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听了连连点头,他再次举杯相邀:“高燧一切都仰仗仲父了,从小,大哥病弱,母后偏疼于他,而父皇又喜欢把二哥带在身边,而本王真真是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只有仲父,是真心的待高燧,小心呵护、处处提点,正像本王的亲人一样!” “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殿下言重了,老奴这一辈子,要是没有殿下这点儿情分和念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这样的阉人,除了贪点财,谋点权,还有什么乐趣,就是那钱财堆的多了,更显得无趣,留给谁呢?百年之后,连个归处都没有!” “仲父!”朱高燧眼中一热:“如果有一天,高燧可以号令天下,一定给仲父建祠修庙,让你香火永继!” “殿下!”两行老泪自眼中流淌而下,人这一生,到底图的是个什么呀?他摇了摇头,一仰头,饮下杯中之酒。
第四十五章 怒杀 盛夏的午后,柔仪殿中寂静极了,贵妃王氏躺在榻上,原本困倦得很,可是小睡了一会儿,便觉得胸口发闷,有些气滞抑郁。 皇上好几日都不来柔仪殿了,也不见他差人来召自己前去伴驾。原以为最为得宠的权妃在随君远征途中病逝,自己在宫内便少了一个劲敌,从此就会顺风顺水,可是万万没成想这舒心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又出了一个吕婕妤,这个吕氏不是与权妃同时受封的那个吕氏,居然偏偏是权妃身边的那个近身侍女吕儿,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跃而成为宠妃,就算自己性情再好,也难免心情烦燥。 唉,王贵妃长长叹了口气,不由伸出手轻抚面颊,是自己老了吗? 虽然是美人迟暮可这心境分明已如秋后芙蓉初露凋零之相了。红颜未老恩先绝,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呢。天子的心意倒底如何?王贵妃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你真的参不透吗? 睡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理了理衣衫向殿外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殿门口两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刚想斥责,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代管六宫,可毕竟不是皇后,以前事事太过苛责,驭下过严,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嚼舌头,说自己的不是呢,罢了,以后也改改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真的吗?”这略带惊讶的声音,像是宫女蕊儿的声音。 “当然了,我不会骗你的!”这是一个憨憨的丫头的声音,只是一时竟然听不出来是谁。 “天呢,我还说呢,吕婕妤原只是权妃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会一跃成为九嫔之首,原来果真是有些能耐的!”蕊儿的声音里有羡慕也有不屑:“居然趁着皇上去翊坤宫悼念权妃的空子,就悄悄爬上龙床了!” 王贵妃本不想听下去,只是牵涉到新得宠的宫妃吕婕妤,好奇心作怪,让她又难以移步。 “是呀,谁能想到呢。这宫里别说是东西六宫的主位娘娘,就说是那些女官、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哪个长得差了?个个都长得那么标志,凭什么就轮到她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听说权妃死的时候,就只有她在跟前,权妃就是喝了她泡的胡桃茶,才突发急病过世的。” “嘘!”蕊儿有些胆怯地劝着:“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那天我在她寝殿外面,听她跟曹嬷嬷说的,她说‘当初万不该将那杯催命的茶拿给娘娘喝,可是吕儿怎么知道娘娘会自己服下呢?’”那个憨憨的女声仿佛在刻意拿腔拿调学着吕婕妤。 王贵妃听到这儿,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凤目中满是惊恐之色,脑子里飞速一转,不禁冷汗淋淋。天呢,她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难道说这权妃之死的背后还另有隐情?“没想到权妃会自己服下?”难道这茶她们原想着是呈给万岁爷……王贵妃心里扑通的实在厉害,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大喝:“哪来的小蹄子在这里乱吠!” 似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马云的声音,“完了,完了”王贵妃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强撑着身子暗暗告诫自己万万要镇定,小心应对不要惹火上身。 “马总管!”两声惊呼。 “糟了,果然是他!”王贵妃更是一阵心慌,不知他听去了多少。 “娘娘,马总管求见!”殿外响起蕊儿颤抖的声音。 王贵妃定了定神儿,这才说道:“快请进来!” “是。” 众人皆知马云是朱棣的近侍太监,乾清宫的总管,但是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锦衣卫都指挥使,同时也是朱棣的知己和保镖,在北征时期伴着朱棣立下过赫赫战功,只身深入大漠腹地百里奔袭,智擒敌首。 所以对于他,王贵妃自然是万万不敢怠慢,小心地迎入殿内,又是赐座,又是奉茶。 定了定神,这才说道:“马公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马云身形魁梧,自小练就的一身好功夫,本是英雄胆,壮志于胸,可是在宫内却一向十分谦和,他微微一笑:“满剌加国王亲率妻子前来朝贡。