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琴音骤停,萧衍手覆琴弦,俯身下来,“谁惹你不高兴了?” 她受惊抬眸,眼中仍充斥着浓浓杀气。 萧衍忙坐到她的身旁,柔声问,“瑶华,出甚么事了?” 瑶华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已恢复了清明,“小事而已。” 他也不追问,抚上她的脸,笑问,“你今日辛苦了,想要什么奖赏?” “练功坐一天也无妨,面对那些贵人,一个时辰都忍不了!” “谁让我是皇帝呢,只能委屈你了。” “现在觉得做皇帝也有不好吧?” 萧衍见她笑了才放心,“当了皇帝便身不由己,你我生来就是皇族,这些事也避免不了,但我也可以多护着你些。” 他随手一拨,弹出广陵散,瑶华不觉气结,用力摇晃他的手臂道,“为何你弹得这么好?我却怎么也弹不出来?” 萧衍的手臂晃了晃,激昂琴音却不受干扰,他悠悠道, “天资。” 瑶华一指向他腰部戳去,萧衍蓦地捉住,扬了扬眉,“我弹给你听,你不喜欢?” “师尊说了,我除了武功厉害,处处不如你!” “我是你的夫君,处处都好,你还不满意?瑶华,请你也讲讲理罢!” 也对,瑶华莞尔轻笑,软软依向他怀中。 萧衍心中喜悦,低头亲吻她,清冷而馥郁的幽香,是只属于她的独特气息。长长的眼睫下,他的目光似深不见底的春水,瑶华面上一热,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床帷边。 醒来时已是傍晚,雪中春信的清幽氤氲缭绕在帐间。萧衍正在椅上看书,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头回望,温柔笑了。 瑶华伏在玉枕上,嗔道,“我竟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萧衍放下书,缓缓过来,“你累了,睡一觉正好。” 瑶华脸一红,起身要穿衣裳,萧衍却按住她,“咱们许久没有一起出门了,一会儿换上便服,去宫外转转。” “真的?” “真的。” 冬日天短,出门时已是黑天。 路边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商铺,人流穿梭如织,瑶华感慨道,“这还是第一次和你逛夜市,之前和临风倒是一起逛过,可惜那晚出现了黑衣人……” 萧衍心中恻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前面有吞刀、吐火等杂技表演,密密的人围着,叫好声不断。 瑶华觉得有趣,也踮起脚尖观看。 萧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瑶华,在天阙时,我便想,你终日在山上呆着,没有见过世间的繁华热闹,所以性子才这般清冷沉静,日后我定要带你下山,来帝京城中逛逛。三年前,你终于下山,可我总是有事耽搁,未曾带你出来,我一直觉得遗憾,还好如今一切都来得及……” 瑶华不禁动容,回身环住他的腰间,“咱们来日方长。” 萧衍紧紧拥着她,事隔几年,仍心有余悸,“当年在帝京,我从未那般害怕过……师兄们惨死,若是你也出事,这天下对我来说还有甚么意义?如今我命御林军严加防范,帝京很安全,你想出来就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男女相拥。路人十分错愕,投来惊异的目光。两人毫不在意,许久才松开。 行至凌霄阁前,酒香袭人,萧衍说,“咱们进去看看。” “好。” 凌霄阁五层高,楼层之间明暗相通,灯烛晃耀。 掌柜和萧衍似是相识,并未多言,将他们迎至五楼的揽月阁。呈上两壶青竹酿后,掌柜躬身退出去,掩上门。 坐在开阔的窗边,帝京夜景尽收眼里,连绵不绝的灯火延伸至天际。 瑶华笑问,“这是你的地盘吧?” “登基前常来此,如今来得少了。” 瑶华斟了两杯酒,双手捧起一杯递至萧衍手中,柔情似水,“辛苦你了。” 萧衍接过饮尽,悠然笑了,“瑶华,前路漫漫,但有你就不觉得苦。” 瑶华又为他斟满一杯,转头看向窗外,悠悠目光从万千灯火飘向了更远的方向,一直到了千里冰封的北国。 “眼下不能动大齐,南藩易守难攻,须留于最后。燕国的战马纵横天下,且燕国横在梁国和北冥之间,若是先征大燕,得到战马后再奇袭北冥……但北上需长途跋涉,军粮补给务必要充足。玄甲军将领众多,但可征一国的大将寥寥无几。萧衍,若能请三师兄下山,至少一国安矣。” “军粮毋需担心,自父皇之时就有准备。但天阙之人不入世,三师兄绝不会下山,需另寻他人。” “赵承义是个人才,虽是赤羽军统帅,但梁国和齐国结盟,他也许能为你所用,南威武北都督……萧衍,你不该杀他。” 此事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赵承义是齐国军中柱石,他的死令齐国少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叶临风虽为大将军,可缺少作战经验,眼下还名不符实。 萧衍深深凝视她,默然片刻决绝道,“他不得不死!” 瑶华惊了一惊,片刻之后,她的眼中水气氤氲,“你是为了我?” 他不说话,但目光已给出了回答。 瑶华扶着桌边坐下,颤声问,“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萧衍自斟一杯,饮尽方说,“那年我下山后深入追查黑衣人,毫无进展,于是查了你。你的身份隐藏至深,查遍各国也一无所获。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到了明德皇后,她于十四年前病逝,而你恰好是十四岁,但紫薇城中也未留下丝毫痕迹。