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横臂一扫,岸上的茶盏和玉器碎了一地,仆妇和丫鬟忙跪下哄劝。 翌日天公下起了小雨。 窗棱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雨声淅淅沥沥,轻柔动听。 到了穿夹薄棉的褙子御寒的时节,可萧岚挨个儿试了一遍,每一件都异常的紧身,甚至有些勒得喘不过气来。 嬷嬷笑了笑,“公主出落的越发匀润了。” 宫娥听了各个捂嘴笑,萧岚红着脸吩咐翠竹去唤秀娘来。 “秀娘早在前庭候着呢,奴婢这就去唤来。” “你一贯贴心。”萧岚夸赞翠竹。 翠竹可不敢邀功,“是驸马爷的心思细腻,今日一早就吩咐管事叫秀娘来,奴婢这才知道原来是公主的......”她目光落在萧岚的挺俏上,露出促狭的笑,“又长开了呢。” 众人又是一阵脸红嘻笑。 萧岚想起昨夜月匈撞上驸马的脸,一抹羞红爬上脸颊...... 重阳延后,京都的喜讯一桩接着一桩,明年会有好几桩婚事,京都的几家龙头布庄、绸缎庄、绣庄都接到了单子,正紧锣密鼓地筹货调人手。又逢即将秋闱,外地的进士蜂拥聚集而来,京都比以往更加喧哗热闹。 人越是多,安防就越是紧要。 魏瑾这几日都在城中布防,今日在长安大街遇上刑部侍郎姚仲仁,他非要拉着魏瑾去青云轩吃酒。 青云轩依山傍水,共有六层,乃前朝礼部出资建设供给各地考生,听闻就连名字和楼层也是依据天象寓意着平步青云和六六大顺。 楼阁飞檐冲天,金碧辉煌,站在顶层可远眺整座恢弘森样的皇城。这里的墙上挂满了过去进士的豪言诗赋,其中不乏往年的状元郎。 姚仲仁领着魏瑾去了顶层东端的雅间,伙计将美酒佳肴呈上就退出雅间,不等姚仲仁酝酿着如何开口,魏瑾就泼了一桶凉水下来。 “姚兄若是为了和邱家的婚事而来,这顿饭就记魏某的名下。” 姚仲仁张了张嘴,眉骨耸了耸只得叹气用膳。 今日一早他就差人往荣国公府递拜帖,奴仆满载而去,悻悻而归。奴仆称荣国公府门前立了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是京都世家的奴仆。他们有的是家主的心腹,有的是朝堂官员的侍卫。 目的都是一样的,期望见一面荣国公。 姚仲仁的帖子是送进去了,可按照排序的轮到他们姚家,怕是得等过一个月。想起父亲姚鸿危的话,姚仲仁已经后悔没当夜就走一趟荣国公府! 好在,他和荣国公的义子是莫逆之交! 这不,姚仲仁想着请魏驸马吃个席好带他走个捷径。哪知,话都没来得及张口,魏驸马就断了他的前路。 “魏兄是知道我姚氏家风的,我父虽位居内阁首辅,也有些守旧,却不是个轻狂刻薄之人。他名声清廉,先祖遗训更是严令,正妻名下必有嫡子,且男子过了而立之年才可纳妾。邱家姑娘嫁过来绝不会委屈,家中现由内子持掌中愦,她是个非常好相与的人......”好不容易逮着魏驸马,姚仲仁无论如何也得开个口。 当下荣国公府就是一块宝贝疙瘩,他与魏驸马在青云轩吃席,传了出去,也可消减一些对荣国公之女虎视眈眈的温党。 “姚二朗有心求娶,请令尊上门拜访义父便是。”魏瑾神色公事公办。 姚仲仁脸上堆起讨好地笑,“荣国公府拜帖怕是已堆积如山了,我们家担心轮过来为时已晚,毕竟一家好女百家求啊!” 魏瑾自顾地夹菜,不再应声。 姚仲仁却不放弃,亲自给魏驸马斟酒,他虽比魏驸马年长一些,可魏驸马自上而下的老成持重,令他忽略二人的年龄差。 二人结交纯属巧合,魏驸马被生母不喜、被族人怠慢,同龄的世家子弟面上维持着客气,心中皆认为他品行有疵隧敬而远之。 是以魏驸马唯有军中的兄弟。 姚仲仁过了而立之年,眼光比年轻子弟长远,起先也是冲着荣国公义子与魏驸马相交,久而久之被其秉性折服。 魏瑾手阻着那酒壶,“巡防未布完,魏某不可饮酒,姚兄见谅。” 他对差事一贯严谨不苟,姚仲仁自然不勉强。 “太子请旨赐婚,邱家姑娘一夜间万众瞩目,看着她们的眼睛很多,未嫁女压力不小。婚姻大事容不得儿戏,遑论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又事关义妹的终身幸福,魏某没法替姚兄奔走。” 魏瑾的原则不可撼动,“邱家的未嫁女唯剩下一人,是个腼腆易怯的性子,魏某出面,她难免顾及着义父口是心非,这于她而言不公。” 姚仲仁心头一撼。 邱家八娘邱怀凝是个庶女,荣国公夫人徐氏从不苛待过,但到底出生上差了一大截,是以邱怀凝骨子里唯唯诺诺的。魏驸马自幼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姚仲仁只知他阵法精妙,战术出其不意,不想对深水般的后宅心思也如此敏|感 最难的是他全心全意为荣国公府着想,从未有过以荣国公义子的身份来促成姚、邱两大家族联姻而助力自己谋算的念头。 这份初心和孝心就算是血亲也难维持,姚仲仁自愧不如。话已至此,他不好再求,举杯与魏驸马的茶相碰,“魏兄豁达,是姚某唐突了。” 魏瑾道:“都是为家人牟福。” 不谈婚事,保守的氛围烟消云散,话匣子很快打开,姚仲仁继任刑部侍郎以后麻烦不少。 刑部尚书霍湛期望他能说动父亲联合整个内阁抵制新律,这可和姚仲仁迁职刑部的初衷违背,自毁前程的事他当然不干! 然而他又不可表露实意,每日上职看见霍尚书就头疼,生怕被问父亲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魏瑾给他出了个点子,“内阁虽以姚大人为首,但温党不少。”