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自然是皇上与皇后,紧随其后便是长公主。 另外,由于皇上有意在朝臣面前放大心爱长女的功劳,还没有正式加封为郡王的燕俞被容许在他们三人后进殿,同样沐在众多高位臣子的目光中。 她神色从容地一一颔首示意,在看到比邻而坐的李桐枝与贺凤影时,脚步顿了顿,旋即像是最终拿定某种主意般主动向二人微笑了一下。 李桐枝愣了愣,礼貌地回以一笑,轻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啊?” 贺凤影点头:“看样子,她宴罢会来与你一见。” “别担心。”他将她发鬓散落的碎发拢好:“我与你一同见她,应当不是坏事。”
第70章 燕俞筹谋多年, 的确是一位合格的政客。 她在宴上主动请求大衍的军队入驻燕兰,纳忠的同时,也是借大衍的势镇压燕兰境内有可能死灰复燃的残党。 宴上朝臣静听她用大衍官话条理分明讲完燕兰内附大衍后需要得到的帮携和能够提供的资源, 原先对她身为女子且来自偏远地的轻视消融化无。 再看长公主面上欣然笑意, 皇上认可的态度, 便都明白这位女郡王是需要拉近关系的对象。 可惜他们千回百转的心思都实现不了。 宴席结束, 燕俞并不同任何朝臣交谈,以沉默的微笑敷衍每一句问候, 然后寻到李桐枝与贺凤影, 温声问道:“我们能找个僻静的地方谈一谈吗?” 李桐枝对燕俞没有恶感。 能够谈论起母妃旧事的人很少,如果不是大皇姐提醒她注意他人的别有居心,或许在燕兰时她就欢喜地把燕俞视作母族那边的亲人了。 不过即便被提醒了, 她的警惕心也有限。 先前看到燕俞板着脸拿出郡王气势时,还有几分畏惧, 现在对方露出慈和的微笑,身边又有贺凤影照看,便没了忌惮, 高高兴兴地点头应好。 面对不掺任何杂质的天真笑容, 燕俞礼节性的微笑新增几分温度。 要谈的事不涉燕兰政务, 上次燕俞的试探被长公主否了, 不准备违背惹长公主不快。 燕俞向李桐枝说的是她将她母妃曾经的大部分画收集全了,过段时日会送来, 然后问起李桐枝的及笄礼什么时候举办, 她可不可以观礼。 李桐枝虽是及笄礼的主角,但还没有学完及笄礼的流程, 并不清楚自己可不可以邀人,连忙仰首看向贺凤影, 以眼神无声地询问他。 贺凤影懒懒听着,不必仔细琢磨就能知燕俞这么做的目的是加深与李桐枝的感情。 毕竟燕俞没有无知到以为可以把这份心思藏起不被发现,与其被揭发虚伪,不如大大方方地亮明态度,证明真诚。 燕兰距离京都遥远,且与大衍的语言隔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有大改变。 即便有不少可以开采的矿产资源,也会弱在与大衍朝廷的沟通上。 现在因长公主主导内附的缘故能风光一时,可随着时间消磨,这份特殊会一步步削弱。 如果与朝廷没有更稳定长久的羁绊,失去独立性的燕兰或许会比内附之前更差。 将要成为郡王的燕俞自然不肯冷眼坐视、无所作为。 她远虑思谋,发现破局点仍然在李桐枝身上。 不必这位年幼的公主做任何事,只要她仍然记挂燕兰,疼爱皇妹的长公主就不会把燕兰遗忘。 尤其她将要成亲的驸马还是最得皇上信任、重用的枭羽卫指挥使。 巧合知晓这桩隐秘的燕俞不会泄密,也无意利用贺凤影的身份做些什么,可把这件事纳入考量,得出的结论就是要倾一切可付出的代价支持、亲近九公主。 这份居心于李桐枝无害,贺凤影点头道:“桐枝做主邀约观礼的宾客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桐枝微抬起唇角,牵住他的衣袖,小声问:“那我也可以邀请你当宾客对吧。” “我是你的婚约对象,你的及笄礼本就有我一席之地,不用与宾客混坐到后面。”贺凤影好笑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你可别降我的身份让我当宾客。” 李桐枝的及笄礼上,他果然被安排坐在很明显的位置,仅仅落后最上首的皇上皇后和她的两位皇姐。 不过观礼的宾客即便加上燕兰几位来使也着实不多,尤其是友人席。 毕竟她不爱热闹,也不爱社交,几乎没有同龄友人,思量后能邀来的仅有在忠义侯府相识的江浔和在长公主府相识的雅歌,还是过少。 贺凤影原本有建议过,要不要从贵女中选几位知书达理的去坐她的友人席,被李桐枝拒绝了。 最后按照她的主意,新添的两张椅子其一由枕琴坐,另一则由已经长大很多的猫儿窝着。 这不太合规矩,可皇后过目她的请求后允许了,便没有其他人敢随意闲话。 还没有到李桐枝正式入场的时间,已经打扮好的小姑娘在安排给自己的小房间里静静欣赏一副展开的巨大画卷。 《燕兰市井绘》。 是皇后听说她想要看到母妃的画作,特意吩咐开启私库取出来送给她的礼物。 并起两张桌子才成功平铺开的画卷并不像大多数大衍画师那样着重写意,而是用细腻的笔触一笔笔认真刻画记忆中的景象。 就算不事先告知,她也能辨认出这是她母妃许谨微的画作。 画卷中市井近百人各有不同的表情和神态,哪怕面无表情,眉毛与唇的弧度也会有分别。 