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忧心道:“如今上京这般乱,好端端为何要出城去?” 林信宽慰她,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之前托人查讯,总得与人应酬一下,去城郊某园子聚聚罢了。 冯氏只好不再说什么,只眼皮莫名跳了几下。 用过早膳,林信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裳,在给系那荷包时,他动作不由一顿,酸涩的感觉再次涌入鼻中,怕冯氏看出端倪,他佯装打了个哈欠,顺势揉了揉泛湿的眼角。 上了马车,林信才从袖中拿出了另一个荷包,这荷包与他腰间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昨日下值,他在回府的路上,一个孩童倒在他车前,随从上前训斥,惹得孩童大哭,林信连忙下车,随从说是孩子自己撞上来的,林信朝递个眼色,让他莫要再说话。 那孩子坐在地上揉着腿,地上掉着他买来的馕饼,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林信一边轻声安抚,一边弯身帮他捡东西,在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荷包时,他整个人瞬间愣住。 “这、这……”林信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一双眼睛又涨又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孩子,“这……你是从何处……” 不等他说完,那孩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一个纸条便落进了他的掌中。 随后,那孩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信立即收敛神色,佯装无事发生一样,甚至还笑着摇了摇头,说现在的孩童顽劣。 说完,他起身回到车中,再度将荷包与纸条拿出,这荷包上的一针一线,他jsg再熟悉不过,可以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便认了出来,这荷包一定是出自他家温温之手。 而那纸条,他抖了半天的手,才将它打开,上面写着时间与地点,命他只身一人前去赴约。 不知背后之人的身份,也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可林信还是没有向旁人透露半分,连在冯氏面前,他都只字未提,只他自己知道,从昨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有多么难捱。 赴约之处,是在城郊以西的一处岭山中,那些山峦极为偏僻,很少会有人途径此处,林信下马车时,随从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还是忧心他安危,提议要与他一同前往,然林信镇定自若地朝他摆手,让他无论如何,不可尾随,只能此等候。 他穿过密林,绕过湖畔,走得双腿酸胀,几次扶着树干喘气,可到底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山上而去。 终于,他托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纸上所写之处,可这里空空如也,除了山石与杂草,未见任何人的身影。 林信依旧没有放弃,他四处搜寻,想要看看可是有什么消息藏在这些山石之下。 太阳西斜,他累得靠在一处大石旁,干裂的双唇渗着血迹。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声音,林信立即扶起山石,摇摇晃晃站起身,眯眼朝那远处张望。 然那马车声戛然而止。 林信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硬撑着提步朝那边走去。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林信脚步顿住,又是朝四下警惕地一番张望,就在他犹豫着不敢上前时,那车帘忽然被人撩起,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视线中,只一个侧脸,便让林信当场愣住。 从台州出发,马车行了半月之久,一路上出奇的安稳,没有想象中那样凶险,等今日翻过此处山峦,便能看到上京。 一个时辰前,牛单带着几个人先行一步,说要去与顾诚因汇合。 想到顾诚因今日能来接她,林温温莫名忐忑了一路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可马车刚来到山间的一处空地,忽然又停了下来,珍珠正觉得奇怪,想要问问缘由,谁知一撩车帘,才发现那马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然而就在珍珠焦急地四下张望时,不远处一个声音传入了她耳中。 “珍、珍珠?” 马车里的珍珠不由一愣,“娘子,我怎么听到有人叫我?” 尤其是那声音,虽然已有许久未曾听到,可还是熟悉到令人心中陡然一跳。 她再次掀开车帘,眯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踉踉跄跄朝马车跑来。 珍珠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最后她连忙拉住了一旁的林温温,激动道:“是二爷,真的是二爷啊!” 马车内的林温温,自然也认出了那个声音,鼻根中的酸胀让她瞬间便泪如雨下,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怔怔地坐在那里。 “别开门!” 她颤着声叫住珍珠。 珍珠惊讶地回头看她,再次说道:“娘子!是二爷来了啊,千真万确!” 然林温温却抬手拉住了珍珠的衣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是很想念爹爹,可一想到见面后要面对的种种结局,她便忍不住开始退缩,“不要开门,不要开门……我不要见他,我没有脸见他……爹爹他不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会嫌恶我的……” “不,不会的!” 