他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这就好比是战场,主将的能力再强,虾兵蟹将总是出岔子,这场仗就难赢。” 思忖了半响,姚仲仁豁然开朗,这是将矛盾和锅甩给温党,父亲一惯抵制新律,可温党始终浑水摸鱼的中立!他又到了一盏酒敬魏驸马,“多谢魏兄提点!” 用完膳,二人来到顶层雅间外的游廊,壁上挂着历代状元郎的诗赋,有的词藻华丽,有的大气磅礴,有的实用而面面俱到。 魏瑾双手负身后细细的看着,修长如竹的手指隐隐阂动。不知有生之年,他的名字可能出现这里…… 一阵阵秋风掠来,廊下的流苏随风起舞,也送来两道熟悉的相谈声。 “老师厚爱,学生无以为报。” 是上官彦和姚鸿危,他二人也来了青云轩的顶层,就在西端的雅间。 窗楞支开,能看见二人相对而坐。 魏瑾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正要走又却被姚仲仁按捺住,后者满脸喜色。 “我父亲同南州总督上官大人议了媒呢!”姚仲仁眸光促狭,“看来我与魏兄注定要做亲戚啊!”他倒是巴不得,魏驸马足智多谋,回头成了亲戚,讨教起来更加方便。 魏瑾欲推辞时闻。 “唤我老师,就莫要说那些虚的,老夫想听听你为何不愿为婿。” 姚中仁的脸也垮了下来,魏瑾却是凝神静听,他迟早要向岚儿坦白,上官彦是个劲敌。 不出所料,“学生已有了心上人。” 上官宏和姚鸿危曾是先皇的左膀右臂,二人并肩作战后彼此欣赏。姚鸿危是前朝的状元,是以上官宏将儿子丢到姚府学习过。 姚鸿危再可惜却更爱徒,他笑了:“是哪家的女娘,为师何时能吃到酒?”心中也是想暗暗较量一二,除了萧岚,京都大抵没哪家女娘能赛过姚三娘了。 然则上官彦苦笑了下,“老师要失望了,她已经嫁人了。” 雅间内静谧了一瞬,传来姚鸿危不可置信得问话声,“既如此,你更不该沉溺过去,而是抬头挺胸的朝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老师,”上官彦声音颇为慎重,“倘若我心中有了她人,却娶了旁的女子,于那位女子不忠。” 又是一阵静谧,比方才更久更长。 “彦儿何必如此……”话音里皆是可惜,“你心仪的姑娘若是知晓,想必也期望你过的好。” “我期望她过的好,也永远不会让她知晓” “……” 姚仲仁连连轻啧了几声,低语,“看不出上官兄如此痴情,魏兄可知他……” 转头发现廊下除了他已无旁人,也不知魏驸马何时走的。姚仲仁刚回过身就碰上了一脸严肃得父亲,险些惊呼出声。担心被上官彦察觉了,姚仲仁赶紧捂紧了嘴,猫着身子往雅间去探。 “人已走了。”姚鸿危是打仗的料,发觉被人偷听时就令上官彦离开了。看见来人,又闻到淡淡的酒香,他推测姚仲仁和魏驸马已见完了面,遂问:“事情办的如何?” 问的自然是婚事。 姚仲仁摇头。 姚鸿危皱眉,“你和魏驸马不是志同道合吗?怎么没谈成?” 姚仲仁顿时头大,“父亲还是上官彦的老师,不也不谈成?” “……” - 走在长安大街上,魏瑾反复问自己,岚儿过的好不好? 答案无从得知,而他已心生惶恐。上官彦出生、家世、能耐、仕途无一不是上乘。 魏瑾,魏武侯的庶子、母族是罪籍,就是科举都没资格参与…… 身份一旦坦白,他怕是守不住岚儿。心中千翻念头思绪交错,脚步拐进一条巷子,行至中端时巷尾走来一人。 魏瑾眸光寒刃乍现,脚步一转往回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躲得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温檐跟了魏瑾好几日,总算逮着时机了。 从行宫回来后,她递了好几回帖子要魏瑾去侯府相谈,然而全部石沉大海! 这个庶子毁了她霖儿的名声,还妄图摆脱她的掌控,真是痴人说梦!若非为了爵位,温檐早杀了娼妓之子!气了好几日,眼下巷子里都是外人,她定要发泄个痛快! “逆子!你不顾兄弟手足血亲,不体恤兄长体弱多病,狠心将你兄长往死路上逼!” 温檐的音量很高,很快吸引了来人,巷子变得熙熙攘攘。她要让魏瑾也尝尝声败名裂得滋味! “母亲承认更偏爱大郎,可那都是因为他出生就体弱多病,你身子康健,得了荣国公的青睐,又尚至驸马,不帮衬兄你长就算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呢?”温檐颠倒黑白一番,很快惹来了非议。 “想不到大齐战神是这种人?” “不顾念手足之情那也太冷血了。” “一家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凡事莫要做的太绝!” 没人发觉,这些添油加醋的话头都是魏武侯府的家丁装扮,魏瑾造了一个局,温檐大受启发。果然带动了一些不明情况的百姓来劝戒。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魏将军好生和魏夫人说道说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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