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沈钰咬紧了牙关,闷头嗖地一下又冲了出去。 “哎,哥儿,哥儿——” 老夫人见状,立马惊得从罗汉床上起了身,连连追了两步,见追不上腿脚灵活的沈钰,立马冲着屋子里的婢女道:“还不赶紧跟上去瞧瞧,这一下将人给我看稳了。” 婢女们立马四下追了上去。 沈戎站稳后,顿时气得连连瞪眼道:“这个小王八羔子——” “简直无法无天了。” “早晚打断那小兔崽子的腿!” 一时气得朝着交椅上一坐,举着扇子胡乱朝着脸上扇着泄气。 一抬眼,却见老夫人撑着拐杖,连连瞪他,道:“我没打断你的腿,你竟还想打断我宝贝孙儿的腿。” 说话间,提起拐杖朝着沈戎身上连连抡了去,沈戎连忙四下躲避,躲了两下,躲不过也索性懒得躲了,一时翘着二郎腿,朝着椅子上一躺,懒洋洋道:“打罢,打罢,太太干脆一拐杖打死我得了,横竖这鸡飞狗跳、乱糟糟的日子有个什么趣儿,倒不如让老太太一棍子给打死了,也算是儿子给您尽孝咯。” 沈戎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破罐子破摔道。 老夫人听沈戎这样说来神色微怔,又见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软。 她这幼子本就被她给宠坏了,她本就有愧,后来在亲事也没能顺他的意,给他娶了个不合意,又身子赢弱的,当年那件事不怪他,于是这么些年来不论他怎么胡作非为便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去,不想,这一由便使得他那后院一路鸡飞狗跳到现在,正房正房立不起,后院后院不消停,看着儿子这吊儿郎当的样,老夫人又气又恨又不由得有些心疼,最后一拐杖到底没舍得抡下去。 最终,只幽幽叹了一口气,将人狠狠剜了一眼道:“孟氏都病成这样了,你多少也消停些。” 顿了顿,再叹了口气道:“到底夫妻一场。” 又道:“便是为了钰哥儿,多少也安生两日。” 却见沈戎晃荡着双腿,一脸不甚在意道:“她病成这样关你儿子我什么事,不是她自找的么?” 沈戎嗤笑一声,顿了顿,又掏了掏耳朵,一脸漫不经心道:“一屋子噪噪切切,没得烦人,看到他们孟家人爷就烦人,太太全替我赶走了罢,那院子,镇日不是一院子的药味,便是一院子的杂乱,这日子您让儿子怎么过,您说,您让儿子怎么过?” 沈戎一脸嘲讽着。 沈老夫人闻言却将眼一扫,有些惊讶道:“怎么,亲家母还在呢?” 却见沈戎冷笑一声道:“岂止在,还捎了三四个庶女侄女来,小的才十三四了,将爷当成什么人呢?” 老夫人闻言瞬间脸一板道:“太混账了。” 沈戎却继续不甚在意的挠了挠耳朵道:“太太现在知道儿子这些年来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了罢?” 说话间,将案桌上的茗碗端了起来,躺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啜了起来,饮了几口,又嫌茶淡,四下瞧了一眼,想使唤个丫头过来给他捶肩捏背,然而一抬眼,却见老夫人啐了他一口道:“好好坐着,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顿了顿,只见老夫人沉默半晌,终是语气一松,道:“老婆子知道,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沈戎一听,立马将茗碗朝着案桌上一搁,立马嬉皮笑脸道:“太太若真疼儿子的话,再赏儿子个诚心如意的便再好不过了!” 话一落,却见沈老夫人气得脸都绿了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这些不着调的主意。” 又道:“有孟氏在的一日,想都甭想。” 片刻后,又再度叹了口气,道:“到底夫妻一场,就安生陪她最后一程罢,也是个可怜人。” 沈戎闻言,再度把玩起了一旁的茶碗,狭长的凤眼里满是不耐烦。 这时,老夫人又扫了那沈戎一眼,道:“待这一程过后,往后自当如你的愿!” 沈戎闻言,瞬间眼前一亮,立马道:“当真?太太说话可要算话!” 说到这里,只见沈戎将眼珠子一转,又轻轻一笑,装作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故作狐疑的问道:“对了,方才在院门口遇到了那个柳丫头,她来这儿作甚?” 沈戎沈戎笑嘻嘻的看着老夫人,装作随口问着。 却见老夫人眯着眼扫了他一眼,半晌,神色淡淡道:“就是她将哥儿送过来的。” 话一落,只见沈戎凤眼一挑,目光一闪,似笑非笑道:“老太太,您瞧,今儿个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人寻了一整日都寻不到人,偏偏钰哥儿被那丫头给寻到了,可见那丫头跟咱们是有缘的,您说是也不是?” 沈戎笑嘻嘻的冲着老夫人说着。 说完,见老夫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老眼精悍,盯得他莫名心一虚,沈戎一时抬手摸了摸鼻子,片刻后,还不待老夫人回应,便见沈戎笑着道:“横竖太太是知道儿子心意的。” “那儿子便提前谢过太太的成全了。” 说完,将翘着的二郎腿一收,骤然起了身,难得朝着沈老夫人行了个礼,便笑嘻嘻的往外去。 沈老夫人见状眉头一跳,举起拐杖朝着地上连戳了几下,在他身后连连喊道:“你又要上哪儿作乱去?” 便见沈戎懒洋洋的举起了扇子道:“不是您老人家老撵着爷去的么,爷去看看那个病秧子死了没!”
