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皇上和宠妃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惹得有心人注意。庄书怡不过睡个午觉的功夫,后宫已经流言四起——庄婕妤有孕了! “你说庄婕妤有身孕了?”太后也午睡才醒,还未起身,靠着软枕,听到宫女所言,坐直身子,惊讶不已。 “后宫都在这么传。”宫女道。 “……庄婕妤侍寝倒是有些日子了,若是怀上了,倒也不是不可能。具体怎么传出来的?”太后思索片刻后又问。 宫女道:“皇上今日一下朝便被曲姑娘请去揽月轩,皇上离开后没多久,卢太医便去揽月轩了。” 太后眉头微皱:“是茹静请皇上去的揽月轩?” “是,曲姑娘在安泰殿等了许久才等到皇上,皇上一下朝,见了曲姑娘便赶往揽月轩了,连朝服都没换。”宫女道。 太后听着宫女的话,想着近来就数庄婕妤侍寝最多,心里竟也信了三分。她想把曲茹静叫回来问一问,但一想到皇上已经和自己离心,若是逼问得太过,只怕他会越来越逆反,便也没声张,只吩咐道:“叫御膳房,内务府伺候得都精心些。” 万一真的有孕了,可是皇上的长子、长女疏忽不得。倒是皇后那里,与皇上成亲几年,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对皇上显然也不十分上心,太后想了想道:“去把皇后请来。” 皇后自然也听说了庄婕妤似乎有孕的事,因此也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叫她来。 太后在偏殿见皇后,皇后行了礼,便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先是盯着皇后瞧了好久,之后才缓缓道:“庄婕妤的事,你可听说了?” 皇后道:“儿臣听说了,都是她们闲得捕风捉影吧。若真的是怀疑有孕了,怎么皇上在揽月轩那么久没宣太医,反而是皇上走了之后才宣?这显然很不合理。” 太后听皇后这么一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一定是她太想抱孙子才会下意识地相信那是真的。 太后缓缓点了两下头,瞥了一眼皇后道:“皇上登基快四年,你嫁给他也快四年,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医可说过你身子是好生养的。” 皇后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太后提这个,哂笑道:“儿臣也很急,可是这种事,总归急也没法子……” 太后叹道:“到底生个嫡长子是最好。你瞧哀家、瞧皇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太后说着按着自己的膝盖揉了揉,“这膝盖挨了多少跪,如今一到阴雨冷雪的天气就疼,神仙难医。你有了嫡子,哀家也就放心把后宫交给你。” 这话皇后听过无数次,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真的和皇上圆房,早些诞下嫡子,说不定等有了孩子,自己就会爱上皇上。然而她实在做不到,她一想到裴筑还没娶亲,心里便放不下。她甚至想着,等裴筑娶亲那日,她便和皇上圆房。就怕皇上不愿意…… 皇后垂着头,不敢看太后的眼睛,小声道:“儿臣知道了。” 太后又叹了一声,看着皇后道:“皇上如今对哀家、对曲家误解太深,若是他先有了庶长子,再是他的宠妃所生,只怕将来就算你生出嫡子来,太子之位也未必稳固。茹馨,你懂哀家的意思吗?” 皇后颔首:“儿臣明白。” “你啊,对皇上还是不够上心。那庄婕妤为什么能博得皇上喜爱,还不是她叫皇上瞧见了她的关怀和真心。你和皇上成亲几年,可有亲手为他做羹汤?为他缝衣裳?”太后叹道。 皇后心下片凄荒,她知道身为皇后,身为曲家长房嫡女自己应该怎么做,可她就是做不到。她进宫前一时的懦弱,要她用一辈子偿还么? 太后见皇后一直垂首不回话,有些恨铁不成钢,便道:“将来的太子必须是从我们曲家姑娘肚子里爬出来,你要是一直对皇上不上心,可别怪姑姑无情,曲家有的是姑娘。” “姑姑!”曲茹静心一惊,忙看向太后,又喊了一声:“母后,再给儿臣一些日子。儿臣,一定会尽快怀上的。” 太后觉得皇后话里有话,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之前是她不想怀似的,她刚才还说没办法呢……但太后也没有多问,只要有皇后这句话便成。若是皇后实在不中用,她到时候也不会手软。 安泰殿内,萧承熠等来了那沉香木雕的来历。 “皇上,查出来了,那沉香木雕是袁昭仪的陪嫁,进宫后一直为袁昭仪所有。”高良道。 “知道了。”萧承熠道。“今晚赐浴袁昭仪。”既然一直在她身边,那定是她出手,没人借刀杀人了。 “是。”高良应道,“皇上,老奴还有一事禀告,宫里这会儿都在传,庄婕妤有喜了……” 萧承熠脸一僵,稍想便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 “还是太闲了。”萧承熠黑着脸道,“昨晚和中午送来的面都不成,她们倒还有心思传谣言!” 高良垂首不敢言语,心说,除了庄婕妤亲手做的面,旁人做的可不都是不成……皇上赏给他吃了,味道并不差。 萧承熠想,若是旁人,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个谣言做些什么,但是对庄书怡,他不想利用她。 慧慧有孕……若是她真的有孕倒好了。 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萧承熠暂时把这些事都放到一旁,看起裴筑送来的奏疏。今年春耕后,西北雨水一直很少,恐怕影响今年粮食收成。