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市集,马蹄突然加速,本来捂着脸的朱颜一下子重心前倾,只得一把抓住沈渡的手臂,换来身后男人的一声轻笑。 “你!”朱颜转身正想要呵斥,谁知道又一个止蹄,直接撞进了沈渡怀里,额头直接被沈渡胸前金甲给碰了个青紫,一时间眩晕不已,只得轻轻靠着沈渡。 “我什么?夫人方才的话不是还没说完?” 沈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朱颜堪堪扶住额头,一摸已然肿起了一个大包,抬眼瞧见沈渡眼底的谑意,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大阁领,你顾及张相而忌惮我,那么时至今日,我可有加害于你?若非惦记年少情分,我未必愿嫁。你想要控制舆论我亦配合,先前你于轿前羞辱我之事我亦置之脑后,你我无冤无仇,不求百年好合,还请大阁领往后停止这种无聊之举,你我各不干涉。” 女人如杏般的一双圆眼里明显盛着愠怒,眉目间均是不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控诉他之前的行径。 沈渡垂眸,思量片刻后开口:“你已是名正言顺的沈夫人,也应当知晓,既已入局,便无全身而退的选择。” 男人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无奈像是冰面间突然出现的裂痕,于雪白一片中格外显眼,朱颜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恍惚了,竟然在这个嗜血成性的白阎王身上瞧出了这种情绪。 往日那个一身白衣靠朱红柱上读卷的清瘦少年似乎真的只存在于浮游记忆之中了。 朱颜敛眸,翻身下马,背对沈渡轻声问着。 “沈渡,人终究是会变的吗?” 风卷云舒,打在人脸上有些干涩,不知是否风沙迷了眼,朱颜突然觉着鼻间一酸,也不等沈渡的回答,径直往前走,“这儿离刑部不远,我走过去便是。” 女子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薄瘦脊背挺得笔直,一袭青衣飘渺,沈渡突然发现,除了喜服那日,朱颜似乎并未穿过女子喜好的鲜艳粉黄之色。 沈渡轻轻地抿唇,狭长的眸子又染上了平日的清冷,驾马直接从她身旁驰过。 刑部主事吴泰明仍在西明寺查案,就留了一侍郎在此监职,谁想着竟然盼来了那杀人不眨眼的白阎王。 从门侍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高成学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沈……沈大阁领?” 这位白阎王平日可是正眼都不瞧六部的,连大理寺亦不放在眼里,若不是前些日子才同朱六娘成了亲,他都要怀疑这位爷是提着大刀来砍人的。 沈渡前脚刚踏进大堂,高成学便从高堂下来,一眼瞥见沈渡腰间别的那把鞘上镶嵌着绿玛瑙珠翠的佩剑后,双腿便开始打哆嗦,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端着,一副谄媚模样。 “大阁领,您这等贵人怎的今日有空来我们刑部?” 沈渡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垂着眸都不抬眼看人,开口却如凛冬寒意侵人,“我不能来?” 高成学吓得差点没瘫软在地,赶紧摆手道,“不不不,大阁领您这是哪儿的话,便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 沈渡懒得听他这等阿谀奉承,直接道明来意:“我来要个人。” 话音刚落,朱颜就从大堂外进来,像是没瞧见沈渡一般,径直走向高成学,伏低抱拳:“侍郎大人。” 高成学惊得往后一退,手背在身上指着沈渡,眼神示意她赶紧拜礼,朱颜一看便知沈渡没跟高侍郎说自己同他是一并来的,便也踏步上前给沈渡规规矩矩地拜官礼:“大阁领。” 高成学在心中一松,先前听说这两人关系不合,他还怕着朱颜直接当着他面同沈渡置气,到时候这爷迁怒于自己,往陛下那里参一本,那怕是这顶乌纱帽都给丢了。 幸好,朱颜瞧着是个明事理的。 “既然是大阁领要人,那自然是好说,倒不如您告诉我,我这就去把他给请来?” 要人?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朱颜皱眉看向沈渡,心中一股不妙之感顿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沈渡嘴角微扬,看似在回答高成学的问题,实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不用你找,她就在这儿。” 本来朱颜正在喝茶,突然呛了一口进去,直接整个人咳嗽不止,涨红了脸看向沈渡,男人细长的眸子敛着嘲笑的意味,朱颜低头。 沈渡看见朱颜这动作明显不悦,手间转动的动作一顿,直接看向高成学。 高成学现下才搞清楚,难不成两人特意跑这儿来秀夫妻如何恩爱,脑子一转正想夸一句两人感情甚笃时,却听见朱颜说:“大阁领,内卫府人才济济,何时需要大阁领不惜屈尊降贵跑来刑部要?” 刚想要说的话就那么哽在喉咙里,高学成看了一眼沈渡,赶紧教育道:“朱书令史!说什么呢!既然大阁领要人,那自然是有人家的用处。” 朱颜心中叹气,沈渡要的不是人,大概是她的命。 “大人,下官已经被吴主事安排协助破案,况且,下官新入职,不懂规矩道理,这桌上案宗又尚未录完,分身乏术,还望大人另派得力之人去往内卫府办事。” 刑部才入职两位新的女书令史,原先堆积无人管的案宗全丢给了她跟陆垂垂,入职这些日子算上休沐日都没得休息,依旧堆积成山。 高成学岂能瞧不出朱颜不愿,虽不知道缘由,但:“朱书令史说什么呢,那些案宗交给陆书令史便是,也不是多要紧的事,你眼下便随大阁领去吧。”
