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日子过的自然是美滋滋的, 韩婉如今和他在一处, 每日温言软语, 家中也料理的妥妥帖帖,更别提女儿承欢膝下。 只可惜,他放下筷子道:“原本以为蕊娘明年才嫁过去,哪里知晓钦天监算了日子, 如此, 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日成婚,都在腊月二十六, 这样的日子也没多远了。” 养女儿后, 按照孟珏的想法, 恨不得住在自己家里才好。但女婿是皇子, 他就是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也只是无奈罢了。 蕊娘自然也听出孟珏嘴里的无奈之意, 见他没喝几杯, 倒似醉了, 也觉得伤感,就独自一人回房去了。 只是她抱着膝盖独坐了一会儿,且有一双手轻放在她肩膀上,不是母亲又是哪个。 “娘,爹没事儿吧。” 韩婉笑道:“你爹这是舍不得你呢,可自古姑娘家哪个都要出嫁,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日后和六皇子和和美美的,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孩子大了,总是要自个儿出去闯的。你哥哥才比你大一岁,就在战场上厮杀,我成日成夜的担心的睡不着觉,可现如今我也想通了,我跟母鸡似的把你们都护在我的翅膀下,那你们永远长不大。” 蕊娘窝进娘的怀抱里:“如果可以,女儿情愿一辈子都在娘的羽翼之下,不长大才好呢。” “又说傻话。是了,我看你那日从宁安侯府回来就闷闷不乐,这是怎么了?”韩婉关心。 蕊娘站起身来,看了韩婉一眼,“还未进宫,女儿已经觉得累了。曹慈曾经在六皇子面前故布疑阵,想挑灯拨火,只可惜六皇子兴许更信我,所以把一切包括郭妙仪陷害我害韩表姐,陈晚晴等人说我害卞宝云都告诉我了。我想卞宝云之所以对我态度转变,正是因为曹慈说了什么。还有那位桂姑娘,骄纵任性,为人颇拎不清,却要和我同日进门。” 韩婉不解道:“曹慈已经是手下败将,晋王世子妃日后也只可能是袭郡王爵,不过是她枉做小人罢了,反而能看出六皇子的真心。而那位桂姑娘如此不识大体,岂不是正好衬托你吗?” “我虽然也是这样想,但是想着如今我和曹慈不过是一个皇子妃的位置,就层层叠叠的圈套,若是深陷夺嫡之中,又该如何呢?”蕊娘摇头。 韩婉正色道:“六皇子年纪又小,他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怕什么。” 蕊娘摇头:“我看他的心思最深,他既娶了我,还没得罪二皇子,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得了皇上的欢心,听闻皇上把兵部的差事也交给他了。” 女儿的话正好敲打在她的心上,韩婉一凛:“但凡男子功利心太重,女人们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是这样。实不相瞒,如今娘您别看太后还高高在上,可太后娘家人无得用之人,那个庞允上次还党附二皇子被训斥了,别的人更是不成气候。至于晋王,文治武功都平平,只不过因为是小儿子,所以在太后那里得宠。皇上和太后貌合神离许久了,甚至非常反感,太后身边的女官常常被裁撤,现下用的那位是晋王府送上来的,这足以说明太后的控制力已经削弱了。我们这些如今看起来庞系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可转眼情势之下,您看将来又会如何呢?”蕊娘就是怕自己赴了窦王妃的后尘。 六皇子选自己成亲,一是因为母亲曾经是皇上喜爱之人,皇上从见到她相貌的第一眼,蕊娘就察觉到不寻常,选自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二也是因为她是庞系推出的人,太后绝对不会反对。 至于对她本人的喜欢,肯定也有,但是这些喜欢占不了多少。 韩婉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三皇子妃王氏是一百二十抬嫁妆进门,魏国公府的四皇子妃郭氏却是一百六十抬,并没有像郭妙仪说的准备一百二十抬。 宫中半年内进了两位皇子妃,宫里热闹的紧。 三王妃王氏性情温柔沉默,某种程度而言,很没有存在感,据说三皇子这个老实人最宠的还是侧室,肚子都已经揣上了。四王妃稍微好一点儿,也没听说四皇子喜欢谁,但是四皇子据说和老丈人魏国公世子性情更相投,两人都信奉修道。 蕊娘则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务,韩婉也是火急火燎的准备嫁妆,这次她也是准备了一百六十抬嫁妆,孟家家世上不如人,但是嫁妆不能输人。 虽说之前也有准备,但是真的准备起来也是心累,还好有蕊娘协助,一项项一条条她都条理分明,办事细致,难得的是耐心十足。 自己偶有不耐烦的时候,蕊娘都道:“没关系,娘,如果珊瑚盆景没了,我看那一盆玉石的也可以。玉石琳琅,也是极好啊。” “成,那就把那盆玉石花树拿放在前面,这般就增加两柄玉如意。”韩婉同意。 蕊娘却道:“您不能把这些都给女儿,哥哥眼看班师回朝,到时候也要娶媳妇儿了,总归要留些给嫂子。” 韩婉摇头:“给你嫂子的怎么会没有呢,你就放心吧。你哥哥前些日子还托人送了不少东西给你添妆呢,难为他一个男人,心还这么细。” “哥哥是内秀。”蕊娘却想自己的哥哥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呢? 春去秋来,韩老夫人也送了不少添妆过来,同时也是告诉蕊娘宫中情势:“现下皇子们都住在皇子所里,开府修建府邸之事恐怕没有那么快。” 也是,当年二皇子成婚都快二十了,府邸是从他十五岁封王时就开始建的,如今朝堂战事吃紧,四位皇子在同一年成婚,恐怕就很难全部一起开府了。 