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一家人了! 扶萱差那么一点就闭了气,她再次阖上眸子,眼不见为净。 再是外头狐裘披风裹着,通身贴着的皆是湿冷衣裙,扶萱冷地缩了缩身子,不可自抑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此番动静一出,谢湛将人搂地愈紧了些,步子也从快走便成了狂奔。 ** 安华殿外,太医早在此处候着,见太子太傅抱着一位女郎前来,便明白了谁是病人,他匆忙朝人见礼后,跟着谢湛的脚步,前后脚进了东暖阁。 行至暖阁之内,谢湛将人放下,等待片刻后,众人拥着余皇后走了进来。 “速去拿干净的衣裳过来!”余皇后吩咐宫女,又朝太医道:“杨太医,快给扶女郎看看,身子可是要紧?” 宫女和杨太医得令后立刻行动了起来。 见谢湛浑身上下湿透,现下袍尾尤还滴着凉水,却是站在扶女郎的榻边,目光看着她,并未退出屋中,余皇后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面上带着关怀的神色,朝谢湛道:“太子太傅还是先去换件干净衣裳罢。” 谢湛拱手施了一礼,“臣多谢殿下体恤,但扶女郎如今不识人,只认臣,臣恐离去后于她病情不利,还请殿下允臣听听太医之言。” 见他如此,余皇后不禁有了个中思量。 她亲自来看顾这位扶女郎的原因有二。一是深知陛下重视扶家,这位女郎又是扶家全家的心头肉,受她所邀进宫,如今突地落水又失忆,出了闪失,怕是在陛下那头她难辞其咎。二是,比起别家女郎,这位女郎无论是姿色还是家世,皆与太子颇为般配,按陛下暗示,是会被选为太子妃的。 可如今她这一落水,又被谢六郎所救,且谢六郎的态度是毫不避讳,难不成……谢六郎是“襄王有心”? 思此,在太医把脉当口,余皇后再道:“扶女郎毕竟未出阁,谢六郎在此,恐怕不甚妥当。” 她在试探他的态度,谢湛自然明白,不过,这个试探正是他想要的。 是以,谢湛神色自若地道:“正因扶女郎尚未出阁,遭遇此事,臣才不敢擅自离去。” 要对女郎负责任的目的如此直白明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余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因扶萱突然抱恙,作为宴会主人的余皇后和太子离席,这春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众女郎得了散席的消息,便跟着引路宫女们陆续离了皇宫。只剩王家两位女郎,以关怀为借口,跟着余皇后进了安华殿。 听闻谢湛与余皇后的对话,王芷怡的指尖掐进了手心里,仔细回想方才扶萱落水前后,脊背更是发凉。 原因无他,因她记得,第一声落水声响起的前一刻,她和王艾正行走在假山另一侧的路上,谈论着谢家问名一事。 这世间,绝对不会有如此巧合。 自小起,她便跟着母亲多次进宫,探望余皇后这位亲姨母,这御花园她再熟悉不过,假山内部有个中空的洞,一个洞口离湖并不远,儿时她便进去躲过。 谢六郎是从假山顶部跃下,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扶萱落水后跃上去,再在众目睽睽中往下跳。 也就是说,彼时扶萱和谢湛很可能一起藏在洞中,而这一番落水和营救,乃是他们故意的! 想及此,王芷怡心中再不得平静,抬脚往扶萱榻前迈了几步过去。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二人在皇后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如何演戏。 ** 暖阁中,空气静谧无声。 扶萱靠坐着,一张小脸上脸颊绯红,嘴唇却是无有半点血色,在她眼皮愈发往下沉时,听得杨太医有些试探地问:“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扶萱努力掀了掀眼皮,“叫……不记得了。” “可还记得落水之前的事?”杨太医又问。 扶萱暗暗紧了紧手指。 她便是因不想解释这些为何落水、为何会泅水又不泅上来的糟心事,又不想被谢湛拿捏,这才借机装了个失忆,此刻怎可能实话实说。 扶萱垂下眼,叹了口气,朝杨太医摇了摇头。 因这摇头动作一出,本也有些发昏的头脑,愈加昏沉了些,故而,她抬起手捂住了前额。 “头疼?”谢湛关心则乱,寂静中倏地开口。 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扶萱对他的配合极为满意,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着谢湛,及时接话道:“嗯,头好疼……” 表情和声音一配合,可以说是凄哀可怜极了。 谢湛心中一缩,剑眉紧蹙,生生克制住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 “那……女郎可记得你这位兄长姓甚名谁?你们家住何方?”杨太医虚虚指着谢湛问扶萱。 这可怎么说? 说他叫扶昀?那改日哥哥出现,自个又如何圆谎? 扶萱看着谢湛,对上他了然一切的眸子,脑中思绪百转千回,突觉自己都“失忆”了,还要动脑子累自己,又是何必? 干脆一咬牙,双眼一闭,就这么在众人的等待中,毫无顾忌地晕了过去。