第19章 耍大阁领玩儿 “大阁领……” “夫君!” “什么?” 谁想沈渡直接站起来身来,一手撑在她一旁的桌角上,身子伏低,似乎是完全不在意一旁还有高成学的存在,用几近低沉的语气说道:“夫人,你唤我什么?” “夫君。” 朱颜再次叹气,谁说过,别让她妄想入门后便能成为真正的沈夫人的。 “呵呵呵,大阁领夫妇还真是伉俪情深,实为我等之楷模啊,”高成学抹了一把汗,拿下朱颜手里刻着刑部图案的茶杯,笑道, “大阁领亲自要人,朱书令史还不快去。” 朱颜看着空下来的手,皱眉:“可是,我才新入职半月,我的俸禄……” “自然算的,自然算的。” “你就安心替大阁领办事,事情未办好可千万别回来。” “往后刑部还要靠你在大阁领面前多多提携。” 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看来非去不可啊!” 沈渡盘腰间鱼袋,里面金质鱼符独一无二,与朝堂所有官员不同,代表的是陛下对内卫府赋予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朱颜还在磨蹭,一旁高成学已经汗如雨下,又不敢当着沈渡面多催促的狠了,心里大骂女子果然不成事。 沈渡勾唇,伸手指敲打桌面:“不若结了案,把那堆尸骨拖去廷兴门外,随意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不可!” 朱颜跟沈渡出了门,高成学看着他们上了马才后怕转身离去。 没了高成学,朱颜几乎是立即就踩着脚蹬下马,如今她算是彻底把身边这位白阎王与年少时的记忆分割开来,片刻都不愿再待下去。 沈渡也不恼,看向正欲离开的朱颜,“夫人这是去哪儿?” 朱颜羽扇般翦睫颤动,转过身,闷声答他的话:“那当然是去替大阁领您查案了,毕竟这案子早些破,对你我来说都是解脱。” 她从前跟恩师学的本事,与沈渡喜好的方式大相径庭,严厉酷刑于她而言乃是下下策,正面与嫌疑人交锋亦容易打草惊蛇,只是朱颜也晓得,说服沈渡采取自己的意见怕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倒不如各查各的,效率说不准更高。 只是想到陆垂垂,外加那堆叠如山的宗卷,朱颜想怕是过不了几日那小丫头便要跑来找自己哭丧了。 沈渡似也没有拦她的打算,不过,朱颜眼底的不耐,他也没忽略,将披风拨向身后,沈渡睨朱颜的脸:“此案,陛下全权交予我内卫府负责,按理来说,刑部可没有插手的道理。所以……” 朱颜顿感不妙,随后便听见沈渡深沉的声音,“若是日后发现刑部私查,一律按结党营私处置。” “都听清楚了吗?” 话,是对所有人的,可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朱颜脸上。 众人皆是领命,留朱颜一人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马鞍上的男子,随即自嘲道:“没想到我一介女流,还需大阁领如此提防,您当真是抬举我。” 任谁都能听出朱颜是嘲讽之意,景林向来护主,再加上之前朱颜当着众人面故意与他意见相悖,新仇旧恨,此刻更是不悦,“若不是大阁领开恩,六姑娘可是连碰这案子一根寒毛都摸不到。” 朱颜差点笑出来,沈渡为何跟刑部要她,旁人不知,难道她也不知道?景林能不知道? “嗯,的确如此,那我就多谢大阁领提携之恩,日后定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早日破案。” 她,朱颜,跟内卫府八字不合,早日破案的确是心愿,这样便可以早些回到刑部做自己的九品书令史。 “嗯,夫人知道便好。” 一阵风刮来,卷起沈渡的披风,那双冷眸睨视下,她竟然依旧觉得,沈渡真的好看。 瞎了她的狗眼好了。 “上马吧!”沈渡伸出手来。 视线从沈渡落在景林这边,朱颜脸上笑魇如花: “刚刚是下官僭越了,既然已经入了内卫府,那便是内卫府的一员,自然要遵守内卫府的规矩,小的不过九品书令史,怎能与大阁领同骑一匹马,” 倏然上前走到景林马鞍前,拱手施礼,说道: “左右也无多余的马匹,景内卫体恤下属,必定不会丢下下官不管,还就委屈景内卫,今日与下官同骑一乘。” 说完拱手掬礼,又朝沈渡方向拜下,这便过来攀景林马匹上的马鞍准备上马。 饶是身经百战,景林也没料到朱颜真要上来,下意识往后一仰,突觉身后风霜刮来,转头对上自家主子微眯的眼神便开始惊慌,“夫人,您若是要御马,自然当同大阁领,小的……” “啊……” 景林连滚带爬,跌倒在马下,海东青纹饰的披风裹着身子翻滚两圈,沾染许多灰尘,已经辨不清颜色。 他甚至不敢偏头去看沈渡现在是作何神情,也顾不上朱颜此时是蓄意整蛊还是发自内心了,一个鱼跃起身站好: “夫,夫人您请,小的,小的给您牵马。” 朱颜柳眉轻挑,面对沈渡阴骘如鹰的脸色也毫不畏惧,故作无辜: “那……多不好意思,还是一起骑吧,办案无男女,景内卫就把我当寻常男子便是。” 景林哪里敢,心道这朱家六姑娘脑子也不似传言那般好使,没感觉到此处已经冷的可以结寒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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