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我的人,你可以放心睡。”男人临走时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才推门离开了。 赫连煜此行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有公事要办,秦乐窈对他的行程并不好奇,男人走了,她反倒能自在些。 此时天色才刚到傍晚,秦乐窈靠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一场激烈的风韵事过后,她也有些倦懒,但脑子里停不下思绪的流转,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慢慢摩挲着。 赫连煜也看出来了,萧敬舟就是知道了前因后果,才故意到这里来露面的。 以他的能耐,不可能查不出赫连煜的来路,可他仍然来了,冒着得罪一个天潢贵胄的风险。 秦乐窈有些疲累地阖上眼。
第34章 无关情谊 这个时候, 敲门声响起,守卫通传道:“姑娘,一位姓廖的老板娘前来拜会。” 房门打开, 廖三娘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身上披着纯白的狐狸毛披肩。 她鲜红的指甲捏着毛茸茸的狐尾装饰,正娇俏地掩嘴笑着,跟守卫打趣道:“小哥哥长得可真俊, 怎的面相如此板正,你笑一笑,奴家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赫连煜带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给廖三娘什么好脸色,站在那不为所动。 “哎呀, 秦老板,你带的这小厮,这体态,啧啧, 跟咱们小地方的就是不一样。”廖三娘见秦乐窈出来, 熟络地调笑着。 秦乐窈心有疑窦, 冷眼睨她,“你来干什么。” “嗐,秦老板, 咱们好说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难得碰上了,这天大的缘分, 这不,我特地准备了好酒好茶, 想来找秦老板好好叙叙旧嘛。”廖三娘示意身边小厮将食盒递过来,“看, 这可是你们家在端州产的酒,我上回见着忠霖兄的时候特意向他讨的。” 廖三娘话里有话,就是故意提及想勾起秦乐窈的兴趣,她亲昵地上前一步:“这虞陵的山水虽然不及南海北疆,但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客栈前面不远有个湖心亭,吹吹风说说话,岂不快哉?走嘛秦老板,赏个脸?” 秦乐窈扫了她一眼,终究还是跟着去了。 酉时刚果,天边还有些未落下的红霞,水面被晚风吹起层层涟漪。 赫连煜的守卫跟着她一道出来护佑安全,只远远地站在了廊外,并听不清二人的交谈。 廖三娘将杯盏摆好,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视线瞧着廊外岸边那板正笔直的背影,朝秦乐窈打趣道:“秦老板,昨晚上我还只当你身边的那位爷是虞陵大营里来的军爷,可现在看起来,是我眼拙了呢。” 秦乐窈不咸不淡道:“军爷带几个近身的卫兵,不是挺正常的事。” 廖三娘哈哈一笑:“你别蒙我,出来道上混这么些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那位小哥的身法和规矩,可不是寻常大营里能有的,更像是府兵,而且啊,那一脸瞧不上人的刻板傲气哦,啧啧啧,应该他家主子地位不低。” 廖三娘观察着秦乐窈的神情,想从微表情上佐证自己的猜想,但奈何对面这位丝毫不上套,自始至终都是那么一副不想废话没有耐心的臭脸模样。 秦乐窈没喝她的酒,双臂环胸睨视着,淡道:“你特意趁着他出门的时候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别着急嘛秦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这绝对是满满的诚意想要跟你一起赚银子……”廖三娘将酒杯往前推了推,也没再继续卖关子,接着道:“既然你跟我出来了,想必也是有点兴趣的,秦老板是个精明人,我就直说了。” “我这儿呀,有个生财的路子,此前跟你家大哥也合作过一段时间。千泉山的上游呀,有最甘冽的清泉,再加上我祖上单传的一种独门手法,酿出来的酒啊,能叫人醉生梦死,欲罢不能……最重要的是,第二日醒来之后,没有任何头晕宿醉的后遗症,反倒是倍感神清气爽。” 廖三娘的表情神秘,秦乐窈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地与她对视着。 此前那场险些将身家性命都给搭进去的横祸,很可能就是由眼前这女人而起。 一想到这秦乐窈胸腔的郁火纠缠着往上冲,便面上仍然克制隐忍,不露分毫情绪外泄,“哦?我自诩酿酒的本事也算是有一些,什么法子是我不知晓的,能达到你说的这种神奇效果的?” “哈哈,这就是我家祖传的秘方了。”廖三娘见她感兴趣,笑着饮了口酒,“呐,这种好东西呢,自然是不该浪费给那些只知牛饮的平头百姓,走量有什么意思,赚个辛苦钱,还得是那王侯将相的富贵人家,才能卖的出来真金白银。” 廖三娘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所以,我说的这个路子,秦老板可还有兴趣接着了解了解?” 秦乐窈一听这话,便知那辗转从他们家流到上京的那批有问题的酒坯,应当不是廖三娘的本意,这中间必是哪个环节出了些意外导致成这样的结果。 秦乐窈没回答她的话,套问道:“你也想进上京城占一席之地?” “非也非也,上京太远了,而且天子脚下神佛太多,不适合我这种小人物生存。”