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准备这么徒脚把它蹬下来?”赫连煜忍俊不禁,将兔子放在草垛上,抱臂慢慢走到她跟前去,往树上瞧了眼,那露出来的一串串干瘪的果实确实是青芍子。 刚才那举止到底不雅,秦乐窈原本这些日子一直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这会儿尴尬着,手心轻轻往氅衣上搓了一下,道:“没有啊,我本来想爬树来着,先把雪蹬了,不然滑脚。” 赫连煜彻底笑开了,他咧着唇角,笑意在这冰天雪地里看着生动极了,调笑着道:“怎么能让我的将军夫人大雪天的爬树呢。” 秦乐窈道:“那你来?” “这么点高度,用不着爬树,来。”赫连煜兴味地瞧着她,然后直接蹲了下来将她往肩上一扛,就这么将整个人给举了起来,“够高吗?” “够了。”秦乐窈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扬起去绞那枝条。 这场景和那天晚上被他抱出主宅要摘腊梅花时候如出一辙,秦乐窈单手不太好使劲,带了四五下都没能扯下来,赫连煜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温声道:“没事,你松开,我抱着你不会摔的,慢慢来,不急。” 她的腰臀被他单臂环抱着,另一只大手则搁在大腿上,秦乐窈想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便多摘了些,三四串抱在怀里,足够吃上好几天的了。 青芍子的果实一串上面密密麻麻结得跟葡萄似的,但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干瘪没有水分,表皮摸着涩手,搓开来里面是乳白色的,在石头上磨一磨就能成粉状。 赫连煜拿匕首将枝条削尖,再将兔子解个刀的功夫,再回头一看,发现秦乐窈已经磨完了半串果子不说,连火都给生好了。 她不去刻意维持自己的表情的时候,天生的就是一副冷脸,像那雪山上戴带着刺的沙棘雪莲,看着不好接近。 秦乐窈在粗树枝里挖了个洞,用来装磨耗的青芍子粉,另一手还能利落地往火堆里添柴,有条不紊的,还很熟练,一看就是在野外生活过。 “你会这么多东西,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的兄长不顶事?”赫连煜忽然琢磨着问她。 “嗯?”秦乐窈抬头时候止住动作愣了一下,回答道:“不是,我嫌他手脚慢了。” 赫连煜将处理好的兔肉串起后拿了过来,肥瘦相连的肉块没多久就烤出了一层油,男人捻了青芍子粉撒上去,很快就出了香味。 青芍子的咸味有限,比不得正经盐巴,但在现在这种条件下已然是相当不错了,况且秦乐窈也是真饿了,一个人吃了有大半只兔子。 肚子填饱之后,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终于是被赶走了,秦乐窈靠在石头边上休息了一会,没多久就觉得脑子有点犯迷糊,昏昏沉沉的,不是想睡觉,倒像是要伤寒的前兆。 她警醒地咽了下喉咙,果然就是有些异物感。 秦乐窈有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了,但昨天那天寒地冻的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再加上一场惊吓,又在山洞里睡了一宿,此时心里那股劲松懈下来,伤个寒也属实太正常。 就在此时,赫连煜的大手往她额头探了一下,秦乐窈定住不动,不解瞧了他一眼。 “脸红成这样,是不是不舒服?”赫连煜问道。 “没有、阿嚏——”秦乐窈一个喷嚏打出来,自己都沉默了:“……” 赫连煜将她拉了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山里没有药,发热就麻烦了,去泡个热泉,发身汗,压一压。” 秦乐窈被他带进了洞穴里,洞口上冷暖交替冒着大量氤氲的热气,真正进到里面去之后温度升高,烟雾反倒没那么遮蔽视线了。 她漠然地冷眼瞧他,男人的那么点殷勤的旖旎心思,她怎么不懂。 赫连煜解了她的氅衣仍在温烫干燥的山石上,一件一件地将她的衣服脱去,一边问道:“冷不冷?应该还好吧,这里面也没风,一会下水就好了。” 秦乐窈没接话。这才装了几天,就原形毕露了,等一会就演一出情难自抑,先亲再抱,半推半就着违背诺言,顺理成章。 她也不制止,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安静的,任他一层层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后背都是湿的,怎么不吱声?你昨天就这样睡了一夜?”赫连煜脱到里衣的时候探了一把,发觉她从脖子往下一大片都是半干不湿的,像是领子灌了雪,又化了,就这么贴在了身上。 “那怪不得你会头晕,快下水去受点暖和。” “不下水。”她拿胳膊挡开了赫连煜搂着自己的那条手臂。 “怎么了?”赫连煜蓦的一下被她挡开,有些怅然若失。 “我不想在水里。”秦乐窈身无寸缕,不遮不避,就这么站在他身前,冷眼对视着,“你要做的话,就在这吧。” 秦乐窈从小生活的环境中有太多逆境,这也造就了她一副有着极强韧劲的性子,那天晚上的崩溃情绪已经过去了,那一瞬间的天崩地裂熬过去了,她便又有了足够的力气去苟活着。 “干什么扮出这副表情来。”秦乐窈平静地道:“这不是你所预期的吗,我原本也没有将你嘴边的一句戏言当真。” 赫连煜觉得心里漏了一块,在灌风进来,空落落的。 男人喉间发疼,解释了一句:“不是想睡你。” “不用解释。”秦乐窈不想再跟他多一句废话,淡声道:“要做就快点,不怎么暖和,不做我就穿衣服了。” 赫连煜喉咙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扎得血淋淋的生疼不已,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因为被误解,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难得露出了些委屈不平的意思来,他盯着她,胸口里像有只无形的手,把他攥得紧紧的。男人沉默着慢慢将石头上的衣服又捡了起来。 赫连煜将那件石青色的梨花肚兜攥在手里,捏了又捏,最终还是丢了回去,转身一把将秦乐窈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往热泉池子边上走去。 秦乐窈压根就没挣扎,一声浅淡的冷哼传进了男人耳朵里,便又把他喉咙里的那根针往肉里生生推了几分,好像能直接扎进心脏里去。