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虎穴深似海,难求伥鬼赎白身。 很多时候,不是虎伥不放她,而是她自己心心念念的事物,已经同她的血肉长在一起,辨不清孰轻孰重了。
第41章 双簧 “王妃,这是合黄,我阿娘用它治好了金创。”一个始龀幼童伸出小手,递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 幼童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妇人,眉目清秀,春山如笑,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背,又指向阿姩。 阿姩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当即明白了妇人的心意,她向母子俩各道了声谢,随后蹲在幼童身边,小声道:“我手上的痕迹呀,是和猎鹰搏斗后留下来的,这是象征胜利的徽章。” “猎鹰?”小孩瞪大了眼睛。 “鹰呢,是一种大鸟,生有利爪,划过人的皮肤时,会留下红色的斑纹。”阿姩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 小孩盯着那些红色的“细虫子”,一时难以将眼前的触目惊心与阿姩脸上的云淡风轻联系起来,他抓着自己的额头,惊呼:“王妃,你不疼吗?” “当然疼呀,但疼只是暂时的,如果你不能驯服它们,那些大鸟就会生灵涂炭,毁坏民房和庄稼,最后,举国的民众都不得安宁。”阿姩说着,把木盒推回幼童怀里,“用药膏涂抹旧伤,过一段时间,新伤又会长出来,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点伤疤的。” 小孩见阿姩生着一副单薄的身子,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他听完,肃然起敬,忽然觉得与大鸟战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我以后也要上战场。” “你阿娘心怀悲悯,接受布施,得到了王府的恩惠,现在,也不忘施恩于人,你日后长大,要记得,好生用这份善心孝敬你阿娘,也要善待其他人。”小孩连连点头,阿姩便知道他听进去了,“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雄心壮志,日后定能成为平定四方的大英雄!” 小孩斩钉截铁道:“我会成为和王妃一样的人。”他伸手指向万里碧空,“我以后,也要将那些大鸟打下来……” 正说着,两个侍女行色匆匆地赶来,一左一右将阿姩夹在中间,“王妃,今日的布施已经结束了,王爷唤你回去。” “稍等……” “不能再等了。” 阿姩还没来得及道别,就被侍女强行拖走,母子两望着阿姩远去的背影,错愕地站在原地。 “这是去哪?”阿姩被一众人前拥后簇,任凭如何过问,旁人始终不应,侍女为她换上礼衣,精心梳妆后,叫来一辆牛车,将阿姩送往甘州府。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相比马车,牛车显然稳健许多,可阿姩坐在上面,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安全,她几次扬言肚子痛,要从车上下来,侍女都寥寥回道:“王妃,车上有恭桶。”不仅侍女盯得紧,车后还跟着两个壮汉,一见阿姩有跳车的举动,立即粗鲁地将其摁回去,阿姩头上的几根发簪,就是这样被壮汉的“铁掌”给硬生生摁弯的,跳车不济,她另寻了个法子,掀开窗帘,朝街上吹了几声哨响。 “王妃要是再这么不守规矩,就别怪奴婢动手了。”侍女把窗帘拉下来,厉声警告。 须臾,一阵鹦鸣盘旋在车顶,阿姩心中一喜,没想到老三真跟过来了,她狠下心,把头上的簪子全拔下来,从中挑出一根最尖的向车顶刺去,只听“滋啦”一声,车顶的绢布被划出一道裂口。 “王妃!”侍女掀开帘子,顺着阿姩的手往上一看,见车篷开裂,几缕日光透下来,打在阿姩乱糟糟的头发上,发丝间,闪烁着两只心虚的眼睛,侍女恐吓道:“你居然砸坏人家的牛车,要从上面逃出去?” 阿姩把手缩回来,“没啊……” 侍女快步登上牛车,从腰间抽出短刀,“别动!” 阿姩眼疾手快,趁侍女拔刀的间隙,把手中的簪子并在一起,架在侍女的脖子上。 “啊!”侍女叫了一声。 车前的帘子徐徐拉开,壮汉向车内瞅了一眼,被两人的阵仗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安分点,别在大街上惹出什么事端!” 侍女感觉到簪子的尖头在她脖子上划来划去。 “我杀过不少人,但他们都是大檩的敌人。”阿姩放低声音,“你我无冤无仇,都是替别人做事,何必认真,自己的命最重要,不是吗?” “是。”侍女一直待在府上服侍王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曾见过伸手如此敏捷的女子,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钳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阿姩的手肘逐渐收力,将侍女的脖颈锁得越来越紧,侍女的胸腔猛烈抽搐着,差点哭出声:“王……王妃,我帮你把头发梳一下吧……” “不用了。”阿姩从侍女手中夺过短刀,“刀鞘呢?” 侍女忙从腰间解下,“在这儿!” “你下去吧。”阿姩松开手,将短刀收起来,侍女长舒一口气,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她手忙脚乱地从车上跳下去,打了个趔趄,幸好被身旁的壮汉扶了一把。 “拿好。”壮汉重新递出一把薄刃匕首,示意侍女藏进袖子里。 方才,阿姩把一枚银质的细簪从篷顶扔了出去,也不知老三有没有接住,她时不时掀开窗帘,往街面望一眼,在心里默记着牛车行过的轨迹,好在车身一直走在大道上,车外不仅光天化日,还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商贩,她理正衣衫,簪好发髻,掀开帘子,冲车夫问了句:“叔,还有多久到啊?” 