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巧合之事的前因后果被传出去,怕是会惹人怀疑,我这长姐,是受了谁的胁迫或者诱导,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的罢。” 听到这里,王芷怡已经全然明了,谢湛是在威胁她—— 这事,最终会定在“是她胁迫或诱导了谢心姚”的调上。 本能的,她要解释并非她所为,可刚张了嘴,谢湛就轻笑了一声,将她打断。 谢湛没有耐心再周旋下去,他抛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没人相信,我长姐会这么不知轻重,刻意替有婚约在身的兄弟与别的女郎牵线搭桥。” 连他自己先前都未曾料想到,一向聪明的长姐竟也会如此糊涂,算计起来自己的兄弟。 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女郎,真正玩弄手段的经验有限,此刻,对手还是多年断案、手段狠辣的谢少卿,三言两语就被击溃了心理防线。 谢湛话落,不出意外地,王芷怡只剩头脑嗡嗡作响。 是,谢心姚一向是风评优秀,睿智得体的女郎,这般“巧合的事”若被谢湛刻意引导宣传,最终,名誉受损的不会是谢心姚,只会是她自己啊。 见她身体略有颓然,面色难堪,谢湛未再多言,留下一句“今日我就要见到原作”便大步出了凉亭。 ※※※※※※※※※※※※※※※※※※※※ 作家的话 因为有高中读者,我就多啰嗦一句,这里有个词“望其项背”,意思是看得见对方的脖子和背,也就是距离很近了,可以追上。一般用在否定句中,“难以望其项背”,表示差距大。 哎,不是我好为人师,主要当年也是经过高考磋磨的……希望你们都取得好成绩哦!(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55章 第055章 目中钦佩 宽阔华丽的马车停在远麓书院大门,谢湛迟迟没有下车。 连他也不清楚,前脚得了画,怎后脚就立刻出发,来这处想与她解释来了。 他坐在马车中,折扇已经开开合合了数回。 石清坐在车辕上等了半晌,见自家公子还没出来的打算,连连摇头。 真是的! 来之前催地四匹马都差点跑断了蹄子,现下倒好,到都到了,他竟然又不急了。 就在他百无聊赖,最终鼓足勇气想要开口发问时,一只玉骨折扇撩开马车门帘,谢湛一身白衣出现。 “公子。” “走罢。” 与每一个普通书院一般,远麓书院有讲堂、斋舍、书楼、祠堂等建筑。这些建筑的总体格局,遵循着纲常礼教的严谨秩序。 与谢湛以为的简陋不同,远麓书院的内部环境并不逊色于世家的那些私学。 虽是占地比起谢家私学小了不少,内里却是植了竹、桂、松、梅、兰等植物,并参差地配置着亭、台和小桥流水,不失“虽有人作,宛自天开”的意境。 山水悠然合一,环境宁静幽美,置身其中,使人的心境不知不觉也变地自然恬淡。 谢湛微微点头,心中将将要夸上一句扶家这书院尚可,就听得一阵热烈的吵闹声倏忽传来—— “哈哈哈哈……扶讲郎,你怎么又射歪啦?” 一个看起来年纪约十岁出头的圆脸胖小子大声问着,引得他身后七八个男童哄堂大笑。 此刻,扶萱手握一张弓,对着脱靶的几只箭矢愁苦地皱紧了眉头。 若非要教会学生掌握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且教学“射”的扶谦今日临时有旁的事要去做,她哪会自告奋勇替下这门课? 分明是按书上说的姿势、要点来的,怎就会连连不中? 还有,这弓,看着也不实,怎抬起来如此吃力呢? 分明伯父阿父和兄长们都是很轻松的样子,拿的也是伯父专门给她做的弓,怎就射不中? “都不知道第几只了!” “她到底会不会啊?” 听得众人嘲笑,扶萱哼了一声,“我方才是刻意示范的错误方式,告诉你们别这般做,我这叫‘前车之鉴’。我现在要示范正确的方式了,你们都集中注意力,睁大眼睛给我看好了!” 谢湛听着她的声音,绕过影壁,见到的,便是一身武服的扶萱挽弓的模样。 一套绯色窄袖长裤,衬托地小脸和脖颈肌肤愈加赛雪欺霜,腰身柔细,长腿纤纤,身前身后皆是凹凸丰润,飒爽英姿中不缺娥娜翩跹。 谢湛眸子暗了暗。 转眸看向正在努力拉弓的手臂。 呵。 就这么点力气,那弓都没拉到七分满,点也没瞄准,怎可能射到靶上。 须臾,不出谢湛所料,只听“啪”一声极轻的声音落地,人群立刻又爆发出一阵爆笑。 再次脱靶了。 “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说这是正确方式么?” “这都是多少个前车之鉴了!” “扶讲郎,你到底行不行?” 扶萱耳根红透,梗着脖子急道:“谁说我不行!刚刚……就是……失误!” 一番热烈的吵闹声中,突地,一声不大不小的轻笑传来,恰如编钟突鸣,将所有的噪声通通止住。 扶萱看向来人,一时怔住。 相貌堂堂的郎君白衣翩翩,面如冠玉,眉目舒朗,一副风采高雅的模样,施施然朝她而来。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怎么来了? 谢湛大步往前迈,走到她身边,眸中笑意尽显。 “扶女郎,你可曾有过不失误之时?”他开口问。 得了谢湛揶揄,扶萱这才回神,顿时面露几分难堪,而后,她不忿地瞪了眼来人。 