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抱拳一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朗声道:“回禀昭贵妃娘娘,稳婆、医女和奶娘此前皇后娘娘都遣内使司送去长门宫了。” 姜蕙便点了点头,打发两个侍卫回长门宫,对庆丰秋葵晚菘和碧云道:“你们随本宫往长门宫,注意点皇后与赵庶人的人,尤其是那个赵嬷嬷。” 又对晚菘和碧云道:“若是有意外之事发生,不要特意护着本宫的肚子。” 四个人面色一肃,纷纷沉声应诺。 碧云力气颇大,头一回跟着姜蕙出去,心里暗暗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主子的吩咐,生怕因为自己而坏了事。 姜蕙抬眼看了看天色,坐上肩辇,慢悠悠往长门宫行去。 长门宫偏僻,小太监们抬着辇驾转过又一个夹道。 姜蕙坐在绣着玉兰的织锦帷帘后,唇角扯出一丝笑容。 皇后的父亲临平侯任礼部给事中,暗中联系同僚上奏请皇帝皇后行先农礼和亲蚕礼再容易不过,毕竟这种奏本,怎么看都是白得功劳又不会惹皇帝生气的。 而赵庶人特意选在亲蚕礼发动,恐怕是皇后许诺了她,往后待她亲子如同亲生吧。 赵庶人反正没几日好活了,不管皇后的许诺是真是假,对她来说,能给姜蕙下绊子,总是稳赚不赔的。 今日皇后不在宫中,若姜蕙因赵庶人出了事,怎么也怪不到皇后身上。 到时候,若她真的有孕,能让她小产自然最好;若她是假孕,也可趁此试探一二。 贵妃辇驾在路上约莫行了有两刻钟,才到得长门宫前,守门的侍卫见昭贵妃来了,立即开门放行。 车辇停在长门宫右偏殿外,秋葵掀了帘子,扶着姜蕙出来,晚菘碧云两个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隐隐将她护在中间。 邱太医和林太医都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坐在偏殿里等着医女回话,见到姜蕙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姜蕙示意二人落座,自己也寻了个圈椅坐了,看长门宫两个小宫女端着热水毛巾进了产房,不一会儿又端着血水出来。 赵庶人似乎很能忍痛,几乎没有大喊大叫,只偶尔泄露出几声痛呼。 又过了一炷香,御膳房吴成功派了管事过来,先向姜蕙一礼,才打开手中的食盒,端出鸡蛋面、鸡汤饭,由小宫女送了进去。 长门宫没有小厨房,一应吃食,自然是御膳房在管,姜蕙倒也不会在这上面苛待赵庶人,徒留些似是而非的口舌。 赵庶人约莫是巳时初发动,现下将近午时,据出来回话的医女说,恐怕还需要一两个时辰左右。 瑶华宫里,山楂遣庆丰的另一个徒弟丰收送来了饭食,御膳房那边,也机灵地送来了其余人的吃食。 姜蕙不动声色站起来,对邱太医和林太医道:“两位太医也等了一上午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吧。” 邱太医同林太医对视一眼,恭敬道:“谢昭贵妃娘娘体贴。” 便目送姜蕙换到偏厅用膳,自家就坐在产房外,开了御膳房的食盒,胡乱对付着吃了几口。 姜蕙这一胎反应不似怀年儿时那么大,但还是闻不得荤腥,方才在产房外便有些忍不住,如今出来呼吸了些新鲜空气,胸中总算没那么憋闷。 用过小厨房特意为她准备的午膳,她再次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皇帝同皇后一行人也快回宫了,心知若要出事,差不多就在这一刻钟,打起精神重新到得产房外。 里面赵庶人似乎终于忍不住分娩之痛,一声又一声痛呼传了出来,两个来来回回端热水的小宫女脚步匆匆、脸色发白。 过了片刻,一直守在里面的赵嬷嬷端着一铜盆血水冲了出来,口中急切道:“邱太医!邱太医!您快来看看,赵庶人她腹中孩儿出不来!” 口中虽是喊着邱太医,却老眼昏花一般往姜蕙这边冲过来。 邱太医口中答应着,像是没注意到赵嬷嬷奇怪的举动一样匆匆提着药箱进了产房,林太医颤着胡子,往前几步,想要把赵嬷嬷拦住。 外头等着的庆丰秋葵等人,一见赵嬷嬷出来便暗自警惕,看到她果然不出所料往姜蕙这边冲来 ,尤其手中还端着装满血水的铜盆,纷纷心头一凛。 庆丰上前去挡在赵嬷嬷必经之路上,秋葵晚菘两个护着姜蕙往门外退去。 那赵嬷嬷见几人早有防备,索性也不装了,端着铜盆绕过林太医,撞上庆丰,还要往前,就被庆丰束缚住了腰身。 她一咬牙,额头青筋迸起,双臂一抬,就要将整个铜盆往姜蕙这边扔过去。 恰在这时,碧云猛地从姜蕙身边冲到赵嬷嬷面前,反手夺过铜盆,浇了赵嬷嬷一脸,连勒住她腰身的庆丰都未能躲过! 第84章 诞子 哗啦啦几声响,伴随着铜盆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庆丰总算制住了赵嬷嬷,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血污,厉声道:大胆奴婢,竟然谋害昭贵妃娘娘!” 赵嬷嬷眼见事败,竟然一言不发,就要咬舌自尽,庆丰眼疾手快地拿手塞进她嘴里,被咬出了一手的血印子。 电光火石不过一刹那,等林太医反应过来时,姜蕙已经重新在圈椅上坐了。 她也不看地上被捆成一团的赵嬷嬷一眼,反而对林太医微微一笑,道:“林太医没事吧?” 林太医抖着胡子,突觉自家实在是年纪大了,定了定神才道:“谢昭贵妃娘娘垂询,微臣无事。” 姜蕙闻言,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不过,方才赵嬷嬷口中呼喊之语竟然并不全然为假,邱太医到现在还未出来,恐怕赵庶人这孩子生得也有些艰难。 