进献了许多奇珍异宝,万岁准备要好好款待一番,下旨三日之后在交泰殿设宴,所以命奴才前来回娘娘,让娘娘早早准备,定要彰显我大明的泱泱之气和天朝风范才是!” 王贵妃听了连连点头:“恐怕此事礼部和内务府也会有所安排吧!” 马云口称:“正是,不过万岁的意思是想让娘娘准备些歌舞、曲目和新鲜的玩意儿,既是国宴又是家宴,因为那满剌加国王此次是携妻子和儿女一同前来的,所以由娘娘出面摆宴,要恰当些!” “本宫知道了,多谢马公公提点!”王贵妃笑意盈盈,心中立时敞亮起来。不管平日万岁临幸哪宫妃子,一旦有了大事,陛下心中最看重的还是自己,如此一想,心里便豁然开朗。 只是马云突然面色一沉,站起身来双手一揖:“娘娘,刚刚在殿外那两个宫女,恕奴才无礼,要带下去细细查问。” “哦?”王贵妃面色大惊。 “刚刚她们的对话,想必娘娘多少也听到些!”马云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听到了,便不能不查!” 王贵妃只觉得背上发冷,原来自己在殿内偷听他居然都察觉了,如果此时自己再有所推托,恐怕惹他生疑,于是索性点了点头:“不错,本宫刚刚正在午睡,这殿里没有留人服侍。醒来之后,只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儿,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两个丫头在嚼舌头,原想出言制止,正巧公公就来了!” 马云微微叹息一声,目光一凛,对着王贵妃就是一拜:“娘娘,这两个丫头,奴才先带回去细细查问,事关重大,还请娘娘在宫内各处,加派人手,多多留意!” 王贵妃又惊又怕:“不过是两个人吃多了闲的没事,乱嚼舌头,难不成还真会惹什么大乱子?” 马云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再次拱手行礼:“娘娘,奴才先下去了!” 王贵妃知道多说无益,也站起身来:“公公慢走!” 看着马云带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消失在视线中,虽然身处盛夏时分,王贵妃分明感觉到阵阵凉意,寒颤连连。 翊坤宫中,盘腿坐在铺着席子的地台之上。 手中拿着一个盛满胡桃茶的碗,大明天子永乐大帝朱棣,闻着那阵阵的茶香,仿佛醉在其中。 马云站在下首,面色沉重地打量着天子的神情,这样的真相和结果,他应该勃然大怒才是,只是为何会如此的平静呢? 与此同时,在城东金牛湖畔的一所宅院当中,掩衬在翠竹假山之后的小小茅屋颐和书屋内,也有两人相对踌躇。 一位便是东宫太子洗马杨傅,字弘济,湖广石首人。时人称为“南杨”。他与大学士,人称“东杨”的杨荣同为建文二年进士,同授编修,原本志同道和,而官运却极为不同,杨荣后被检入内阁,又不断跟随皇上北征而成为永乐朝的近臣,而空有满腹韬略的杨傅只能充做太子身边的幕僚。太子仁厚温和,许多时候,这计谋献了也是白献,他常常一笑而过,不予采纳,不会未雨绸缪更不屑去算计谁,只是一味的退让回避,使得东宫太子府身边的谋臣都成了闲差。 另外一位就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金忠。他环顾室内,不由赞道:“置身在这书屋之内,心情顿感平静许多,想不到从外面看如此简陋的居室,内里果然是金玉其中啊!” 杨傅抚须而笑:“金兄过誉了,可惜荣兄不在,今日之事,我们究竟是否该适时出击,一举扳倒汉王呢?” 金忠面色一沉,凝神闭气地思索片刻:“太子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杨傅叹了口气:“我才刚刚开了个头,太子殿下就将话题引开,我看,他是不想搅这趟浑水,太子殿下一再强调,要顺天命,继大统。若要他主动有所为,绝无可能!” “顺天命,继大统?”金忠不由冷笑几声:“万岁尚在壮年,这身体比太子殿下还要硬朗,况且左右还有汉王与郑王虎视眈眈,咱们想顺天命,可是那两位会老老实实地等吗?这不就平白的闹出事来了?小宫女毒杀宠妃?原本就说不通,又说是这毒原是要下给万岁的,一个朝鲜来的小宫女为何要毒杀万岁?定是受人指使,而天下能做出这等事来的,不超过两个人,而当时事发在青州,正是汉王的封地,如此一来,闭着眼睛也能想到了。” 杨傅点了点头,亲手为金忠把酒杯斟满:“如今除了相对小酌,你我二人还能有何作为?” 金忠举起杯子与杨傅相碰之后,便一饮而尽:“万岁终究是老了,心软了。要是放在过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管是汉王还是郑王,定会严惩不贷。可是现在,这样的举棋不定,迟迟没有动作,难不成他想咽下此事,不做处置?” 杨傅看着跳动的烛火,淡然一笑:“为何不可呢?为君者有的时候,就是要忍常人无法忍的事!” “为臣为子,居然串通宠妃,要杀父夺权,这样的祸根,他要留吗?他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金忠恨恨说道。 他是燕王府的旧人,追随朱棣靖难起兵,立下颇多战功,对于汉王与郑王,与太子一样,都是极尽爱护的,可是如果相对于朱棣而言,这曾经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情分超过一切。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他心中的英雄,因为在他眼中,朱棣不仅是万民敬仰的君,更是他的知己、大哥和英雄。 “天下人耻笑?”杨傅夹了一筷子香酥脆皮虾,放在嘴里细细嚼着:“天下人不知,如何耻笑?” 金忠听他此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儿一凛,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不几日,宫中便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事发突然,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地被牵涉入狱,遭受酷刑,受牵连被处死者达千人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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