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事,将手中的弓往谢湛身前递出,“你行,你来。” 谢湛轻笑,坦然接过,胸腔中暖意融融。 他站在原地,接过一个男童递来的一支箭,抬起手臂,挽弓、瞄准、脱弦一气呵成。 “啪”一声,箭穿靶心。 众人惊叹不已,连扶萱也无声地张开了嘴,再次看向谢湛时,目中隐隐流淌着钦佩。 她不是没见过兄长们和父辈练箭,可这般速度的,整个扶家恐怕只有两个人能勉强能及。 而且,长地好模样的郎君,连挽弓射箭的姿势也比旁人看起来更好看些。 谢湛并未因夸赞露出任何得意,而是神色严肃地朝几位学生讲解道:“这叫‘白矢’,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 他又弯腰取来四只箭,先放出去一矢,而后三矢连续射出,道:“这叫‘参连’。” 再一次射出连贯的四矢,皆正中目标,谢湛解释:“这叫‘井仪’” 待他一丝不苟地将射箭技术中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一一讲解完毕后,人群中再也没有喧嚣沸腾的玩闹,而是满目浓烈的敬佩和对射箭此事浓厚的兴趣。 谢湛将弓丢给石清,“你给他们教教姿势。” 石清的面容敦厚多了,比起神色严肃冷清的谢湛,他显然更得学生们欢迎。 课堂闹腾的声音再次传出,每个学生都往前向石清扑,嚷嚷着“我先”“我先”。 扶萱跟谢湛走了很远,才听到背后石清一声命令:“都给我站好了!” ** 夏风吹花,树影斑驳。 行至溪边绿树浓荫下,扶萱开口打破沉默:“谢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事?” 谢湛转脸垂目看她一眼。 她波光潋滟的眸子下,小巧高挺的鼻尖上,渗出细细汗珠;因暑热与刚才用力拉弓,面上也已泛出红晕,两颊边上,柔发处也有薄汗挂着。 他握着画卷的手指动了动,奇怪地升起来想替她汲汲汗的冲动。 他这么想,身体自然而然地也就这么做了。 看他并不回她话,而是一言不发地将折扇别到腰上,从广袖中取出白帕,手拿着帕子,直直往她脸上来,扶萱被吓地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诧异问他:“你做什么?” “替你汲汲汗。”谢湛诚实道,一副坦然。 扶萱狐疑看他一眼,从身上取出自己的手帕,说道:“我自个有。” 谢湛手上一僵,有些不满意地道:“你怕什么?不过一个帕子而已。” 扶萱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轻言细语地说道:“多谢,但谢公子你已不再是我未婚夫,我没有用旁的郎君的东西的道理。” 她说完话,抱歉地朝谢湛笑了笑,仿若是因拂了他的意,有些愧疚。 ※※※※※※※※※※※※※※※※※※※※ 作家的话 注 2:施(yí)施(yí)然:形容走路缓慢、从容。
第56章 第056章 解释清楚 分明站在一步之遥,扶萱的一句话却像利剑一劈,在二人之间辟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二人站在两岸,迈不到一起。 先前不是还抱了几回么。 不再是她的未婚夫,她就连他的东西也不愿使了。 触不及防地,谢湛原本暖意融融的胸腔里,像被泼来一盆冰水,使他心脏骤然猛缩了下,而后突地极速跌落下去。 这般陌生又难受的感受使他一时有些失语。 扶萱见他举着手帕纹丝不动,开口道:“谢公子,帕子你收回去罢。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被扶萱问话,谢湛这才敛起异常的情绪,收回东西。环顾四周后,朝一石桌过去,他铺开手中画卷,给扶萱瞧。 本能使然,再见到这副画,扶萱眸中惊了惊,怒意涌现。 她看了会桌上的画,又将视线落在谢湛面上。 他这是,故意的? 谢湛手指在印章上敲了敲,“这事,我需得与你解释清楚。” 扶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有的谢湛的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箬湘”两个字。 见她目露疑惑,谢湛解释:“这是我长姐的字。” 扶萱看了一眼诗画,而后不悦道:“谢公子,我虽然不精通字画,却也识得笔锋,这画大多都与你赠我的那幅相同。难不成,你要说,这画是你长姐所为,与你无关?” 见她愠怒,谢湛轻笑一声。 这娇气脾气,真是丝毫不能忍。 不过,人倒是聪明。 他温声说并非如此,这才将此画出现的前因后果给扶萱解释清楚。又说,现下建康城的书斋中,已全数换成了谢心姚与王芷怡同作的作品,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这便是洗清了他在有婚约在身,还与别的女郎牵扯不断的冤屈了。 扶萱静静听完,而后恍然大悟。 真相大白,她深吐一口气,笑着朝谢湛道:“谢公子,先前是我误会你,我给你致歉。” 万没料到,此事是因他造成的误解,此刻竟然还能从扶萱口中听到道歉,谢湛被惊住。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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