去了。 瑶华沉默片刻,倔犟的垂下眼帘。 “萧衍,别再说了。”她盯着脚尖,笑得凄然,“你叫我来我就来,又有何难?反正我无所事事,只要你不烦,就日夜陪着你好了。” “你说甚么气话?好像朕要拘禁你一般。朕照拂你中宫的颜面,逢十之日召你来,其他的日子你还随意。” 中宫的颜面? 瑶华轻嗤,如今宫中两位妃嫔,她何来的颜面? 纵使他沉睡时不知情,醒来后也没废了她们。 见她露出嘲讽的笑容,萧衍皱眉问,“你笑甚么?朕说甚么你都不满意,到底想怎样?” 瑶华自嘲反问,“我能怎样?我这个皇后空有虚名,你看得不清楚么?” 想到这里,怒气又窜了出来,她扶住御案问,“我还没问你,你为何撤去我宫中的影卫?” 萧衍的双眸更是冰冷,盯着她片刻才开口,“你是大梁皇后,为何要用影卫?朕的御林军与夜卫就护不住你?” 瑶华只觉头晕,抬高了声调,将不远处的王安惊出一头热汗。 “大婚之日起月华宫就由影卫护卫,是你允许的!你听了谁的谗言撤去他们,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 萧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指在御案上轻叩。 “朕当然相信你,只是从此以后就由朕的人护卫朕的皇后。” “你……” 瑶华气极,右手用力扫向御案,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拂落一地,转身就走。 萧衍却飞速起身拉住她的手腕。 “今夜你突然走了,只怕别人更要说皇后空有虚名了。” 瑶华用力挣开,“我不在乎!” 立刻又被他抓住。 她挣脱不开,抬头瞪着他,暴怒的眸光凛冽如碎冰,“放开!” “听朕之言,今夜你不能走。” 他不放,她失去了功力,也只得任由他抓着。 僵持片刻,她突然笑了。 “萧衍,我不和你计较,谁让你记不得了呢?但你哪日记起来,想到今夜后悔了,可别来求我原谅。” 萧衍顿了顿,慢悠悠道,“待到那一日再说吧,今夜朕却不会后悔。” 他松了力道,瑶华也不挣扎了,温顺地跟着他进寝殿。 到御榻边萧衍才松手,低声道,“不早了,皇后先安歇吧。” 瑶华也不吭声,取出寝衣放到御榻上。 他愣了愣,马上背过身去。 “呵呵!”瑶华冷笑两声,换了寝衣上榻平躺。 萧衍才回身,坐在榻边认真看着她。 她真美,嗔怒时的神情灵动鲜活,也是极美的。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欲替她盖上锦被。 她却先他一步扯过锦被,动作极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巴掌小脸。 他顺势将锦被往下抻了抻,使她的双肩也露出来。 她的长发披散在枕上,乌发雪肤,一双幽深的黑瞳看不到底,正怒视着他。 白日里见她,她穿着华贵的皇后服饰,天姿绝色又一身贵气。 此时她穿着雪白纱衣,毫无妆饰,周身似笼罩着一层缥缈仙气,和巍峨庄严的皇宫格格不入。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听说她在无极山上长大,下山不到半年就嫁给他。 她如仙子坠入凡尘,是为保全母国还是为了他? 他凝视着她陷入了沉思。 瑶华被他盯得不自在,想要转身又不愿弱了气势,也直视着他冷冷问,“你看甚么?” 萧衍收回深沉的目光,温和笑了,“你先睡吧,朕再看会折子。” 他放下床帷,又灭了宫灯。 出来时,王安已将奏折摞好,溅染的墨汁也擦拭得毫无痕迹。 “皇后气性很大么?”萧衍低声问。 王安笑呵呵道,“娘娘往常并不这样,陛下,必是您的言语冲撞了她。” 萧衍打量他一眼,除了大将军,他是第二个帮皇后说话的人。 贴身内侍竟站在皇后那边,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王安仍是笑呵呵的,垂手站在旁边。 批阅奏折时,萧衍不时抬眸望向昏暗的寝殿。 她没有任何声响,看来是睡着了。 批完已是亥时三刻,他悄然无声地躺下,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睡颜,只听到清浅的呼吸。 原来这就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他微微一笑,虽然对她还有陌生,但她的绰约风姿已拨动他的心弦。 翌日清晨,他小心翼翼起身,又回眸凝望她,她睡得很安详。 真能睡啊,他扬起嘴角。 去往早朝的宫道上,他沉吟再三,终是忍不住问王安,“皇后昨夜唤朕萧衍,朕的名字不是萧弈么?” 王安忙低声回禀,“陛下,当年先帝为您取名衍,您三岁时从国师之言改名为弈。