廖三娘赶紧摇头,嬉笑道:“我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能搭上秦老板在端州的线呀,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交谈,秦乐窈听出来其中的几个关节来。 她指尖慢慢摩挲着,正欲再要开口多套问些,湖面上不疾不缓驶过来一艘小画舫,按着方向,应是朝着她们二人过来的。 廖三娘显然也注意到了,视线瞟过去打量着,询问道:“秦老板,这是找你来的吗?” 她正欲摇头否定,便见一男子撩开垂帘行至船头,含笑遥遥向这边点头示意。 廖三娘的眼睛都给瞪圆了。她没见过萧敬舟的模样,但却是远远瞧见过这位贵人身边的得力心腹白玦公子。 既然船头这人是白玦,那么船舱里的主人,必定是萧敬舟无疑。 画舫在湖心亭侧面停靠,几个小厮落了船梯下去,白玦踏上亭子后朝两个姑娘做了一礼,而后面向秦乐窈道:“秦姑娘,我家公子泛舟湖上,远远瞧见故人,相邀上船一叙。” 他这句话并没有点名让秦乐窈一人上去,廖三娘惯会顺杆往上爬,激动极了,心想跟着这位秦老板果然没错,像萧敬舟这等大人物,即便只是能搭着见上一面,即便混不到脸熟,日后出去跑生意,都算是能多一个吹嘘的谈资。 “既是故人,秦掌柜的,咱们上去瞧瞧吧。”廖三娘笑得亲昵,往秦乐窈身边凑了些装作熟络的样子,招呼着她往船上走。 她登船的步子迈的比谁都快,白玦看在眼里,却不曾阻止。 廖三娘天生就是个会来事的热闹人,撩着裙摆伸手朝小厮道:“哎哟这个稳当吗,快搀我一把,别让我掉水里了。” 待到她从船梯上去后,白玦这才笑着朝秦乐窈做了个请的姿势,“秦姑娘,这边请。” 秦乐窈看在眼中,意味深长扫了一眼白玦,后者却只是笑笑,也并未解释什么,只温声道:“您的那位随侍,一会我差人也去请上船来,不用担心。” 这小画舫从外面看着普通,但内里格局却是摆得极好,萧敬舟是个讲究人,即便是临时弄来的船只,也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风范。 船舱内,萧敬舟执着紫砂壶烹茶,抬眼见进来的是两个人,稍稍有些微讶,视线落在秦乐窈身上,询问道:“乐窈,这位是?” 廖三娘赶紧自报家门:“萧公子,奴家姓廖,名唤三娘,也是端州的买卖人,和秦老板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在虞陵碰上,正叙旧呢,正巧您来了,原本是不该自作主张跟上来的,但是三娘对萧公子的敬仰实在是难以自抑呀,您是大人物,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第二次机会能见着,便沾沾秦老板的光,厚颜跟上来了。您可千万莫怪我这小喽啰唐突。” 廖三娘一句话说得腔调圆滑讨喜,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奉承话谁都爱听,她捧着萧敬舟的同时,表情也是做的相当到位,仿若真是发自肺腑般真切。 萧敬舟闻言笑着点头:“既是乐窈的朋友,怎算得唐突,请坐吧。” 廖三娘心里一喜,即便听了那么些传闻,也始终不如现在自己亲眼所见来的真实,这位秦老板对萧敬舟而言果真就不是一般人。 秦乐窈本人倒是一直没吭声,她知道萧敬舟必有目的,跟着一道坐下后,便只安静地眼观鼻鼻观心,听着他来慢慢布棋。 萧敬舟让侍女给二人添了茶,而后闲谈般问道:“廖老板是在做些什么买卖?既是端州的同乡,萧某应是有所耳闻。” 廖三娘:“嗐,三娘家里不过一些小本生意,怎入得了萧公子的法眼,原先家里是做烟丝买卖的,后来是这些年才转行搭着开了几家酒楼,混口饭吃。” 萧敬舟了然点头道:“烟丝,那确实这些年行情不太好,朝廷的政策收紧了,背后没有搭上些官场上的路子的话,只能是慢慢下坡日薄西山。但多年基业,廖老板这份当断则断的这份果决,萧某还是敬佩的。” 廖三娘受宠若惊,“哎呀萧公子您谬赞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一家上下老小都指着我糊口呢,像您这样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人物才真的是值得人敬佩的呢,嗐,三娘我啊,这辈子做到死,要是能有您万分之一的成就,那也算值啦。” 秦乐窈嘴角抽了下,廖三娘的做派矫揉,给人的感觉就像只开屏的花孔雀,即便是同为商贾之人,她也是听不来这种过分的阿谀奉承。 但萧敬舟却是能接住这话的,似乎还颇为受用,笑着宽慰道:“廖老板也不用过分妄自菲薄,生意要的是人脉阅历的沉淀,谁也不是天生就能一蹴而就的,你能有这份灵活应变的本事,假以时日,必定是会有所成的。” 廖三娘喜笑颜开道:“那就借萧公子金口玉言了。” 一番浅淡的交谈到这里,廖三娘是个懂事的明眼人,知道这位萧公子跟秦老板必然是有些外人不便在场的体己话要说,自知该是时候退场了。 今日能有这样一番机遇,在萧敬舟面前留下一番不错的印象,已然是相当的意外之喜,该走的时候,不能留下来惹的人嫌。 “三娘庄子里还有些事要料理,就不逗留打搅二位谈天了,不知萧公子在虞陵会逗留几日?我那还有些端州产的上好一脉春,虽是不值几个钱,但好歹是个家乡的念想,三娘回去就差人给您送过来些尝尝,也算是聊表一番心意呐。” 萧敬舟闻言温和笑道:“如此,廖老板有心了。白玦,你送送廖老板。” 白玦撩开垂帘,跟着廖三娘一道出去了。 萧敬舟看向二人之间那过远而显得生分的距离,待到船舱内就剩下了他与秦乐窈两个,男人这才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席榻,提议道:“过来坐吧,乐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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