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冷笑着说着,说完毫不犹豫直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才见手中竟还捧着那只琉璃瓶。 冰冷的瓶子被她快要捂热了。 瓶子里的萤光忽明忽暗,萤光散尽,竟不如方才那么明亮了。 这才陡然意识到,这些萤火虫们快要窒息而亡了。 原来,它们的美丽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 它们困在瓶子里,如同此时此刻的自己。 当即,柳莺莺举着瓶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地上用力一砸。 琉璃瓶触地的一瞬间散落成了碎片,琉璃瓶碎,上百只萤火虫拔地而起,朝着四周拼命飞去,死而复生。 柳莺莺见状,脸上却惨淡一笑。 笑着笑着,忽而胃里阵阵翻滚了起来。 柳莺莺脸色一变,拼命用帕子捂住唇角,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只一步一步艰难又痛苦的朝着台阶上攀爬而去。 沈琅本欲拦人,然见萤火虫四下散去,一整个晚上的心血付诸东流,顿时脚步一停,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从未曾取悦过任何人。 更从未曾做过此等幼稚之事。 今夜在丛林中生生捉了一夜萤虫,只为博她一笑。 他不计较她白日生事,甚至还伏低作小,温声哄劝着。 却见此女毫不留情,决然而去。 顿时将唇一抿,只盯着那抹倩影一字一句面色发寒的质问道:“你还想去招惹何人?沈戎么?” 说着,面色渐渐阴沉了起来,眯着眼道:“还记得我白日里说过的话么?” 说这话时,沈琅一度死死撵着手中的念珠,指骨隐隐颤动着,腮处肌肉一横,最后盯着那脚步不停的抹倩影眯着眼,面无表情地下着最后通牒道:“三日后,不回也得回!” 话落,柳莺莺砰地一下关上屋门。 话落,沈琅指下念珠顷刻间碎成粉末。 一入卧房,柳莺莺便再也忍不住猛地抵在门背上,再也忍不住当即弯腰干呕了起来。 屋子外,沈琅面色铁青。 与此同时,隔着一道雕花窗,隔壁东院,一道身影死死捂住嘴巴,蹑手蹑脚而去。
第148章 当晚, 半夜,玉清院整个私卫队倾巢而出,在院子外头上蹿下跳忙活了一整晚, 忙着……捉蝉虫。 次日一早, 一支伐木队伍进入玉清院,开始砍伐树林。 此番兴师动众的做派, 瞬间引得寿安堂等诸多庭院纷纷派人前去暗自打探, 引人暗自猜想,可是为了婚事大兴土木。 书房的灯彻夜未眠,直到早起自然燃尽。 吴庸忙活一整晚, 风尘仆仆而来,行至书房外一时放轻了脚步, 片刻后,又折返至院中, 正好撞见弥生端着膳食而来, 吴庸立马向书房方向使了个眼色,看向弥生道:“公子彻夜未眠?” 弥生老气横秋道:“你都知道还多此一问。” 吴庸顿时心有余悸道:“那我还是晚些再进去, 以免触了少主的霉头!” 说着便要开溜, 不过走了两步,咬咬牙,最终又重新折了回来,一把将弥生手中的膳食接了过来,道:“算了, 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早死早超生。” 话一落,换了口气, 小心行至门前,凝神禀告道:“少主,膳食到了。” 里头却久久没有回音。 吴庸等候片刻,以为少主入睡,犹豫半晌,小心推门入内,一抬眼,才见临窗的案桌后端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姿笔挺,正端坐在案桌后提笔誊写。 只见除了笔墨,整个身姿归然不动,远远看着,似座雕塑。 就连吴庸进来,亦是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一旁的烛台早已燃尽。 少主正在抄写经书。 竟抄了一宿。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却无时不刻不散发着一丝冷凝之气。 吴庸侧耳听着,院外蝉声终于停止,不过伐木声却开始此起彼伏,夹杂着一丝喧闹声响。 昨夜,少主半夜归来,回来后面色铁青,神色分明不睦。 吴庸跟在少主身边伺候多年,已鲜少从少主脸上看到过多少情绪了,成年后的沈大公子沈琅性情清冷威严,不喜不悲,脸上极少显露任何情绪,即便是高兴,或者生气,也与往日无异。 又或者说,成年后的沈琅,这世上并没有多少值得让他或高兴或难过的事情,便是有细微情绪变动,通常也只有吴庸,弥生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能窥探得出。 然而昨夜少主神态,却分明人尽皆知。 是肉眼可见的那种。 回来不久,嫌屋外蝉虫吵闹,吩咐私卫将所有蝉虫消灭殆尽,那个一个个身怀绝技的死卫,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那通身的本领竟是用来捉蝉用的。 还不如意,竟又冷声命人连整个树林都一并给伐了。 事后,竟又抄写经书抄了一夜,至今,脸上的郁结之气竟都还未曾全然消散。 吴庸印象中,上一回少主这般神色,还是幼时被元一大师领入寒山寺时,那时,少主以为郡主和沈家不要他了,这才将他给送走,遂将自己关在禅房里头关了一整夜。 自那往后,此后十余年中,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见少主有片刻情绪起伏。 