马车外的林信,顿住脚步,嗓子的干涩让他不由低咳几声,可再一开口时,他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洪亮,“温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你做了什么,听爹爹的话,把门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爹爹来接温温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安慰,昨天真是折腾了一天,还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早上出门下雨,手里要打伞和提东西,就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了,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手机不见了,报警之后去警局看了监控,才发现是很专业的小偷,用雨伞作掩护,挡住了脸,偷完我的手机以后,立刻转身就走,等走了一段,又调头回来偷了另一个小姐姐的手机。 手机大概是找不回来了,但是得到了一些宝贵的经验,比如手机丢了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以及去锁定手机和冻结各种账户,还有就是,如果出门在外,手机尽量不要放大衣口袋,因为被偷时真的是毫无察觉,还有就是,如果有人离我们特别近,一定要心中警惕,拉开距离。 最后,希望姐妹们平安顺遂,永远也不会碰见这样的烂事。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他会死么◎ 远处山顶的那片密林中, 一个身影正暗中望着这一切。 他看见林信独自爬上山,看见他在四处搜寻,看到他累得筋疲力尽还不肯放弃, 这才让人去山下递消息。 那时林温温的马车刚到山下, 牛单远远看见那人的手势,便知代表何意, 那马车夫也是提前授意过的,只牛单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做什么,因为这一切,远在台州时顾诚因就已经与牛单交代过。 如果他们来到此处,看到的人不是他, 便将林温温带上山,随后想办法脱身, 如果看到的是他, 便代表他要彻底放弃林家,从前那所谓的养育之恩,也会就此一笔勾销。 若昨日在街上,林信没有认出荷包,那顾垂文便不会将纸条给他, 若他看了纸条后, 不敢亲自前往, 派人提前探路,或是今日上山时带着亲信随从,那顾诚因便不会放心的将林温温送到林信面前。 这是他对林信的试探, 也是他给林家最后的机会, 算是偿还了当年容留他在林府的恩情。 顾诚因的目光此刻还在林温温身上, 他看见她哭着扑进林信怀中,看见两人哭了许久,最后坐回马车,驾着马车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顾诚因才终于垂眸。 “后悔了?”身后传来牛单的声音。 顾诚因回过身,神情似乎顷刻间又如从前那般,冰冷到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答非所问,只低声道:“不必派人去寻宁和了。” 太子与宁家寻了十二年都寻不到踪迹的人,岂会让他们轻易寻到。 牛单也知宁和很难寻到,保不齐这人早就没了,他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一番,也将声音压得极低,“单凭物证,可会生出变故?” 顾诚因淡道:“自然会,但那又如何?”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圣上没有忽然坠马,太子没有监国,也许一切还会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去走。 他会先娶林温温,将她安顿好以后,再寻机会回京面圣,将账簿与血书呈于殿前,也许林家会牵扯其中,但他会想尽办法瞒住她,却没想到,事出突然,皇上病重,太子监国,令他回京,然急诏却不言明,想也知太子是要他有来无回。 顾诚因在台州的最后一晚,想了许久,也想了许多,他与太子和宁家的血海深仇,与林家的收养之恩…… 还有她。 曾经,他一直害怕她放手,可到了最后,先放手的却是他。 回林府的路上,林信在马车中已将他之前的安排全部说了出来,得知父母并没有放弃她,他们一直在找她,也一直在等她,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林温温哭得泪如雨下,直到马车停在林府门前,她的眼泪才稍稍停歇。 下马车前,她忽然拉住林信问,“爹爹,林……兄长他、他关试如何了?” 林信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温温会提及林海,他愣了一下,摆手道:“这个说来话长,待日后我在说予你听吧。” 见林信这般反应,林温温便知林海当真不敢将那件事说出去,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踏进林府大门的那一刹那,林温温忽觉有些恍惚,就好像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仆从见到她,有的吓得当场惊呼,有的吓得掉头就跑,还有的心思沉稳,上前朝他们屈腿行礼…… 很快,林温温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林府。 当她踏进凌云院时,冯氏红着眼立在院子正中,她不敢迎上前去,因为她害怕这又是一场梦,等她将她家温温抱在怀中时,那梦便会醒来。 “娘……” 林温温哭着朝她走来,将她紧紧抱住,温热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这一刻,她才终于相信,这不是梦,是她家温温,真的回来了。 “温温啊——”冯氏痛哭出声。 久别重逢的泪水里尽是喜悦与jsg激动,自然还有对从前的歉意,那迟来的歉意让林温温忍不住再次酸了鼻翼,那一双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 冯氏原本还想忍着,最后也实在忍不下去,母女俩就这样说说笑笑,笑笑哭哭,直到得知林温温与林信都尚未用晚膳,冯氏这才一把抹掉眼泪,非要去厨房给林温温做饭。 林信身边的人,一早就得了吩咐,不管是哪个院里的人来问或是传话,皆被拦了去,哪怕是世安院,今日也不得扰了他们一家团聚。 冯氏去了灶房,堂中便只剩下林信和林温温,此刻二人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他亦如从前那样,用那温宠的语气,问林温温,“你不必害怕,也不必顾忌,什么都可以和爹爹说,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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