越是收成不好的年份,大梁与西陵越是会发生摩擦甚至战乱…… - “什么,我有身孕了?”庄书怡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低头看了看。 春雪去浣衣局送衣裳,无意间听到别宫的宫女在议论此事,忙跑回来告诉庄书怡。 “奴婢是听别的宫女说的。”春雪也看庄书怡的小腹。 “好像小肚子是有些变点大呢。”庄书怡边摸着肚子边喃喃说道,“但是早上卢太医没说有呀!” “您不是午膳吃上等席,吃多了肚子才大的?”青竹道,“您不是月事才来过没多久?” 庄书怡想了想:“好像是,哎呀,那我这真是是胖啦!”说着她又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道,“一定是最近给皇上试菜,吃太多了。” “晚上该走两千步了。”春雪道。 庄书怡假装没听到春雪说的,继续做手上的面塑了。 晚膳过后,庄书怡到底被春雪几个看着走了两千步。临睡前,庄书怡说自己的肚子已经小了,明日不用走了,惹得宫女们一团笑。 戌时,该是皇上传旨赐浴的时候,安泰殿很快传出来消息,皇上今晚赐浴袁昭仪。 “婕妤,皇上今夜赐浴袁昭仪了。”春雪来到床边,禀告庄书怡。 庄书怡哦了一声,翻身朝里说自己睡了。 春雪见状,心道自家婕妤心真大,不在乎皇上赐浴给谁,便转身去放帐钩,她两侧纱帐放下,又灭了几盏宫灯,室内一下子暗了许多。 春雪忽然听到床上婕妤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便又来到床边道:“婕妤您有什么吩咐?” 庄书怡声音闷闷地道:“没有,你们都歇着吧。” 春雪觉得庄书怡声音不太对,又掀开纱帐去看她。 “怎么了?”庄书怡转头看春雪。 春雪笑笑:“无事,奴婢就是看看您。” 庄书怡又转过头去:“嗯,我无事,你去歇着吧。” 春雪退出纱帐,心道婕妤这是心里不好受了吧。就算她心再大,肯定也是在意的,尤其是近来皇上偏宠她,如今突然又赐浴给旁的妃嫔,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婕妤身边多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她心里还酸溜溜的呢…… 春雪想到这,又希望婕妤还像之前一样,心大点,不要太在意。毕竟那是皇上,不可能独属于哪个嫔妃,受宠只是一时的,冷落才是长久的。想到这,春雪叹了口气,往隔间走去。 纱帐内,庄书怡生着闷气,皇上身子才大安怎么就招妃嫔侍寝!下次他要是再病了,自己可不去侍疾了! 庄书怡迷迷糊糊,一会儿想着皇上招别的妃嫔侍寝会做什么呢,一会儿又想自己“侍寝”的两次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比以往入睡的速度也稍微慢了那么一点。 安泰殿内,已经沐浴过的袁昭仪,手抱古琴进了寝殿。 萧承熠坐在榻上,斜靠着凭几看袁昭仪朝他走来,倒像是古画里走出的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在这夜里,有些瘆人。 袁昭仪走近后,略屈膝,浅笑道:“皇上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萧承熠看看她,面无表情道:“鸥鹭忘机。” “是。”袁昭仪走到琴案前,将琴放好,刚一入座,看到香炉架上本来该摆放香炉的地方,放着一个她眼熟的沉香木雕摆件,她心下一惊,却听皇上冷冷道:“见过吗?” 袁昭仪感觉不妙,心道要出事,本来放在琴弦上的手,缩回到琴案下,柔声道:“瞧着像臣妾昨日送给庄婕妤的。” 在袁昭仪身旁,摆着一盏琉璃宫灯,萧承熠将袁昭仪的神色看得很清楚。 “你在害怕什么?”萧承熠问道。 “臣妾不曾。”袁昭仪道,“臣妾这就给皇上弹琴。” 说完她便开始拨弄琴弦,但是她手一碰到琴弦就后悔了,人心一乱是弹不好琴的。 “铮~~~~~”琴弦断了一根,险些崩到袁昭仪的脸,她身子一躲差点摔倒。 “臣妾该死!”袁昭仪忙跪倒在琴案旁,之前有位杨昭媛在弹琴时断了根弦,惹得皇上不快,被贬为采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萧承熠冷冷地看着袁昭仪:“你素来琴技高超,今日怎么这般慌慌张张?” “臣妾,臣妾近来疏于练习,手生了,求皇上恕罪。”袁昭仪颤抖着说道。 “不是看到那沉香摆件慌神了?”萧承熠道。 袁昭仪以头触地:“求皇上恕罪。” 萧承熠看着眼前以头抢地的袁昭仪,好似头一天认识她。这宫中的女人,不止袁昭仪一个,总会叫他看到面目全非的一面。 “说吧,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有人指使。”萧承熠冷声道。 “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恕罪。”袁昭仪头发本就披散着,这会儿再一个劲磕头,显得狼狈不堪。 萧承熠越发觉得自己从前是高看她,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见她不愿说,也懒得听。 “来人,拖出去。”萧承熠厌恶地说了一声。 “皇上饶命,臣妾一时糊涂……” 高良迅速指使两个小太监,将袁昭仪拖了出去,凄厉的喊叫声,在夜晚的皇宫里传了好远。 “你去审,看那物件是进宫前就浸过毒,还是进宫后。”萧承熠对高良道。 袁昭仪被拉下去后,萧承熠心中的烦闷并未有半点减少,反而越发烦躁厌恶起来。对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都深深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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