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岳珊虽然能听懂,但是大衍语说得不够流利,当下的场合和时机也不适合慢慢交流。 一旦外面的烟雾散去,怕是就要被围堵来的宫人和夷昌人抓住。 贺凤影只得用匕首在手臂拉了一道深刻的伤口,借阵阵疼痛遏制药粉引起的不良反应。 然后把仍然挣扎问话确认他身份的岳珊打晕,提溜在手里,迅速借早看好的退路撤离王宫。 能从烟雾中寻迹追在后的追兵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寥寥,只是等他把人都摆平,回到棺材铺据点时,不适感已经难以克制。 他烦躁地把岳珊推向了柜台后站着的赵彦,坐到桌边,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剧烈的心跳声和耳鸣声稍有舒缓,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吩咐赵彦道:“把她弄醒,问清楚她给我撒什么药,解药在哪。” 赵彦一脸懵然,低头打量向岳珊,从岳珊的年纪和衣衫上配饰的大量银件猜测着问:“这是那个燕兰公主被软禁的女儿?” “嗯。”贺凤影轻磨着后槽牙,心中控制不住翻腾的念头是不管岳珊的身份,逼供出解药。 然而他惦念着李桐枝在,不能弄出什么血腥情景吓着她,只好把暴戾的念头碾碎,品着口中腮肉被咬破而漫出的血腥味。 “怎么了这是?” 听到动静的李昭华从后院信步走出,李桐枝亦步亦趋在皇姐身后。 望见贺凤影被血浸透了的衣袖,小姑娘顿时潮红双目,快步迎向他,颤声道:“凤影,你流了好多血,你让我看看……” “别过来。”贺凤影不能确定那药粉都有什么功效,忧心自己受影响不知轻重弄伤她,连忙向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的声响很大。 李桐枝睫羽被泪珠压低,却还是依他所说,乖乖止住脚步。 李昭华听赵彦说起贺凤影方才的命令,大概猜到贺凤影这是不慎被岳珊算计了。 以浓香刺激岳珊醒来,赵彦用燕兰语问清楚药粉效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烦恼,道:“指挥使,嗅闻只有轻微致幻的效果,不良反应都没有后遗症,但也没有解药,得靠你忍上一整夜,到明日就能好。” 仅仅一夜,贺凤影并不是不能忍,把他往房子关住就好了。 可麻烦的地方在于李桐枝不希望他独自受苦,想要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以贺凤影现在的心情,不太说得出什么婉转劝慰她的话,只能把目光投向李昭华,指望李昭华将小姑娘劝住。 然而李昭华垂眸看了看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小姑娘,听她糯糯哭腔请求自己要陪贺凤影一起,微微扬眉,道了好。 “长公主!”贺凤影难以抑制目露凶色。 不能凶自己娇怯的心上人,心中的烦躁便尽数迁怒到了秉持看戏心态的长公主身上。 李昭华平静地耸耸肩,道:“知道你怕伤到桐枝——赵彦,去库房里给你们指挥使找条结实的绳子来——你知道什么结,你自己都解脱不了吧,你拿绳子给自己绑起来就没事了。” 顿了顿,又道:“要不然你自己把桐枝赶走,反正我是不想拒绝可爱皇妹的撒娇,要当坏人你自己当。” 贺凤影抬眸看向李桐枝的双目,正撞进一湾澜澜琥珀棕的潭水中,说不出话来。 仅剩的清醒意识到李昭华这是借机暗罚自己弃官职又拐皇妹的错处,贺凤影知道不能指望她帮自己把李桐枝拦住了,只好放弃地同意。
第58章 李昭华提议贺凤影绑缚起他自己, 却不许拿回绳子的赵彦上前帮忙。 赵彦攥着绳子,瞧瞧自己顶头上司,又瞧瞧长公主, 左右为难。 李昭华淡淡警告道:“虽说没正式剥夺他指挥使的官衔, 但说不干了的人可是他本人, 他现在还是不是你们指挥使, 全由我说了算。” 已经坐定榻上的贺凤影没说话。 他努力在脑海一片嘈杂嗡嗡声中,抽丝剥茧般寻觅到清醒的一端, 平复纷乱心绪, 伸手示意赵彦把绳子拿来,解了这可怜下属的为难。 终归还没到彻底丧失理智的地步,贺凤影无所谓地屈指系了几个绳扣。 他正要拉住抽绳收紧在手腕, 抱着药箱的李桐枝碎步自外踏入屋中。 望见他要直接把受伤的手绑起来,她连忙开口唤止他的动作, 加快脚步小跑上前,捏住绳结跟他讲道理:“绑在伤口上,伤势会恶化的, 不能绑。” 贺凤影当下控制不住力道, 使不上巧劲, 不敢与她争抢, 只好放开手。 他清楚自己用匕首在手臂划得多深,不希望她看到可怖的伤口, 合了合目忍住目眩感, 好声好气地哄她说:“皮肉伤而已,不需要上药, 桐枝陪我说说话就好。” 然而即便他没与李桐枝拉扯绳子,她娇嫩的手掌摩擦着绳子上粗糙的纹理, 也还是红了一片。 甚至有根尖锐的草刺断扎在了她掌心肉里,疼痒得她小小吸了口气,雾蒙双眼。 方才还毫不在意自己伤得如何的贺凤影顿时提起心,要帮她看看是不是扎出了血。 幸而没有破皮流血,仅是扎出个小红点。 小姑娘生闷气地“哼”了一声,把手收回来,自行将那小小的草刺挑掉了:“你知道担心我,却不许我担心你——你衣袖都被血浸透了,还骗我说没事。” 李昭华观他们的相处模式,彻底放下心来。 她唇角含笑,仿佛无意地拱火道:“未必是骗桐枝你,而是若无其事惯了。