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将她放进了温烫的水池里,然后终于找回了自己干涩的嗓音:“你要是真病了,山里没有药,难受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热水包裹着身躯,秦乐窈的四肢百骸仿佛都苏醒了过来。 赫连煜垂着眸子,仍然还是想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趁机要你的意思,既然答应了不会再勉强你,那除非你自己说愿意。” 二人之间原本僵硬的气氛,才刚刚借着这突发的危急情况稍稍缓解一二,现在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热水往她露在外面的肩头浇了些。 然后湿漉的大手捉在她的下巴上,赫连煜探头过去在秦乐窈唇瓣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也没深入,只这么仅仅相贴了一小会。 再把人松开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往她头上揉了一把,温声道:“你先泡着。”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第69章 给个机会 赫连煜一直走到了洞口外去。 他胸口太闷了, 借着外面森寒的冷气才终于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让那股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情绪稍微散去了几分。 为什么他到这么晚的时候才发觉呢,她的坚强其实全是被迫的。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上京城里那些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贵女,谁不是每日吟诗作赋养养鸟种种花,她为什么会喜欢抛头露面在外奔波? 可就是这样一个坚韧要强的姑娘,那天夜里, 是有多么的万念俱灰,被他逼得竟然要去死。 拿一船人的性命去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还是他自己的女人。赫连煜,你真他妈该死。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觉得嗓子更难受了,动了动喉结,想压下这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可事已至此,要他对秦乐窈放手是做不到的, 只能从别的地方去想办法补偿。 热泉的温度高, 秦乐窈泡了一会发出汗就起了身, 她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出来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自己一个人又默默地坐回了石头上。 赫连煜的身位比她高些, 视线跟随着她的步伐,待到她坐下之后,二人之间便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 还是赫连煜先憋不住,主动跟她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男人, 是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秦乐窈没理他, 靠在山壁边上似在怔怔出神,就在赫连煜以为等不到回答了的时候,她冷淡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借机从石头上下来,离她坐近了些,心中有所猜测,却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只能小心问道:“是被蒙了眼?” “没有,但告诉我的只是一个称呼。”秦乐窈情绪毫无波澜,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赫连煜追问:“什么称呼?” 她不说话,淡漠扫了他一眼,男人又询问道:“嗯?” 半晌后,秦乐窈收回视线,冷淡回绝:“不需要你替我出这个头。” 赫连煜舌尖在后槽牙上扫了一圈,没作声。 御林军的士兵将山路上的积雪和断木清扫开来,很快就循着赫连煜留下的记号找了上来,将二人给救了出去。 秦乐窈坐在回城的马车里,撩开车帘向外看着,已经快到小年了,街上的百姓们一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 赫连煜坐在旁边瞧着她。 从他强行将她带回来之后,秦乐窈就时常都是这样一副对什么事都兴致不高的颓然模样,他知道这是因为情绪所致,也知道这其实是她的软抵抗。 他原本以为,只要将她强留在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但现在人留住了,他却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赫连煜不想看着她如此颓靡,但又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高兴起来,不管是说宴请补过生辰,还是送她些什么礼物,统统都被秦乐窈一口回绝,似乎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在她抗拒的范围内。 还是没有找对方法。 一个街角转过去,秦乐窈一晃眼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猛地一个激灵,那种淡漠颓然的状态瞬间被冲散,她从车里站起来探出头去又仔细追回去看了一眼,但街上人流攒动,已经找不见刚才的人了。 “怎么了?”赫连煜去握她的手,顺着人的视线也往外看了眼。 “停车!!”秦乐窈一声厉喝,丢开他后就直接掀了帘子,也不管车还未停稳,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 车夫惊惶叫着:“诶诶姑娘当心!” 急喘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团团向上的白烟,秦乐窈往前追了一个街角,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急促,但不论视线怎么游转,都还是找不到刚才看见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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