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回看周阅一眼,听出好友的劝说之意,他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道:“随她。与我何干。” 与谢湛多年为友,且周阅本就极有眼色,看谢湛话虽说地轻飘飘,眉眼中的黯淡却深浓不散,他抬手往扶萱方向一指,继续道:“哦,她前方的刘七郎将将弱冠,那边,我堂弟也准备仪亲。不过我看张五郎与她聊地火热,倒是十分般配,张家家世不差,张五郎性情亦是温和,若是两人结合,想必他极会疼爱扶女郎罢。” 谢湛随他的手看过去。 扶萱坐在扶昀与张常明之间,此时张常明面色柔和地朝扶萱说着什么,惹地抬首看他的红衣女郎连连勾唇笑开。 谢湛听罢,眸光清冷、喜怒不辨,一时并未言语。 性情温和么…… 倏然,那句水月楼里醉意朦胧的娇嗔“你不能温柔点么?娶我,可是你的荣幸”涌到脑海,谢湛眉心一跳,烦躁地冲周阅道:“你今日话怎这般多!” “话多?”周阅噗呲一声笑开,连连摇头,“谢长珩啊,谢长珩……” 嘴当真硬。 ** 萋萋青草毯上,骏马奔驰。 少时,一阵简短的热身之后,第一场击鞠赛便开始了。 击鞠规则实则十分简单:分两队竞赛,以“承旨”守门;每队人数无定额,少则二人,多则百人,男女不限;待球掷至球场中央,即开始比赛。且,因此次是单球门赛,球击入球网,便为胜。 谢湛的上场一下就激起来观众们浓烈的热情。 作为谢家的主心骨,他昂首挺胸立在一匹好头赤之上。 与它的主人一般,好头赤身姿矫健挺拔,在场上展现着肌理曲线与力量时,隐隐透着那凌人的气盛和骄横。 几场风驱电扫的驰骋和击打后,谢家很快便成了优胜那队。 很快,便轮到第二轮。 扶家和张家一队,两个骑白马的女郎和十来个郎君一起,对战的是王家和余家组成的一队人马。 王芷怡一身白衣立于马上,气质娴雅非常。王艾和余渺渺如常跟在她身后,眼中,丝毫不掩剑拔弩张,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戏谑神色。 两队人立在中线两侧,扶萱瞥了三个女郎一眼,未加理睬。 她看了眼身侧的张瑶,微抬下巴,语气玩味地冲不远处的王子槿道:“王六郎,听说你球艺精湛,过会子还请对我们手下留情啊!” 她刻意将“我们”两字咬地紧紧的,任谁一听都知晓,说的是未婚妻张瑶。 王子槿此刻处境尴尬,夹在家族荣誉和未来夫人之间,听了扶萱意有所指的话,又看了看自家几个兄弟,一时不知该推脱说他球艺不精,还是回扶萱好。 他结结巴巴地“我……我……”了半晌,白脸都涨到通红,最终还是没我出什么来。 扶萱见状,心情异常舒畅,灿烂明媚地笑起来,悄声朝张瑶道:“瑶瑶,你别怪我,我可终于报那被夺座位的仇了!” 比赛开始,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第一场。 女郎们击鞠,素来是与男郎们的热血不同,更在意的,是在喜爱的郎君眼前,展现出优美的姿势、轻盈的雅态。胜负并不重要。 可扶萱却是大不相同,她满心放在彩头上,逐球之事上,跑地异常勤快。 只见她手执鞠杆,英姿飒爽,胯|下白马迅若雷电,运鞠娴熟,驰逐之间,每一回游刃有余地击球,都引地看台上的男郎们连连喝彩。 看着场上扶家兄弟们争相给她运球、击球热情比男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扶萱,谢湛稍微调整了下笔直的坐姿,嘴角徐徐挑起—— 玩心挺重,胜负之心更是不小。 球场上,按照几人提前商量好的策略,加上扶家兄弟攻防之间的默契,且与张家几位亦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仅几个回合下来,就将对面的王、余两家比了下去,获了优胜,得到决赛资格。 锣声起,比赛止。 扶萱打地酣畅淋漓,喜笑颜开。 初赛与决赛之间,有一盏茶的茶歇时间,扶萱与张瑶趁机去了厢房处更衣。 甫一回来球场,便听到了堵在前方的几位女郎兴奋的议论声—— “这又是谁家的好郎君啊?怎没见过。” “倒是与那谢六郎一般,气质独特,傲气俊朗。” “若是世家公子,在这建康城应是出现过的,想必不是建康城的人……” 扶萱绕开挡路者,往前一看,顿时双眸一亮。 ※※※※※※※※※※※※※※※※※※※※ 作家的话 注 2:马球规则参考的《宋史?礼志》的记载。