昨夜此景,可谓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吴庸惊诧连连的同时,只觉胆颤心惊,大气不敢出一下。 整个玉清院更是噤若寒蝉,除了昨夜蝉声,再无任何活物发出过任何声响。 吴庸料想,怕是与北苑沁芳院那位有关。 昨日少主吩咐他寻一琉璃瓶,晚膳后少主便携琉璃瓶离去,半夜方才归来,虽昨夜少主行径神秘,可吴庸却分明敏锐的猜测到了,与沁芳院那位必定有关。 这是……吵嘴闹嫌隙,彻底撕破脸皮了? 也是,这并不难理解。 少主两个月后便要大婚了,却对沁芳院那位不闻不问,这便也罢了,竟还盘算着将那位送出清远,沁芳院那位不恼才怪? 吴庸心中腹诽吐槽着,不过面上丝毫不敢展露分毫。 一时,恭恭敬敬的膳食摆在八仙桌上,冲着案桌上那抹归然不动的身姿禀告道:“少主,车马已备好,是商号的一辆商用青蓬双头马车,马车外观寻常,内饰却重新装点了一番,一应内饰用的皆是西域上贡的贡品,想来便是乘坐月余对身子亦无任何损害。” “码头的船舫亦已备好,是陈记船舫的宝福号,是一艘老字号,已被属下买下,船舫上的船员皆已更换,水路两处均已备好,少主您看是何时要用?” 吴庸将昨晚忙碌一宿的成果一一禀来。 果然,此话一出,终见那抹身影微微一顿,下一刻,沈琅微微皱眉,垂目扫去,笔尖一滴浓墨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整张宣纸作废。 沈琅盯着那抹黑点,强压了一整夜的心烦意乱竟又再度浮现了出来。 落笔,抽出宣纸,捏揉成团,扔向窗外。 而后,修长的手指揉向眉心处。 却在触及眉心的那一瞬间,又蓦地一下想起昨夜那个眉心吻来。 顿时摔袖而起,冷冷道:“三日后。” 话落,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吴庸见状立马领命道:“得了,那属下这便去安排。” 说话间,悄悄朝着那张黑面玉面身姿方向探了一眼,下意识询问道:“那……可要属下这会儿前去跟柳姑娘提前知会一声?” 吴庸装作不经意间地随口一问。 不想,话一落,一抹凌厉冰冷的目光瞬间朝着他的脸面扫来,目光之锋利,仿似要将他整张脸削成两截来。 吴庸顿时缩了下脖子,当知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压根不够瞧的,却依然讪讪一笑道:“主要是……主要是再过半月就是那位的生辰了,听说大姑娘正在忙前忙后的替那位操办及笄礼,少主何不待那位大礼后再——” 说到一半,触及到沈琅那双面无表情地双眼,吴庸立马飞快改口道:“那些伐木的伙计笨手笨脚,别将少主日前种下的那一片茉莉树给糟蹋了去,属下这便立马盯梢着去。” 话一落,吴庸立马脚底抹油,顷刻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吴庸一走,沈琅抿着唇,想起昨日夜晚二人闹掰的情景,又一时想起昨日白日四处与人勾勾搭搭的画面,胸口依然忍不住剧烈起伏着,只觉得胸腔里头还强压着一口浑浊之气,一度微微咬着牙关:再有半月,还不翻天了她。
第149章 与此同时, 沁芳院东院。 天一亮,便见品月神神秘秘的猫进了正房。 此刻,姚玉兰正坐在梳妆台前上药, 时隔一月, 额上的伤疤早已愈合,成了一条淡粉色的伤痕, 只是, 不知是不是因她体质的缘故,按理说,随着时间的推移, 伤疤只会渐渐消散,然而她额上的伤痕非但没有退散, 反而像是在继续滋长似的,粉色的印迹越来越宽, 渐渐增厚, 有生长的嫌疑。 请了大夫前来查探,大夫说有的人是疤痕体质, 疤痕难以消散不说, 甚至会日渐生长,这样体质的人不多,她不幸正好是。 女子都是爱美的。 虽然这道伤口是拜她自己亲手所赐,是她孤注一掷的结果。 哪怕再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划上去。 只是, 看着越来越厚实, 越来越难看的疤痕, 甚至抬手轻轻抚上去,疤痕都凸了出来, 略有些咯手,姚玉兰顿时感到阵阵心烦意乱了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 便是打通了步入玉清院的第一道关卡。 可通向梦想的最终点若有一百步的话,她才不过刚刚跨入了第一步而已。 姚玉兰这时忽而想起隔壁的柳莺莺来,又再度看向对面铜镜中丑陋的自己,顷刻间,抬手将眼前的铜镜一把狠狠拂下了梳妆台。 连带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一并散落在地。 这时,翠翠听到动静立马闻声而来,道:“姑娘,怎么了?“ 却见姚玉兰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阴郁之气,微微笑着道:“无事,不小心打翻了——” 说着,缓缓起了身,抬脚从铜镜上踩过,神色淡淡道:“东西既已损坏,便扔了吧。” 说话间,一抬眼,才看到跟在翠翠身后义愤填膺的品月,便见姚玉兰神色一顿,而后很快堆着笑道:“怎么了,月儿妹妹,可是哪个欺负你了,可是在我这儿当差受累了,若有哪个不好,只管说出来,你可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万不可让你受了欺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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