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受封为王的还有朱瞻基的几位兄弟以及汉、赵等亲王的儿子。朝廷为此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典礼,朱瞻基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完成了典礼的各项仪式,终于成为了大明帝国洪熙朝名正言顺的储君。
后记 龙凤翔九宵 自永乐二十二年十月行完皇太子册封之礼时起,皇太子朱瞻基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一直到第二年也就是洪熙元年三月初一,在将近半年的日子里,除了参加皇祖朱棣的葬礼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公开活动,甚至连其麾下的亲军也被编入锦衣卫和皇家禁军,不再专属于他。 而被洪熙帝朱高炽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常常出席各种庆典活动、并一同临朝听政的竟是他与张皇后所生的最小的嫡子,襄王朱瞻墡。 对此,朝堂内外免不了议论纷纷。 这一年,朱瞻基二十六岁,本应是踌躇满志大有作为的年纪,然而正是在这一年他仿佛被世人遗忘了,在太子宫中度日如年地挨过这人生中的一段蛰伏期,他并没有料到,这一年他将遭遇人生中的大喜大悲、沉浮变故。 马蹄声声,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朱瞻基奉旨南下,居守南京,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表。回眸相望,正看到她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四目相对,梨涡初绽,即在瞬间安慰了他,还好有她相随,仿佛再苦的日子也不再难挨了。 皇太子一行于四月间到达南京,秦淮河畔昔日的帝都原本繁华如锦,而今朝却人际罕至,冷冷清清。 故宫内,他和她不约而同地放弃中宫正殿和昔日的东宫旧居未住,而是在东宫内的偏苑静雅轩内安置。 湘汀与紫烟哄着常德郡主馨儿在屋内玩耍。司棋、司音则令宫女太监收拾箱笼、整理内务。若微拉着朱瞻基在庭院里缓缓而行:“殿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她巧笑倩兮,目中满是期待。 朱瞻基指着院中的景致回忆着,幼时她曾经在树下练舞,也曾在池边磨豆子,两人在青萝架下一起背过诗、绊过嘴,还有那常常飘出浓香的小厨房,一幕幕如同重演了一回,只觉得馨香舒适,回味无穷。 突然间朱瞻基只觉得脚下一晃,树木花草也随之轻颤起来,“不好,若微,你待在此处别动!”朱瞻基将若微轻按在地上,随即转身冲进室内。 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摇晃,就像坐船航行时遇到风浪,脚下没有了根基,瞬间便地动山摇起来。 一时间四处乱成一团,哭声喊声,往来奔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馨儿!太子殿下!湘汀、紫烟!”若微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奏折中所说的南京一带近期连连发生的天灾——地震。 她突然明白过来便发疯似地站起身向室内跑去,而就在此时她看到朱瞻基已然抱着馨儿跑了出来。她立即扑了上去,朱瞻基伸手将她们紧紧拥在怀中。 宫中的殿阁牢固坚挺,虽然有不少瓦片被震碎掉落下来,幸无大碍。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脚下的大地依旧坚实牢固,仿佛从来不曾摇晃过一般,只是宫女太监们脸上惊惶的表情和怀中馨儿的哭声提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殿下!”若微抱着女儿身子微微轻颤,她脸色苍白如纸,看样子是真的被吓住了。 朱瞻基面色严峻,立即吩咐贴身的内侍小善子:“这房内暂时不能住人了,快把咱们带来的行军用的营帐在宫中空旷之地搭建起来,多备毡毯、被褥,侍候娘娘与郡主移驾在帐内休息!” “是!”小善子应声之后立即招呼众人依令行事。 朱瞻基扶起倒在地上的藤椅,按着若微的肩头让她坐在其中,目光冷峻严肃,似在埋怨:“不让你跟来,偏巴巴地跟了来,如今可知道怕了?二三月间,南京连连发生地震,所以父皇才命我前来拜谒太祖的孝陵以除灾异。如今累你一起置身险境,我却无暇顾你,刚刚一场震荡过后,也不知城中民居如何,我要马上出宫查访灾情,你与馨儿好好待在此处,知道吗?” 若微愣愣地对上他的眼眸,那神色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肃穆,千言万语于此时多说无意,她只是点了点头。 朱瞻基便带着护卫匆匆离去了。 此时,若微心中隐隐地对一个人产生了莫名的恨意,那就是当今皇上。为什么要置瞻基于险境呢? 按照明朝的制度和惯例,皇太子一般情况下不能远离皇帝而居守他方。皇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就是要在皇帝的左右,一面辅佐皇帝治理国家、处理政务,一面用心学习治国与驭臣之术。 明太祖朱元璋时期,虽然曾派太子朱标出巡西安,却也从未调他外出居守;永乐帝朱棣曾派太子高炽监国南京,自己则出巡北征,可是每当他回到京城以后仍与太子同理朝政,也未曾调太子外出居守;而如今洪熙皇帝朱高炽竟然调太子居守南京,况且南京如今连遭天灾,就连朝中大臣都不敢前来驻守,这显然既有违祖制又不符人情。 若微不明白,瞻基心里也十分不解。 听朱瞻基讲,在廷议时,洪熙帝对臣子们说:“南京是国家根本重地,灾异如此之多,可见天戒可畏。朕本来应该尽快赶去,但是皇父刚刚去世,实在不忍离去。” 大学士杨荣献言,建议可派一位亲王或朝廷中的重臣前去镇守南京。 而洪熙帝却说:“镇守南京非同小可,朕已心有所属,此事非皇太子不可。” 此语一出,满朝文武都不免疑虑。 虽然说太子的仁德和威望足以让众人心服,但是突然被皇帝调往南京,都顿感意外。 