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坦然背下黑锅,“药方已改良,只要再配合忌口,药到病除指日可待。”人是他气的,自然要他哄。 驸马给了台阶,萧岚自然要下,再不乐意也不会傻到和身子过不去。 翠竹送来煎好的药,魏瑾一勺勺的喂,温热的药汤下腹,萧岚的确没那么疼了,药性催眠,她眼皮渐渐厚重,迷糊间总听见有人催促驸马要尽早动身…… 再醒来已是晚膳时辰,腹痛止了,可她辘辘饥肠。 翠竹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上厚厚的团蒲。香喷喷的鱼鲜味儿钻进鼻尖,是山药鲤鱼汤。 山药和鱼鲜混合的汤汁流淌入口,清雅的姜香醒神宁目,萧岚饿的急,没细细品尝就下腹,便觉不过瘾。第二口慢慢咀嚼,直到浸润汤汁的肉在舌间化泥再咽下,滋味妙不可言。 鱼汤很快见底,萧岚吩咐:“再食一碗。” “公主,驸马交代您久未用食,不可贪多,当循循渐进,否则也易积食犯腹疼呢。”翠竹照搬驸马原话,“晚些时候再用,厨房里备着呢,驸马给您做了一大锅。” “驸马做的?” “嗯,”翠竹应着声,接着喂。 过去每回萧岚身子不适,驸马都亲自下厨,手艺不逊色宫里的厨子。 刚成婚后的第一月遇上了小日子,她疼得浑身冒冷汗,府里上下束手无策,是驸马无微不至的照料才好的这般快。虽然心里依旧不爽快,可桥路分开,她扫了眼寝室问:“人呢?” 翠竹取来漱口碗,“被大长公主训话呢!” “……”萧岚推开碗就起身穿戴。 一方面,她气脑驸马的冷热善变,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姑母的火力太猛,将驸马炮轰成渣。 “驸马都走几个时辰了,公主这会儿去救场也迟了。”翠竹替萧岚系腰束带,宽慰道:“谁让驸马惹您伤心的?就该让大长公主替您出口气也好。” 公主嫁给驸马是他三生有幸,不懂的珍惜,自当该教训的! 已到门边的萧岚口是心非,“他才没能耐让本宫伤心。”嘴上逞强,脚步飞快,翠竹腹诽着。 去了萧铭的院子却知驸马走了,“才训了半个时辰,魏武侯夫人温檐就遣婆子将人救走了,好不畅快!” 救?谈不上。 萧铭近日情绪不佳,又是为萧岚出的头,她没说什么。折回瑶光殿路上,萧岚神思混沌又繁乱,总觉得忘了何事。温檐唤驸马去不会有好事,可萧岚又觉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便过问、遑论是插手。 途径宫娥宿院,见里头的小侍女正燃烟花,嘻笑热闹不凡地庆祝谁的生辰。萧岚恍惚的神思陡然清明,疾步往回赶,“吩咐下去备车。” 魏武侯府祠堂。 魏武侯夫人温檐端坐首位,倚靠着陪嫁嬷嬷,泪眼婆娑,“别人家是兄友弟恭,我的幺儿却对兄长痛下死手!待我百年后,还有何颜面下去见侯爷啊……” “二郎,你太不像话了!”族老斥责魏瑾,“你兄长身子弱,你该多谦让才是!” “今日是你兄长生辰,”另一个族老附和,“你将他伤得下不了床,于你有何好处!” “忘了兄长生辰还谎称有要事,可来了以后连像样的贺礼都没!你眼里还有这个家、你母亲、兄长和我们这些长辈么?”族长下令,“如此心胸狭窄不分青红皂白,不动家法,难息众怒。” “……” 所有人的目光犹如滚烫的烙铁,铆足火力地往魏瑾身上砸,恨不得留下深深的血印。 “族老爷、族长息怒,二爷只是推开大爷,绝非痛下死手!还有今日是……” “韩砾!” 魏瑾叫了韩砾后未再多言一字,这令众人越发恼火,怒斥他目中无人! 把韩砾着急上火,可少主发了话,他不能再支声,也明白过来今日是个局! 大爷刻意惹怒少主,二人在生辰宴上厮打。然而少主招招留情,大爷用尽全力也无法伤及少主分毫,他便假意被少主推伤,来的郎中怕也是局中一环,刻意说大爷伤得不能下床。 诺大的魏族,竟无一人站出来给少主求情! 韩砾本是名死|刑犯,对韩元有救命之恩,少主念他过失杀了贼人便将他留下来改头换面,还入了军籍,韩砾对少主万死不辞,也知晓少主真实的身份。 这些年来,他看惯了魏族对少主的寡情薄义,可这回是突破底线要毁了少主!他只痛恨自己人微言轻,说的话毫无份量。 魏瑾单手夹着纸包,立于祠堂正中,掀起深沉沉的黑眸,扫了圈坐定端严的族人,眸光往温檐落,一抹得逞的笑弧入目,但只有一瞬她又换做泪眼。他神情冷淡地将手上东西扔给韩砾,淡漠地走到前方圆蒲跪下,死寂般阂眸。 温檐握紧了嬷嬷手却声泪俱下,“是我教子无方,尔等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要罚就罚我吧!” 母子连心、声情并茂,见者皆是落泪,族长摇头:“宗妇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 不会下狠手教训。 殊不知打死魏瑾,才是温檐乐见其成,但面上慈母仁心,“二郎,你切末生恨,族人都是为了你好。” 此言看似苦口婆心的劝说,实则是挑唆,若魏瑾和族人日后有了龃龉,今日便是他怀恨在心的铁证。 魏瑾依旧闭着目,不卑不亢地身姿跪挺如松,仿若惩罚他的才是人间的恶鬼、地狱的獠牙和走狗!韩砾恨得咬牙,却只能死死抓住药包,只盼这回少主也能挺过去! 几名家丁端着一仗长、两寸宽厚的木棍,韩砾看的心惊肉跳,这一棍下去主子不死也残了!脚步一动,魏瑾又制止了他,“韩砾,别耽搁了时辰,早些打,我还有军务。” 话里风平浪静,听着却是心有余悸,有些魏氏年轻的后辈忍不住钦佩,临危不惧!可那又如何? 温檐等的就是这刻,族老高高扬起的手下落,眼看木棍剁肉般砍下,她眸中精光四射! 然而,却被高宏的声音迫停。 “谁要打本宫的人!” 魏瑾死静的俊颜缓缓浮现生机。