我们这位指挥使素来仗着体质好、忍耐力强不把伤痛当回事,从前因任务受伤,只有被伤到需卧床静养时,才没办法地与你告一声病呢。” 语罢,她不再打扰两人的相处和交流,领着赵彦施施然离开,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李桐枝眼神放空,记起过往每每贺凤影告知她生病,都会拿怕传染给她当理由,不允她报皇后出宫探望。 此刻才恍悟真相原来是贺凤影因着枭羽卫的任务,时不时就会受伤。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眼眶。 她不生他的气了,而是内疚于自己对他的关心不够。 因此会在青梅竹马的多年相处中,一直愚笨地没有怀疑过他的隐藏身份和他的危险经历。 “别自责,要怪只能怪我故意隐瞒你。”贺凤影思维因药物关系变得迟钝,难以立刻想出其他宽慰的话语。 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几乎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 吸了口气,贺凤影只好略生硬地续上她先前的言语,装作伤口疼的模样,转移话题以改换她的心情:“桐枝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他的体质特殊,本就对疼痛不敏感,在药物作用下难以把控力气,扯动衣袖的动作过于粗鲁。 止住血的伤口因未及时处理,有一部分与布料黏结在一起,现在被他再度撕裂,当即渗出血来。 映入眼中的惨状骇了小姑娘一跳,顾不得自怨自艾地伤心了。 她慌忙抱来先前遭他拒绝而撂放在一旁的药箱,取出棉球,沾水后小心翼翼地擦净伤口附近的血污,然后手有些颤抖地撒上药粉,微嘟起唇为他吹了吹。 近在咫尺的距离足以令贺凤影看清她浓密睫羽每一次颤抖,以及形状姣好的淡粉色唇瓣泛起的水色。 思绪不受他控制地发散开,他回忆起她的吻轻轻落在脸颊的感触,如同幼雀新生的绒羽般柔软,如同暮春时节的暖阳般融融。 贺凤影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漾开醉人的涟漪,清灵的嗓音娇娇问:“你希望我吻你吗?” 他下意识点了头,却没能如愿得到献吻。 恍惚一瞬后凝神,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陷入到药物致幻的镜花水月中。 现实中的李桐枝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专注地垂眸,用绷带包扎他手臂上并不算严重的伤口。 贺凤影的心仿佛自高处坠下,久久不能落地,没有着力点。 被幻象勾起的贪念没能在现实得到满足,化作浓烈的不安全感——他对她不设心防,在药效作用下约莫不太能分清真与幻。 说不定她其实都不在这间房间里,只是他希望身边有她的陪伴,所以幻想出她的身影。 脑海中回荡他自己的声音,不停叫嚣着催促他把恋人紧紧拥入怀中,证实她是真实的存在。 他当下的状态自制力很弱,受心念蛊惑,微微抬起了手臂。 小姑娘愣了一下,误以为自己包扎没轻重地弄疼了他,连忙道歉,保证之后会更轻一些。 贺凤影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仅是微微倾身更靠近她,嗅到了她发上淡淡馨香,心底的烦躁感终于得以平复。 李桐枝认认真真把绷带绑成蝴蝶结,打量着应当轻易不会出现感染的情况了,松了口气。 她把琐碎的物件重新收拾回药箱里,再回身就看到正坐在榻上的贺凤影已经收紧绳扣的抽绳,自缚了手脚。 李桐枝坐到他身边瞧了瞧,发现是自己不认识也不会解的绳结,叹息一声:“皇姐说绑你是寻法子故意罚你呢,她现在不在,只有我们俩,你还受着伤,没必要绑着自己,我去找人给你解开吧。” 贺凤影却坚持要绑着。 他当然比李桐枝更知道长公主是在使坏。 可他都产生幻听与幻视了,不敢托大会不会意外伤害到她。 不过总算顾虑到有她看着,绑绳子时特意避开了层层绷带缠绕的受伤部位。 李桐枝没法说服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皇姐之前谈话时不肯轻易饶过他的态度,紧捏住自己的衣角,问:“凤影,你还愿意回京做我的驸马吗?” 她为了开脱他的罪过,同大皇姐求情说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回去后大皇姐多半会否掉帮自己拟的退婚文书,与皇后娘娘知会一声仍定他是自己的驸马。 然而仔细想想,之前退婚是她要退的,现在她没有询问贺凤影,就擅自要否掉退婚,实在太反复无常了。 她能感受到贺凤影待她仍然有感情,愿意与她旅程相伴,但在经历她的反复态度后,未必还愿意做受婚约规矩限制的驸马。 要是他不愿意——李桐枝想,或许她该好好把心里话书写给两位皇姐、父皇和皇后娘娘,然后和他悄悄从回京途中溜走。 李桐枝做好了心理准备,紧张地等待着贺凤影的答复,可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等到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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