车夫指着不远处微启的广梁大门,“那就是了。” 阿姩沿着车夫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两扇朱漆的府门下站着四个带刀侍卫,她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车夫将牛车赶到墙根下,侍女递出一只绣袋,里面装着五贯钱,算是给车夫的打赏,顺带让其修补车顶,车夫掂着鼓鼓的钱袋,躬身言谢。 侍女走到侍卫身前,亮出腰牌,放行后,侍女又回到车前,将阿姩扶下来,并在其头上扣了一顶帷帽,然后引其进府。 阿姩一路走着,忍不住掀开帽帷,向四周偷看了几眼,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松木制的梁柱饰以黑漆,粘土制的脊兽威严雄浑,东西向的过厅将庭院分成三段,廊下的柃木郁郁葱葱,照壁的暗八仙栩栩如生,矩形的天井采下暖光,檐下含苞的石榴花微颤着倩影,倏而,一阵谈笑声从窗格里漫出来。 阿姩抑住脚步,向□□望去,庭前的屏风上,浮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府上的丫鬟从一间偏房跑出来,迈着轻快的步子,手里端着果盘和酒水。 “咦,这是哪家的千金?”丫鬟笑嘻嘻地打量着阿姩,见其风姿绰约,衣着华贵夺目,不禁好奇地问了句。 阿姩身边的侍女回道:“这是王妃!” “王妃?”丫鬟愣了一下,她之前查验过的宾簿上,可没有某某王妃一说,何况这□□里坐着的,多是位高权重的官老爷,这位不请自来的王妃,莫不是怕自家王爷在外面花天酒地,特地“砸场子”来了? “王妃稍候,我让人给你搬张座椅。”丫鬟折回偏房,几个弹指后,房内跑出一个清瘦的笔吏,提着一张交椅,邀阿姩入□□。 阿姩迟疑了片刻,推脱道:“我先去偏房歇息会儿,等王爷谈完话,我再同他一起回家。” “王爷吩咐过,让王妃直接过去。”笔吏见阿姩纹丝不动,清了清嗓子,“王爷一片赤诚,王妃莫要扫了王爷的雅兴。” 阿姩试探性地朝□□的方向走了几步,依稀听见里面传出十分熟悉的笑声,她停下来,问笔吏:“里面坐的是谁?” 笔吏没有正面回应,“都和王妃一样,是贵客。” 丫鬟走在侧面,窥出了阿姩的不情愿,婉言道:“王妃,你先去门口绕一眼,要是觉得不妥,再走便是。” 侍女随声附和:“是啊,王妃若不亲自去看一眼,怎么知道里面都坐着谁?” 阿姩憋着心头的火气,又走了一段路,快到门口时,她侧过身子,向庭内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转身要走,被侍女拦住,“王妃,王爷在里面等你呢!” “让开!”阿姩用手一推,侍女顺势一屁股坐地上,嚎啕起来。 笔吏见苗头不对,先行一步,把椅子带了进去。 坐在庭里的人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问笔吏:“外面是谁?” 笔吏把椅子放到齐王身边,回:“是王妃。” “王妃?”众人一头雾水,“哪个王妃?” 李芫麾坐在齐王对面,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转念一想,这种事,确实也只有齐王能做的出来,每次弟兄们会客宴饮,齐王都要带上自己的妻子出面溜达一圈,因齐王妃杨氏生的十分貌美,曾在内教坊任过一段时间的博士,不仅性子讨喜,还饱读诗书,精通舞乐,每当宾客们吟诗作画时,杨氏常在一旁抚琴伴吟。 李芫麾看向李晟炎,“你又把你夫人带过来了?” “我夫人?”李晟炎慢了半拍,“哦!对,我夫人来了。” 李晟炎起身,正了正衣冠,笑盈盈地转过屏风,踱步出门,迎面就撞见了跪坐在地上的侍女,见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李晟炎顷刻沉下脸色,“可以了,不用这么投入。” 侍女的哭声戛然而止,从地上爬起来,向齐王行礼后,默默退到一旁,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李晟炎将目光移回阿姩身上,“哟,王妃来了!”他见阿姩定在原地,面色铁青,忿忿地揣着双手,随即换了副热切的口吻,“走吧!你戴着帷帽,没人知道的。”说完,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丫鬟先把果盘送进去。 支走外人后,李晟炎才摘下面具,向阿姩悄声道:“既然承诺了替人办事,就要善始善终,你进去后,只需向州牧敬杯酒,事了,就能离开这里,别忘了,你现在是以齐王妃的身份行事,不要毁了王妃的形象,坏了州府的规矩。” 阿姩咧了咧嘴,“鬼才信你。” 李晟炎轻叹一声,“我之后替你向秦王解释,行了吧?” 齐王的三言两语,戳中了阿姩的肺管子,阿姩的怒气由面上转进内里,“大可不必!不就是敬酒吗?小事一桩。”她恼火地挥着手,“你赶紧走,我跟在你后面。” 李晟炎一脸严肃:“夫妻出门,应该以何种姿态示人,你应该不会吧?毕竟,你还没来得及嫁给心上人,就成了寡妇,真是可惜。” 阿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完齐王的贬斥后,差点气出一口殷血。 “你什么都不懂,还是先听我的吧……”李晟炎持续加码,故意说出刺耳的话,只为了让阿姩败下气焰,更好地配合自己。 果不其然,阿姩听后不久,蔫了下来,像只失意的小狗,终于收起了嚣张的尾巴。 “你放心,里面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不会贪图你的便宜的……”李晟炎先兵后礼,等阿姩收拾好心情,他轻轻搂住阿姩的脊背,同她一并入内,李晟炎当着官员的面,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妻子”,诸位听后,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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