第234章 第233章 回府疗养 翌日,谢六郎救了落水的扶家女郎,又被失忆的扶女郎误认为是其兄长之事,不出意外地传遍了建康城,闹地可谓人尽皆知。 宫中太医断言,许是落水前突遇过什么事故,或是落水后较长时间溺水,加之脑部受冻,这才造成了忘却从前之事的结果。 而独独只记得还有个兄长,原因应是与兄长情深意厚,于是,即使是在忘却所有事情之后,也还记得有个保护自己的兄长。 像失忆这样无凭无据之事,自古以来便是难治之症,饶是太医院那些人再是博学多才,真要说治疗,那还是一句话——看命数。 自然了,太医们也不会承认自己才疏学浅,更不会直白地告诉对此事深切关怀的帝后,此乃不治之症,只说需得一些天时地利的契机。 故而,最终太医院下的治疗方案乃是:让她多与记得的亲人相处,好生将养,千万莫再受刺激,保持精神愉悦,说不准哪日得了“契机”,便全数记起来了。 得此治疗方案,谢湛自是喜出望外。 是以,在穆安帝多番殷殷关切之下,“失忆”了的扶萱,便被其“兄长”正大光明地带回了府中“疗养”。 谢湛携扶萱离去后,穆安帝扯唇笑了笑,原是如此。 此事一出,城内众人便都在观望,这对前脚才退完亲,后脚就成了“兄妹”的两位男女,该是何去何从。 有些人说,毕竟牵扯到女郎清白,再是误认了兄妹,郎君始终是需得负责的,加之谢六郎主动救人,怕是早就看上了扶女郎那张脸,去岁中秋的传言看来并非失实,这是笃定了要娶扶家女。 有人又说,就扶家女那身份,谢六郎若是看得上,往前也就不会退亲了。谢家这准家主要迎娶的,还是那门当户对的王家女,至于这救起来的扶家女,顶多给他做个妾室。 众人讨论地热闹,长乐坊里“王谢二人何时成婚”的赌注,就渐渐地变成了“能否成婚”。 ** 二月十七,天色将暗,皎月初升,夜幕垂压建康城。 王家,华桐苑中,长乐坊赌场的当事人之一王芷怡,正静立窗边,双目无神地看着压城的黑云。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前日在安华殿,前脚扶萱刚晕过去,后脚那浑身淌水的郎君,便在皇后与太医的注目中,当真无所顾忌将人搂入了怀里,直至穆安帝赶来,才放下人起身行礼。 拆穿二人演戏没做到,却是看到了如此锥心刺骨的一幕。 那倨傲清高的谢六郎,面对那位女郎时,竟会是那等浑身都是“管他那么多,我势在必得”的模样。 她心中忐忑万分。 二人婚礼已然到了问名环节的节骨眼,发生这等事,如今还带了人回谢家,这媒人送来王家的纳吉大雁,保不准还会再要求退回去。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 此时此刻,谢府闻熙堂中,谢湛正与谢夫人无声对峙。 面对平素最是衣冠齐整,此刻却是不修边幅,顶着半脸胡茬,双目猩红,周身凛冽寒峭的六子,谢夫人不知为何,有片刻心慌。 漫长沉默后,谢湛笑道:“儿子最后说一次,儿子要娶的就在府中,不在别处,母亲莫要弄错了。若是儿子知晓儿子的庚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休怪儿子不留情面,亲自上门讨回。届时,在逐泉山庄发生过的事,儿子可没有耐心再瞒下去。” 稍顿,又道:“对了,她现在养病,受不得刺激,闲杂人等莫要踏足听风苑。长姐也莫去打扰她。” 谢夫人颤了颤身子,嘴唇紧抿,不言不语。 被谢夫人叫回府小住的谢心姚面色煞白。 谢湛再对谢夫人道:“父亲已与儿子商量好了,待合适之时,会交换这掌家之事。夜深露重,母亲且安心歇着罢。” 话毕,也不等人回应,谢湛转身大步离开。 人一走,谢心姚立刻上前扶住谢夫人,“母亲,当心身子。” 谢夫人连连捂胸,浑身都在发颤,“你看看,你看看!他就差直说这谢家由不得别人做主了。冤孽!冤孽!怎就生了这么个白眼儿狼?巴心巴肝地为他好,到头来,你瞧瞧,可将你我放在眼中了?” 谢心姚宽慰道:“六郎自小才情过人,主意大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怕是一时半会被人迷了性子,总会放下的,母亲且等等罢。” 谢夫人恨恨一嗤,“等?这都一年了,他若是要改主意,能等到如今?人前脚送回他的庚帖,他倒好,后脚就又救回来不说,还大剌剌给弄回了府中,他这架势,往后还能不迎进门不成?” 谢心姚听了,忙闭了安抚的嘴。 往前她也认为那女郎身份低微,才情稀疏,名声也不好,是个怎么也不会被六郎看上的女郎。 可自打那回逐泉山庄的事后,她去听风苑找他下棋,他直到最后皆未应,她算是明白了,她这六弟对扶女郎珍之重之,到底是她往前低估了。 那句“长姐,我只会娶我心爱的女郎为妻,往后莫要再行徒劳之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尤在耳侧,谢心姚微叹,相爱之人终得圆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 与此同时,听风苑中。 事件的另一当事人正苍白地躺在床上。 被狠心的人推入寒凉刺骨的湖水中,又被人生生拖拽着,半晌纠缠,冷热交替,终究是使她真正大病了一回。 在高热两日之后,扶萱颤了颤纤浓睫羽。 还没等她缓缓睁开眼,便听到耳边不甚清明的嘈杂嘀咕声: “仟云,女郎这已经晕了两日了,你说……会不会,醒来后,连公子也忘了?” “怎么会?别胡说!这不是高热散了么,经过这轮遭遇,二人定能成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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