后来您去往天阙,以旧名成为天阙弟子,故娘娘一直唤您旧名。知晓此事的人极少,奴才也忘了告诉您。” “为何母后不告诉朕呢?” 王安斟酌道,“陛下求娶娘娘不易,可以说是您一意孤行。娘娘是敌国公主又曾刺伤陛下,当日若不是她出手,大梁将征下齐国,所以娘娘与您大婚后处境艰难。奴才不敢揣摩太后娘娘的心意,不敢乱说。” 萧衍沉默片刻,“朕知道了。” 王安又低声道,“陛下,娘娘表面冷淡,其实性子最好,您慢慢接触就知道了。” 萧衍迟疑一下,问,“她说和朕相识近十载了,她嫁给朕果真不是因为齐国么?” 王安一头冷汗,直欲哀嚎问苍天,皇帝怎么忘得如此彻底? “陛下,您还是睿王时就同娘娘定下婚约了,你们自幼就情投意合。” 他就差说出“私定终身”了。 萧衍思忖一瞬,这话他信,凭皇后的风姿,只怕见过的人都会心折。 他露出一抹微笑。 王安抬眼觑他一眼,也跟着笑了。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窃听 自那夜后,又过了两日。 上午,日光倾城,瑶华便叫茗香和芷淇出去晒晒太阳。 临到宫门,银楼也跟过来了。 “公主,御花园里的果子熟了,咱们去看看吧?”芷淇笑嘻嘻问。 说来奇怪,瑶华常恶心干呕,却吃不得酸的,倒是吃甜的还舒服些。果肉用冰糖熬得稠稠的,她能多吃几口。 茗香笑道,“走,摘果子去!” 几人走得慢,一路看着杏、柿子和海棠果黄的黄、红的红,煞是诱人。 芷淇眼里直放光,雀跃道,“公主,我去啦?” 瑶华笑撵,“你可快去吧!” 不多时,芷淇捧着一帕子杏子和海棠果回来,献宝似的呈给瑶华。 “公主,奴婢一个个挑的呢,您尝尝。” 她选了个黄澄澄的杏子,用手帕擦干净方递过来。 瑶华咬一口,直吸凉气,“这么酸?” 酸味一激,胃里的酸水又涌上来,她忙捂住嘴转开头。 茗香赶紧咬了一个,直酸得咋舌。 “看着黄透了,怎么还这么酸哪?你快回宫拿些糖糕来。” 芷淇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飞跑着去了。 “这丫头,傻乎乎的!”茗香无奈笑道,“得亏您不吃酸,不然呀,只怕这傻丫头也瞧出来不可。” 瑶华含笑点头,忽然脸色骤变,喝道,“银楼!” 银楼飞身而起,直掠向亭子后方的月季花丛。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呀!” 银楼钳着一宫女出来,宫女踉踉跄跄地跪倒,拼命喊着饶命。 “闭嘴!”银楼低喝。 茗香抬起她的下巴,双眸一紧,“公主,是云光殿的大宫女。” 沈灵音的云光殿。 “谁命你来听墙角的?都听到了什么?”茗香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问。 “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只是来摘杏子,我们娘娘最喜欢吃杏子……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呀!” 宫女不停地磕头求饶,很快,额头就破了皮,鲜血混着眼泪流下。 “什么都没听见,你怕什么呢?” 从他们过来到亭中坐下,未看到有人来也未听到脚步声,这宫女应是一早就躲在花丛后了。 茗香回想他们的每一句话,脸越来越白,手指紧揪着帕子,“公主,她……” 瑶华做个手势制止她。 银楼仔细巡视一圈回来,神色凝重,“娘娘,没有别人了。” 瑶华方低眸望向地上的宫女,面色平和,但心中剧烈拉扯着。 无法确定她听到没有,要如何处置她? “娘娘,有人来了!”银楼急切提醒。 远处传来的声响不只一人。 “娘娘,娘娘!求您了,饶过奴婢吧……” 宫女听到了希望,声音变得高亢尖利,撕心裂肺地叫着。 茗香气得跺脚,“闭嘴!” 不同于流荧的低调避让,沈灵音温婉优雅,却是会主动出击的人。 瑶华闭上眼,低声道,“银楼,咱们冒不起这个险。” 银楼得令,从后面抱住宫女的脖颈一扭,宫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瑶华睁开眼,盯着地上的尸体,眸光晦暗。 茗香连声自责,“公主,都怪奴婢,是奴婢疏忽大意了……” 御花园的另一头,红黄华盖缓慢移近。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萧衍为首,身旁是英王、康王,身后跟着几十名扈从。 康王少时摔下马,摔断了右腿,从此不良于行。他不爱坐轮椅,能拄拐就拄拐,走得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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