我费了些力气,夜卫查遍无极山附近的平民百姓,寻到了当年哺育过你的乳母,以重金许之,方确定了你的身份。我只想要你回来,回到世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瑶华已然痴了,“何至于此?你知道我……我对你的情意,只要你想,我总会回来的。” 萧衍起身靠在窗边,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瑶华的心也随之颤抖。 “你父皇将你送至天阙十几年,从不过问。你是明德皇后的遗孤,本应是翱翔天际的凤凰,却要承受山中的孤寂岁月。瑶华,无数次我看着你孤单的身影,又想到怀淑她们的金尊玉贵,我就很难过。虽说师尊和师兄对你胜似亲人,但你明明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你父皇从未给过你选择!他将你弃之不顾,我就要让他知道你有多重要!我怨他,但也不得不感谢他,若你从小在紫薇城长大,我不会认识你,待玄甲军攻下丰京,也许……” 他停住了,不忍再说。但瑶华明白,亡国公主能有甚么下场呢?殉国,被杀,或被辱而已。 她深深地叹息,他置大齐于生死存亡的边缘,只为迫她回来。而她抛家弃国,只为嫁与他为妻。他们的双手沾染了累累鲜血,做的事不能对外人道,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一直向前。幸运的是,他们的心在一起,看向的是同一个方向。 两壶青竹酿见了底,瑶华的脸又红又烫。她其实不胜酒力,若是用降酒法将酒逼出,可千杯不醉,今夜却是实实在在喝了下去,已然微醺。 萧衍牵着她慢慢下楼,“凌霄阁由夜卫掌控,你要有事想避开宫中可来此处。” “避得开宫中,却避不开你。” 萧衍轻笑,“你有甚么事需要避开我?”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毒计 过了几日,茗香趁殿中无人时,低声禀报,“公主,银楼在英王府潜伏数日,王妃每日都服用安胎药,银楼已将秘药下至安胎药中。但要保住胎儿,药劲不能太猛,只能日积月累。他不能久留王府,已重金收买王妃的贴身侍婢,由她每日下药。” 瑶华点头赞许,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将她的家人扣住,以防她反水。” 茗香惊得瞥她一眼,清冷疏离的长公主竟深谙此道,“是。” “是甚么秘药?” “此凉药可损耗孕妇精气,使孕妇体寒入髓,但胎儿无事,大夫绝对察觉不出。诞下胎儿后,若及时调理,产妇的性命也可救活,若是置之不理,产妇很快病逝,神不知鬼不觉。” 瑶华心中一动,“从婉贵妃处取得?” “是。娘娘所赐药物不止一种,公主若有其它需要,吩咐奴婢便是。” 瑶华的心底深处隐隐生起一丝疑虑,若有似无,正要细细思量,茗香又问,“公主,英王妃可得罪过您?您向来不理会这些琐事,此次突然出手,咱们毕竟是在梁国皇宫,陛下睿智……只怕他会探查到。” “不怕,若陛下知道,我自会向他解释。” “此事公主不必再烦心,奴婢和银楼会办妥,英王妃还有三月便生产,咱们只需耐心等待。” “嗯。” 茗香见她许久没话,便欲退下,瑶华又问,“银楼回来了吗?” “回来了,奴婢叫他进来。” 银楼很快进殿,躬立在案前。 瑶华的神色依然冷漠,漫不经心拨弄琴弦,过了片刻,沉静的目光方投向银楼。 “银楼,你是暗卫,自然是忠于父皇的。父皇命你护卫我,但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毋需他人保护,你可有甚么想法?”她徐徐道。 银楼一震,头垂得更低,“公主,属下护卫在您的身旁,只忠于您一人,万万没有其他想法。” “你随我远离故土,如果你愿意回丰京,回到父皇的身旁,我今日就放你走。” 重回故土,这是极大的恩赐,但银楼没有一丝迟疑,重重跪倒在地,沉声道,“公主,自陛下将属下派到您身边那日起,属下就立誓护卫您,听您一人之令。公主在哪,属下就在哪,绝不会离开!” “你先起来。”瑶华思忖片刻才说,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放于案上。 “执此令牌可在大梁境内随意行走,随时出入皇宫,我特向陛下求来。如今,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银楼双手执起令牌,听瑶华细细道来,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一一答应。 “记住,此事只需向我一人禀报,这里头的轻重你是知道的。” 银楼抱拳从命,转身离开时,听得瑶华在身后道,“银楼,作为侍卫一生也没有武将之权,但今后我会为你托底,你尽管放手去搏。” 银楼顿住脚步,回望瑶华。他沉默寡言,面容如冰,此时却神色激动,难掩内心的激荡。跟随瑶华,将走上一条全然不同的路,也许前路艰险,但他甘愿追随她的步伐,虽死而不悔。 银楼退下不久,御前内侍总管王安来请瑶华。 御书房内,骁骑将军凌云也在,凌云虽不像文钦那般杀气外露,神情也极冷淡,向瑶华行过礼,便不发一言。 萧衍的唇边始终凝着笑意,携瑶华到御案旁,案上正铺着燕国地形图,他拉开御椅让她坐,“朕还召了大将军,稍后就到,你先坐会儿。” 瑶华坐下来,随手取了本书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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