由于燕兰严重的男女偏差倾向,他们中的大多是男子,仅有几位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警惕眼睛的女子。 至于画面,也没有刻意美化,连街角处不慎溢出泔水桶的污浊泥泞都绘了出来,墙面也斑驳呈现出不同色泽。 仅有三座城池的小国,十余年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以至于这幅出自许谨微之手的画作,与李桐枝亲眼目睹的场景没有太大不同。 听说这是她母妃离开燕兰前回望故国,记在脑中的画面。 她的指尖轻轻触在天幕那轮炽白明亮的太阳,思考母妃的心情。 算一算时间,离开燕兰的母妃应与她现在年岁相当,因家族蒙罪而受牵连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大衍,一定忐忑于未来前景。 不过绘制这幅画时,应当很平静——甚至从对细节的处理上可以看出她已经不在乎那个利用她、因她的性别连她著名权都剥夺的家乡。 即便伤疤不会消失,也不会再因回忆感到疼痛。 李桐枝的目光落到画卷的落款上。 不同于燕俞搜罗送来的画作上落款他人之名,这幅画卷上题的是“鸢尾夫人”四个字。 鸢尾,母妃教她画的第一种花。 听说它们曾开满母妃院后的小山坡,当母妃还是小女孩时可以趁懒惫的侍女和嬷嬷不注意,偷偷从窗口翻出去,快乐地奔跑一会儿,并薅回几朵花自制成颜料。 鸢尾的寓意是什么来着? 李桐枝仔细回想了一下,听到前来通知的宫女叩门说一切都准备妥当,她可以前往前厅了。 她将画轴收起,系好细细的绸带,站起身。 腰间新佩的玉饰叮当作响,裙摆装饰用的流苏拂过锻鞋鞋面。 她推开门,踏入春日的暖阳里,听到鸟雀清脆鸣声,终于想起来了。 是光明与自由。 虽然母妃早逝,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参加她的及笄礼,但她也好像在这一刻感受到母妃隔着时空送来的祝福。
第71章 紧随及笄礼后的是婚礼, 仅仅间隔小半个月。 太赶了。 虽然举办了及笄礼,的确意味着可以成婚,但罕有公主会如此匆匆出嫁。 尤其如今京都中的另两位公主都是不婚配的主。 不过短时间筹备出的婚礼并不显得仓促。 因为需要的物件, 贺凤影早早就筹备齐全了, 甚至为免出现意外状况引发不快, 另外准备了一套备用。 哪怕是对贺凤影多有不满的李霜白, 也无法以此为借口指摘他不够尽心。 李霜白略蹙眉,向来到她居所做小测的李桐枝确认道:“你临时抱佛脚学去的知识, 未必能应付得来贺凤影, 真的不要推迟婚期吗?” 李桐枝连连摇头,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天哪,她好不容易把六皇姐送来的所有书册都勉强考合格了, 可合格一本忘一本,以前的知识点现在在脑中都仅余朦胧的概念印象。 要是时间拖长, 六皇姐决定重新考校她,她一定没法再通过测试,会被罚描摹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李霜白见她拿定主意, 叹息一声没多劝, 剩下的时日都留给她去了解学习婚礼流程。 为了不累坏她, 贺凤影尽可能简化了婚礼流程, 该营造出盛大排场的麻烦部分基本都由他来完成。 譬如把接到新娘后的喜轿游行改成去皇宫迎亲的路上,天女散花般抛洒给百姓大量寓意祝福的铜钱, 携李桐枝回程时便不必再绕路。 又譬如本该由夫妻共同应对宾客的环节, 仅需要李桐枝向皇上与忠义侯夫妇敬一杯茶,其他交杯换盏都由贺凤影独自去做。 李桐枝得以保存大部分体力, 就是稍微有点口渴。 她挪坐到桐木桌旁,桌案上数只白瓷餐盘里盛放她喜爱的糕点, 是特意供她挑选填饱肚子的。 李桐枝瞧着桌案正中的银制雕花酒壶,考虑到现在出门请侍女泡一壶茶有点怪,决定先试试酒的滋味。 浅浅倒了一个杯底,如同蜜浆般琥珀色的酒液,看起来很无害,打消了她的顾虑,饮入口中。 是甜的,淡淡的酒精味并不刺激口腔,反而使甜香更加馥郁。 于是她开开心心地喝了好几杯。 贺凤影终于应付完那些宾客,走进婚房时,就看到她慵趴在桌上,杏眸泛着澜澜水色,双颊红润,白嫩的手指依然搭在酒杯上。 望见他的身影,迷迷糊糊地撒娇道:“你好慢,等你好久。” 贺凤影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认真和小醉猫解释道:“毕竟他们都想通过婚礼敬酒的方式拉近和我这个宠臣的关系,也博陛下的好感。” 虽然这完全是无用功。 皇上愿意出席是因皇后的建议,至于他内心的想法则更多是为了有正经理由与他最信赖的忠义侯大喝一顿,不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自然不会在乎有谁出席婚宴。 而耽误贺凤影来见李桐枝的时间,只会拉高他的厌恶感,交杯换盏间他已经面带微笑地暗记下了几个啰嗦的朝臣,预备给他们找些麻烦作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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