也是,她日日在这长门宫中不见天日,御膳房送吃食也只能说不克扣,算不上特别精心,还心知肚明皇帝打算去母留子,怎么会不心中郁郁呢? 等到快未时的时候,皇帝同皇后终于携众妃回宫了。听到宫人说长门宫赵庶人发动了,皇后急忙坐着凤辇赶来。 皇后一进偏殿,就注意到角落捆着的赵嬷嬷和坐在圈椅上一切如常的姜蕙,但她只是脚步一顿,便带着笑进来,先是赞了姜蕙几句,才问道:“赵庶人如何了?” 林太医起身行礼,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赵庶人应是难产,邱太医已经进了产房,倒是还未出来。” “难产?”皇后眉头微皱,片刻后吩咐身边的春燕去取山参来,这才坐下问起赵嬷嬷。 “这捆着的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庆丰犹自带着血水的靛青色衣袍上停顿片刻,落到姜蕙身上。 姜蕙也蹙起眉头,带着丝疑惑和后怕,纳闷道:“妾也不知,方才好好的,这嬷嬷就突然端着铜盆朝妾过来了……想是发了疯,只好先捆着了。”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的人便到了。 皇帝表现得十分冷酷无情,他只遣来安景一人,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的什么,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那稳婆和医女总是有皇帝的密令的,若她们没能成功去母留子,自然是要用到安景手中之物。 安景来时,先对皇后和姜蕙一礼,才道:“陛下说,昭贵妃娘娘您身子虚弱,先回瑶华宫安歇才是。” 姜蕙听了,露出淡淡一抹笑意,轻声对安景道:“如此也好,替本宫谢过陛下关心。” 便站起身来,向皇后福身一礼,也不管地上还捆着的赵嬷嬷,施施然带着一众随侍离开了长门宫。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光皇后会知道,皇帝自然也会知道。 待回到瑶华宫,刘太医却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山楂上前回禀说:“主子,陛下听闻您守了赵庶人大半日,遣了刘太医过来为您请脉。” 姜蕙略一颔首,进得花厅,坐到椅子上,待刘太医见礼过后伸出手去。 刘太医凝神搭脉,片刻后低声道:“上回开的安胎药您服用过后龙胎安稳,倒不必另外再吃药了,只是娘娘母体略有虚弱,那养荣丸每日还是得继续服用。” 养荣丸本是李御医的秘制方子,只是为了方便刘太医给姜蕙看诊,自是将方子也给他看过。 “好,辛苦刘太医了。”姜蕙笑道。 刘太医又是一礼,识趣告辞。 姜蕙这会儿才得了歇息的时候,径直去了内室,脱掉软底翘头履,换上寝衣,歪到拔步床上,对秋葵道:“本宫小睡一会儿,晚膳时再叫醒本宫,若是年儿来找,哄他自己玩会儿。” 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今日都表现不错,让他们几个到你这领赏,把你自个儿也记上。” “是。”秋葵轻声应了,替姜蕙掖好被角,将挂在银钩上的两层帐子都放下来,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 姜蕙闭着眼睛,听到秋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是外头木窗轻轻合上的声音、串着珍珠玛瑙的帘子轻微的碎响声…… 她本还要在心里过一过今日长门宫的事情,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室好梦。 姜蕙再次醒来的时候,低低唤了秋葵一声,却没听到往常熟悉的脚步声。 她有些诧异,撑着手臂坐起来,见帐外隐约有烛光,知道恐怕比往常晚膳的时辰要晚了,略缓了缓,就要自己撩开帐子。 便在此时,半面书册从两面帷帘中间伸进来,轻轻往右边一扬,带起半扇帘门,露出皇帝清俊的一张脸。 “陛下?”姜蕙一愣。 “蕙儿醒了?” 萧晟穿着靛青色常服,手中还拿着一册书,看着已经翻了一大半,这会儿在床榻边身子半倾,微微低下头去望着姜蕙,比起平日的帝王威仪,显得更温和些。 他见姜蕙还有些刚醒的呆愣,不由笑着摸了摸姜蕙的脸,轻声道:”朕去把你的丫头们叫过来。” 那册半翻的蓝皮书便又从帐中退了出去,绣着蝠纹的织锦罗帐重新遮住了姜蕙的视线。 片刻过后,秋葵晚菘两个终于进来,将帐子重新挂在银钩上,手脚麻利地为姜蕙净面穿衣。 晚菘蹲下身为她穿上东珠翘头履,秋葵扶着她坐到妆台前,一边拿起篦子为她绾发,一边低声道:“主子,陛下申时就过来了。” 姜蕙望着铜镜中女子的霜雪面容,“嗯”了一声,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酉正二刻。”秋葵答道。 姜蕙不由吃了一惊,酉正二刻早就过了宫中的晚膳时辰,她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 秋葵不会不听她的吩咐,既然没能在晚膳前叫醒她,必然是被皇帝阻了。 “陛下用过晚膳没有?”姜蕙又问。 “尚未。”开了妆匣请她挑选珠钗的晚菘答道,“陛下说,等您醒来再一道用。” 姜蕙便点点头,挑出一支羊脂玉铃兰攒珠步摇递给秋葵,问起长门宫的事:”赵庶人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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