在场众臣中,有一位是朱瞻基幼时的侍读李时勉,他性情最是刚直,立即出班起奏,反对太子居守南京。 谁料一向温和的皇帝竟然突然发怒,当场将他逮捕下狱。 在群臣的愕然中,朱瞻基恭顺回奏:“儿臣虽不愿远离父皇,但国家大事绝不敢有半分推辞。” 于是几日后便启程南下,若微苦苦哀求皇后,张妍也认为瞻基身旁应该有人照应,这才允了。 真正亲历其间,看到南京城的萧条,若微才知道自己的任性是对的,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和他,她们一家人守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此,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坚强,笑意吟吟地领着宫女太监们忙碌起来,在东宫殿外广场上搭起行军用的营帐,又布置妥帖,安排了膳食。 眼看着夕阳西下,还不见皇太子回宫,心中不免焦急,只好吩咐湘汀差小顺子前去打探。怀中的女儿又饿又困,哼哼叽叽跳着小脚表示着她的不满,若微只好轻声哄着:“馨儿乖,父王一会儿就回来,等父王回来咱们就开饭了,好不好?” 馨儿似懂非懂,用手使劲拽着若微耳边的珍珠坠子。 “娘娘!大事不好了!”小顺子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神情慌乱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何事惊慌?”若微腾地一下站起身。 “殿下,太子殿下遇险了!”小顺子艰难地喊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若微耳垂边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馨儿竟硬生生地把她的耳坠子从耳垂上拉了下来,可是她用力过猛反而没拿住,小手一闪,那支熠熠生辉的珍珠耳坠就掉到了地上。 若微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这耳坠子是他当时从自己身上抢走的,一直留在身边,直到经过离乱最终在一起的时候,才重新配成一双为她亲自带在耳上的,这一带就是好几年,不管是换妆、改发髻、搭配钗环饰物,在任何场合下她没取下来过,而此时竟然被女儿的小手给拽脱了环,掉了? “小顺子,你刚才说,殿下怎么了?”她强抑着内心的波澜,定了定神。 “娘娘,殿下在夫子庙附近查访民居,见一老伯重返屋中取物件,立即出言示警,谁知老伯耳背,殿下就进屋去拉,不料他家的墙不知怎的突然倒了,殿下、殿下与那老伯都被埋在其中!”小顺子已然泣不成声。 若微把怀中的女儿往湘汀手里一送,拎起小顺子的衣襟说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娘娘!”湘汀与紫烟、司音司棋等人皆是方寸大乱。 “你们留在此地照看好馨儿!”若微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让人莫敢不从。 小顺子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头前带路又领了几名侍卫簇拥着若微出了宫门,飞身上马径直奔往事发地点。 这片房子都是简陋的民居,如今已经倒了大半,就算勉强立着的那部分也都是残垣断壁,二层变成一层,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在一处废墟边上围了很多官兵和百姓,小顺子高喊着:“快闪开,太子侧妃孙娘娘来了!” 百姓们自动闪开一条小路,若微急步上前,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立即上前参拜:“下臣南京守备李隆见过孙娘娘!” 若微点了点头,顾不得与他多谈,几步走到废墟之前:“为何不立即派人掘土?” “不知殿下现在身处何方,这断壁废墟并不牢固,随时有可能继续坍塌,故下臣等不敢妄动!” “殿下!殿下!”她声声疾呼,却无人相应。 “殿下!”若微眼中噙着泪水,紧紧咬着嘴唇,她扑在废墟之上,继续呼喊:“瞻基,瞻基,我知道你没事的,你应一声!” 她声声疾呼,带着悲音。 在场众人莫不动容。 很快,她停止了呼喊,身子趴在废墟上侧耳倾听,不时调转方向,伏在另外一侧。很快,她便满面浮尘,衣裳染污。突然间她痴痴地笑了,脸上随即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她转过头对着小顺子喊道:“你听到了吗?” 小顺子满脸茫然凑了过去:“娘娘说什么?” “听,仔细听!”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中有泪光闪过。 小顺子学着若微,也趴在地上仔细听着,起初什么都没有,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下、一下轻微的敲击声。 “殿下,是殿下!殿下在这儿,殿下还活着!”小顺子高喊起来。 于是众人皆沸腾起来。 守备大人立即命人拿着铁铲、锄头等器具上前挖掘,只是挖了片刻,就发现废墟上方摇摇欲坠,仿佛会发生再一次塌陷。 “停,停下来!”若微惊愕地大喊。 “快住手!”守备大人立即命兵士停手。 “这样不行!”若微眼中满是血丝,盯着那片一点点儿将要吞噬掉朱瞻基性命的废墟,突然间觉得自己是这般无用。瞻基就埋在地下,也许仅是咫尺相隔,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泪水肆意流淌而下,她扑在上面,疯狂地用双手去刨土,以柔弱的手去挖应该不会带来新的震荡和危险,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虽然双手很快鲜血淋淋,可是那废墟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挖掘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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