第5章 不识枕边人 ◎抱歉,吓着你了◎ 家丁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费力地收住木棍,慌不择路地扔了就跪下。打驸马是族长下令,可公主要报复绝不会寻族长,多半拿他们这些虾兵虾将开刀,个个心里发苦、面上惨白,恨不得时光倒流! 一口茶水呛族长的眼冒金星,赶紧擦净身上和脸的茶渍,和众人迎驾,“公主万福!” 温檐斥责门房:“怎么伺候的?竟敢怠慢公主,拖下去各打板子!” 对着萧岚,她怒目即刻转笑:“不知公主莅临,这才失了礼数,请公主责罚。”心中暗恨:多好的时机就这么没了! 门房拼命地跪着,一次次说奴才该死!满庭满院的人皆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是本宫不让通传的。”萧岚穿了件浅杏色镶金边的绣着桂花的褙子,内里同色长襦裙,婀娜体态,轻盈步姿。 很随心且亲和的装扮,可因她是公主多了一些森严,骨子里的皇威与纤细身型完美契合。 但众人发怵的还是她戴的面罩,冉冉升起的皎月渡了层冷霜,玄墨与赤朱两种颜色越发森严。都知晓,岚公主心情不好时就会戴上此面罩。 族长跪着差点儿趴下,温檐心思跳转的极快,“既是公主的意思,臣妇自然通情达理,方才也是气急没能迎驾才口出狂言,还望公主海涵臣妇的无心之失。” 能说会道的人往往很受萧岚器重,唯独温檐例外。 虎毒还不食子,温檐为母不慈,不可近交。 “都起来吧!” 众人颤颤巍巍的起身,见萧岚搀扶起驸马,心里一阵阵心慌。 韩砾几乎喜极而泣,魏瑾却是怔神了片刻,萧岚已对她冷淡好些天了,竟来解围他甚至觉得是梦。 “我都说身子好了大半,让你别耽搁了大伯兄的生辰宴,你非要等我一起,说不能失了大伯兄的面子。可这下好了,闹出了这样的误会,叫我如何救场?” 刻意不让通传,便是萧岚要隐在人群听,晓得来龙去脉后揪出几个奴仆问问,有了把握才插手魏族的家务事。 族老曾辅佐内阁大臣,即便功成身退可威望长存。方才萧岚心急救救人便耍了一把皇威,若继续用皇劝压制只会口服而心不服,指不定还坏了她和驸马的名声。更糟的是树敌,夫妇俩一旦落下什么把柄,人群里有一个心思歹毒深沉的,他们便是防不胜防。 领会萧岚的深意,魏瑾面色浮起自责,“岚儿还腹疼么?”便是将他来迟是因公主身子不适给坐实了。 萧岚摇摇头,看了眼翠竹,翠竹引着侍卫呈上两个笼箱,“你走的急,贺礼都忘带了。” 魏瑾惭愧地扯了扯唇,“是为夫的过失。”他面向族长族老等人,款款作揖,“虽是小侄无心之失,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侄甘愿受罚。”接着,他又对萧岚道:“岚儿莫要阻拦。” 有时候萧岚也唏嘘不已,她和驸马情缘淡漠的如水,可只要她一个眼神,驸马便清楚她想做什么。 眼看魏瑾要往团圃跪,族长和族老脚底抹油似的飞奔去,二人一左一右将魏瑾拉起来。 “使不得!你既是照料公主,来晚了全当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等并不知情,且比起大郎的生辰宴,公主的身子自当是更要紧。” “……” 族长和族老都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载,怎会听不出公主给双方步台阶呢!再罚魏瑾,不就是变相骂公主病的不是时候? 礼到了,魏瑾当众认错致歉,他们有了面子,自然要把礼子留下。他有了礼子,公主的面上才好看。 闹剧已朝好的方向发展,偏有多嘴的。 “公主可唤医官瞧过了?” 众人一噎,族长只恨不能将说话的人赶出去,这不是暗里怀疑公主假称病来给魏瑾解围? 不知天高地厚的魏橙紧咬不放,“正好侯府里有郎中,不若唤来给公主诊治?身子不适可不容忽视啊。” 太子选妃定九九重阳节后,温檐独女魏橙在候选名单里,还没进选,她已做起太子妃的美梦,看谁都是高高在上之态。 萧岚不解魏橙为何对驸马像马蜂似的,非要扎人! 魏瑾迈出一步正要开口,萧岚懒散道:“魏妹妹有心了,唤来吧。”言罢,招来翠竹耳语叮嘱。 温檐拧了把魏橙的胳膊,眼刀剜过去,低声骂:“多事。” 魏橙也知碰了钢板,岚公主真有身子不适,她摸着痛处赖皮,“我又没明说,公主不能把我怎样,阿娘瞎操心。” 温檐愤愤地剜她。 侯府的郎中瞧过后叮嘱:“公主切莫贪凉口,也不可劳心伤神,否则病疼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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