第099章 话说, 回去后,柳莺莺当真将那小鬼的那一番话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五房,一个她来了沈家这么久从不曾考虑过的地方, 一来, 那沈五爷花蝴蝶似的,年近三十一事无成不说, 镇日花街柳巷, 风流成性,唯一的优点怕是只有那副皮囊以及沈五爷这个身份了。 二来,有妻有妾, 还有个拖油瓶儿子,还都不是省油的灯的那种。 柳莺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没有上赶着给这样一个人做妾的道理,日日跟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争夺他沈五爷这么个风流胚老男人, 她吃饱了撑的?这跟还在妓院又有何区别?她用得着花费这么多心思千里迢迢往这儿奔么? 不过, 若是那孟氏……不在了的话,性质便是截然不同了。 五房的继室之位, 虽是再娶, 却是明晃晃的正妻之位,与妾室身份可谓全然不同。 百年门阀之首沈家嫡老爷的正妻之位,说句毫不夸张的,这个位置往外一扔,甭说整个清远城, 便是丢在京城, 亦是不少人觊觎的, 何况,那沈五爷那皮相摆在那儿, 前仆后继之人只会多不会少。 而今,有了沈家那小崽子的主动抛来的橄榄枝,至于那沈五爷,每次一出现时,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这爷俩丝毫不用费心,唯一糟心的,便是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了,不过,若是稍以手段解决了后院那些噪噪切切,日后只要将那个风流好色的沈五爷和那个小崽子父子二人牢牢笼络在手,日子好似也不是过不下去? 沈家这一辈的郎君中,要么身份够高,柳莺莺实在够不着,例如大房那二位,要么够得着的,却羽翼未满,全然做不得自己的主,例如沈六公子那样的,至于旁的郎君,沈家规矩实在甚严,往日并无多少机会勾搭攀附,便是勾搭上了,除了孤注一掷破罐子破摔,怕是别无他法了,相比之下,沈戎那里可便要简单太多了。 毕竟,他沈五爷是个什么德行,人尽皆知,又是二婚,真若对眼上了,阻力看起来反倒是最小的。 这样想着,只见柳莺莺桃目流盼间,视线一扫,忽而落在了桃夭脸上,冷不丁问着:“桃夭,你说……五房怎么样?” 桃夭神色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柳莺莺挑了挑眉,叹了一口气,道:“若是那沈五的话,我便也什么锅配什么盖,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了。” “他日便是事情败露,我也……” 柳莺莺忽而幽幽说着。 桃夭却听得一脸迷糊不解道:“姑娘这话是何意?” 然而话一落,便见柳莺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放心,此事我还得从长计议。” 话说,柳莺莺这个念头不过刚起,次日,却见五房忽而派人来请,桃夭匆匆进来禀告道:“姑娘,来的人竟是知春院那位……的婢女。” 孟氏? 柳莺莺闻言大为意外,心道莫不是沈钰那个小崽子将那日与她说的话同样说给了孟氏听不曾? 又一时想起了那日在寿安堂,孟氏非要当众将她揪出来,一副捉奸的架势,她虽临时对五房起了意,可却并不代表,她愿意招惹上一个病重将死之人,还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将死之人。 柳莺莺一时拿不准那孟氏的意图,便冲着桃夭道:“便说我旧疾犯了,待病好后再去给五太太问好。” 便称病推拒了。 直到几日后,沈月澶差人来请柳莺莺过去小聚,商讨一个月后柳莺莺的及笄礼事宜,柳莺莺这才再次踏出了沁芳院。 沈月澶住在南苑瑶光阁,之前每次去的皆是月湖,这瑶光阁还是第一次去,不想,竟在南苑后院遇到了苏子詹,确切来说,是不慎撞到了苏子詹。 两人一个从后院往回走,一个去往后院,然后在回廊的拐角处不慎相撞了,苏子詹手中提着一篮子枇杷,被柳莺莺不小心直接撞翻在了地上,枇杷轱辘轱辘滚落了一地。 柳莺莺神色一愣,立马歉身道:“实在不好意思,撞坏了苏公子的枇杷。” 这一次,实非柳莺莺有意,确实是无意之举,她没有看到对方过来。 说完,柳莺莺立马欠身去捡。 却见苏子詹立马微微笑着道:“无事,柳姑娘当心,莫要踩到枇杷滑了脚。” 又道:“我来就好。“ 说着,跟着弯腰捡拾了起来。 一个个橙黄橙黄色的枇杷,皮薄肉厚,熟透了,有的滚落得老远,有的在跌落的那一瞬间便跌烂了,汁水四溢。 柳莺莺捡起几颗,又看着地上几颗坏瘪的,一时隐隐有些可惜道:“可惜了几颗好果子。” 说完,将捡起的几颗递到了苏子詹的篮子里。 便见苏子詹抬起了眼来看了她一眼,方淡淡笑着道:“无妨,正好吃不了这么多。” 苏子詹平易近人,文雅淡泊,倒是令人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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