第62章 第062章 是她谁人 球场边,玄衣赤领的郎君面貌英俊,神采湛然,身形挺拔,双目明亮如黑曜石,头顶束高马尾,下颚微抬,一副傲然神态。 是一位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郎。 见一袭红衣出现,他的瞳眸霎时瞪亮,像翱翔的苍鹰在茫茫大地中终于找到猎物般,锁住她,目光不放。 这般瞩目的注视,很难不让被看者这处发觉,张瑶自然也看到。 她侧脸问扶萱:“萱萱,你认识他么?” 扶萱从球童手中接过自己的鞠杖,轻哼:“不识!” 她再不看郎君一眼,翻身上马,奔到扶昀身边,等着决赛开战。 扶昀看她眼尾泛红,柔和一笑,“先集中精力,夺你想要的头彩罢。” 扶萱“嗯”了一声,振作起来,抬眸看向对手。 目光与谢湛相接,扶萱怔了怔。 这倒是好,方才才说不见面,转眼之间便又相见了。见就见罢,权当作不识便是了。 她如此想着,便如此做了。 谢湛就这般看着对面的目光先是震惊,而后变凉,转而未作多余停留,淡淡地掠过自个脸上,转向不远处的谢原,却是对他欣欣然眉眼一弯。 谢湛将脸撇开,握紧手中鞠杖。 行,真行,他还比不得一个谢原。 她要不识他,便不识罢。 ** 扶萱身板瞧着娇小柔弱,在击鞠之上却是灵活有余,加上坐下玉兔驰骋如电、扶家郎君们个个助攻,挥进球网中的数量渐次增多,不一会就稳占上峰,领先对方几球。 眼见胜利在望,扶萱的精神劲儿愈发高涨,在场中愈发游刃有余地挥着鞠杖。 见状,场外的少年郎裂开嘴角,得意地笑。 仿若赢球的,是他自个一般。 敏锐使然,谢湛早在少年郎一出现便注意到他。而赛程中间,他余光微微一瞥,便察觉到那一目不错落在扶萱身上的,如有实质的凝视视线。 谢湛眉心微皱,看了一眼兴奋劲儿正足的扶萱,正要收回目光,便敏锐地发现她那处的异样。 那骕骦马……有些不大对劲。 先是摇头晃脑,就连速度都开始慢了下来,而后,它打着响鼻,变得狂躁起来。 马背上的扶萱察觉出异常,脸色一变,扔掉鞠杖,高声喊了一句“哥哥”,猛扑向前,立时抱住了玉兔的脖颈。 马儿发狂,留给人反应的时间不多。 谢湛猛地一踢马肚,往她身边去。 将要到达,本在原地的马却突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平时最驯服的马,此刻竟焕发出无尽野性,两条前腿开始快速刨了会儿地,而后向天蹬起,几近直立,也几乎将扶萱甩下马背。 追着拳头大小球的扶昀和扶家几位郎君们,发现了异常后,也调转方向往抚萱去。 场上的变故突来,看台近处的观众吓地连声高呼,这一响动,更刺激到扶萱的马,它顿时愈加暴躁,连连踢了几回马蹄。 “扶萱!抱紧!” 见势不妙,谢湛高喊一句,伸手去够她,可那马儿放下蹄子便开始原地猛转了几圈。 如他所料,那马儿不多时就发狂般往场外去。 畅达园是依山傍水而建,玉兔从球场跑出后,直接朝着后山密林狂奔。 谢湛的好头赤是马中佼佼者,常用于作战,追逐一匹骕骦马本应该是轻而易举,可扶萱的马今日是带着难以控制的野性,他狂甩鞭子,才勉强在她身后跟上去。 扶萱大惊失色,此时不敢再做别的动作,双手只能死死抱住狂奔中玉兔的脖颈,扯上马鬃防止掉落。 林间的乱枝挂到她身上,在她腿上划出伤口,她无暇顾及疼痛,一心只盼着一向乖顺的玉兔能受丛林阻碍停下来。 再追下去只会前途未卜,谢湛当机立断,欲从自己的马上扑到扶萱那处去,却恰巧遇一壮树,骕骦马猛一侧躲,偏离了前进的路,与谢湛的马拉出一个不小的距离。 电光火石之间,谢湛取出先前扶萱赠的袖箭,抬手往骕骦马臀之上连射了几只。 可麻药起效需要些微时间,马儿受痛当口立时跑地更疾。 谢湛穷追不舍。 少时,眼见着药效将起,谢湛再甩一鞭,追上白马后,正要跳跃过去,一只乌马突地从另一侧窜出。 马背之上,玄衣赤领的少年郎眼露杀意,用力将鞠杖的尾端“啪”一下残忍地刺进了马脖子,而后,在白马即将倒地之前,他借着鞠杖的力,一跃而起,抱住扶萱,带着她从马背一跳,顿时翻倒在密林里,滚了好几滚。 待翻转停下,少年郎立时坐起身,将怀中护着的扶萱支起来,跪坐在她身前,急急问道:“可有事?” 谢湛见二人已落地,猛地扯住缰绳停下疾驰,调转马头过来,利落翻身下马。 他单膝跪在扶萱旁边,话中焦急难掩,“你伤了哪里?” 扶萱被吓地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哪里有伤,她颤抖着身子,苍白着嘴唇,眼泪不断线地往下落,一言不发。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看地谢湛心脏骤然缩住,一边安抚“无事了”,一边恨不得将她搂入怀里去。 他压着这股不合时宜的冲动,再次道:“扶萱,无事了,我在。你先说句话。” 扶萱脑中也不知谁是谁,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只知此刻身前有人,她麻木地看了看说话的方向,目中无焦地盯着虚空,继而,身子一垮,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 滨江楼。 谢湛空腹饮酒。 击鞠赛中断已两个时辰,直至现下,在等骕骦马发狂缘由消息的他,内心仍旧充斥着忧虑难解,心神未宁。 也不知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也不能前去看望。 彼时,他接住晕倒的扶萱,将要抱她起身上马,被救她的少年郎伸手一挡,朝他直白问:“你是他何人?怎能随意抱她?” 那般情况,他自然无暇顾及身份及其他,只回着“她的安泰为主”便要将她带出密林,去寻太医。 可最终,他也未能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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