那么这意味这四位皇子妃都要同时在皇子所生活,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蕊娘素来就不喜麻烦之事,但是现下既然准备嫁入皇家,她心态倒是努力放平:“这也是应当,在宫中也能多孝敬长辈,若是一股脑儿的都出去开府里,宫里也冷清。” 韩老夫人心道果然她说蕊娘非常合适进宫,甚至比嫣儿还合适进宫,在宫中的生活繁琐、枯燥、规矩大、陷阱多,能活下来的实在是不是常人。 连庞皇后近来听闻常常无故发笑,神态癫狂,今年中秋、重阳都已经看不见皇后身影了。 提起庞皇后,韩老夫人也是和蕊娘道:“这女人啊,千万别较劲,庞皇后一生要强,对妃子们想当妾和奴婢看,可宫里不同,宫中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若是得宠,那都得小看护着。一定要心胸开阔,方能活的舒心。” “我知道了。”蕊娘知晓韩老夫人也是好心,这是变相劝说自己不要嫉妒,女子一旦嫉妒就容易由爱而生怖,男人变心又快,若是太执着于情爱,恐怕自己反而受伤。 可她也不会甘心的,若是能调教就调教,不能调教她也有脱身之法。 眼见蕊娘这般乖顺,韩老夫人也放心了,主要是孟家格外不同,韩婉和孟珏过于恩爱,很容易让人造成假象,似乎天下所有夫妻都是这般恩爱。 “对了,晋王世子的婚事也马上到了,晋王妃倒是操持的起劲。说实在的,还好没有嫁过去晋王府,那晋王世子妃都还没嫁过去,我听说晋王妃送了四个贴身丫头过去,世子的生母也送了几个丫头,啧啧,到时候那曹姑娘,我看着跟小孩儿似的,怎么管这些人哦?” 蕊娘听了,想起晋王妃那个精明的样子,也是打了个冷颤,这位可是个厉害人。 且晋王看起来威武雄壮,至少可以活到七八十岁,晋王妃虽然不得宠,但是有这个位置在,一辈子都可以压制儿媳妇。 但蕊娘却也没什么高兴的,她乐于见到曹慈因为陷害曹蕴真被揭发,陷害自己受到惩罚,而非这样又陷入下一轮后宅争端中,她进去的日子不好过,可同时她也会折磨其他人。 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蕊娘笑着岔开了话题:“外祖母,我听说表嫂有了身孕。” “是啊,她最近有了身孕,怎么了?”韩老夫人问道。 蕊娘看着韩老夫人道:“我在禁中听到过一件事,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有人向二皇子告密说表姐和人私奔,还明言是我挑唆的。祖母,我是这次见到我娘才知晓表姐的事情,可是您家中的细作是真的要查了?若是一旦被人揭露,表姐如何存活于世?包括连韩家,也有欺君的风险啊。” 韩老夫人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她是不太喜欢郭妙仪,但圣旨已下,郭妙仪进府后,即便没生孩子,家中也让她管家,无论她怎么辖制韩羡,家里的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郭妙仪小动作太多了,蕊娘原本想着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是想起表哥韩羡毕竟对她很好,数次穿梭在她和六皇子之间不说,在自己进宫后,也是他一直用人脉照顾自己。 所以,最后蕊娘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把这件事情透露给韩家知道,让韩家人严格管束她,韩家舅父如今已经权位低,正要保住自己的权位,怎么可能会容许郭妙仪作乱。 韩婉知道这件事情,欣慰的对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自然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却不能出自于你的手。在你这里,韩家对你有恩,甭管,这个结果是不是你需要的,世人会这般看待。” “女儿知道。” 立冬之前,蕊娘和娘一起去了一趟寺庙,她跪在佛祖面前,一来祈求父母兄长身体健康,二来祈求自己一生顺遂。 韩婉和她同时起身,蕊娘却和韩婉说起一件事:“娘,我听说有人靠卖度牒赚钱,是不是?” “这有什么是不是,哪个官员手里没点度牒,家族子弟犯事了,只往那庙里一跑,什么事都没有了。”韩婉冷嗤道。 蕊娘心想自己也要度牒,平日和六皇子关系好点,若日后倒庞之时,自己也能去寺庙避世,保一条命,未尝不可。 她就缓缓一笑:“娘,女儿也想买几张度牒玩玩。” 不知蕊娘已经有出家避世的心态,六皇子刚刚打马从古北口回来,他先去跟皇上覆命,又去苗贤妃宫中请安。 苗贤妃知晓儿子要过来,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酒菜。 宫里的母子关系也不似寻常母子,见一面也难得,六皇子常常以孝子自居,时常有空就来请安,但他是男子,到底许多事情算不得细心。 就如同现在苗贤妃笑道:“你只惦记你的那些差事,这些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可你别忘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婚期了。” 六皇子一拍头:“儿子还真的是忙忘记了,这次出去古北口一趟,虽说不远,可这么几个月才知晓所谓卫所糜烂真是如此。现下能打仗的孟家靠着北府军重整,勋贵们虽说掌着大营,但一打仗,卫所兵不好用。”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能干政。”苗贤妃示意宫女给儿子温酒。 六皇子吃了几杯酒,又光吃了一盘煨的鹿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苗贤妃显然是欲言又止,六皇子察觉到她有话要说,连忙道:“母妃可是有事要吩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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